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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安+番外 朱小苏 1728 字 4个月前

行人在身旁来来往往,久安害怕着急地走着,他是已“死”之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觉着自己快畏缩成了一缕心惊胆战的孤魂。

久安越走越僻静,待驻足之际,只见自己已停在了墓山底下。墓山高高大大地仿若一张浑然天成的屏障。

连家的墓地在城中的一座后山上,从连老爷子那一辈子起葬了久安的多位亲长。久安当初还在扬州之时,也是逢年跟着父母兄弟前往祭拜的。连家人代代敬宗孝祖,只为替后人祈福。而久安如今如此,仿佛也怨不得祖宗不显灵,只能怪自个儿是个没福的。

久安无所依从地抬头一望,想都没想地就闯了进去。他上山之时还算晴好的天,待入山之后便又下起了雪,而后又起了大风。久安心中沉沉,如今沾了雪意并不觉得冷,走走停停,他如今人鬼不分,中邪似地就往连家的墓地跑去——自家骨肉,总是不怕见自己的。

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近半个时辰,久安抬头望见了自家的墓园。墓园正门蒙了昨夜的雪,清冷地带着阴锐之气,四周也是静悄悄地,并无人迹人声,久安便放开了胆子往里走。

甫一入了墓园,久安才刚跑了几步,就猛然停住了。停住后,他仓皇地后退了几步,寒风迷了他的眼,目光痛楚地酸涩了起来,捂住了嘴,久安悄无声息不住地后退。

他看见了林壁堂。

快三年了,林壁堂恍然站在了自己面前,这么近,又那么远。

久安屏息伫立,闪烁着发红的眼睛,他知道林壁堂在山上,可没想到他在墓园里,就在自己的——墓前。

林壁堂并没有打伞,只是静静地站在雪天之下。他瘦了,可身姿仍是挺拔的,侧脸是男子的美轮美奂,与久安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看着他一身素服地站在墓前,久安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怪他的。

林壁堂目光很静很直,他上前了一步,抬手摸上了墓碑。

“我是昨日就到的,可昨日你爹娘兄弟来,我便避了嫌,忍到今日再来。”林壁堂沉吟着道:“这样也好,交错了来,你这儿总是有人,也热闹些,不怕冷清寂寞。”

久安一口气接不上来似地俯下了身,撑着双膝似是力不能支。

“你也想我了,是不是?”林壁堂温柔地笑了笑。

久安双脚发软,向后坐在了湿滑的雪地里,一手还死死地捂住了嘴,他狠狠地埋下了头,浑身剧烈地战栗抖动,每一处都是切肤之痛。

林壁堂又上前了一步,以双手扶住了墓碑两端,低头耳语似地说道:“我也是,看来往后还是得想来就来,否则相思成疾,岂不坏了事?”他微微地矮身单膝半蹲而下,用手指去摩挲墓碑上连久安这三个字,轻轻地靠了上去,闭眼低语道:“你瞧我是不是难看了?”林壁堂叹息了一声,“旁人不提,我自个儿又看不见,想着要来瞧你便装扮一番,可也无从下手。”

久安慢慢地从臂弯里抬起了头,满脸泪痕地看向不远处的林壁堂。

“如此一来,有一日我成了老朽,你岂不是要认不出我了?”林壁堂喃喃自语道,他用手摸了摸墓碑,笑问:“说,嫌我不嫌?”他在一片寂静的雪声里自问自答:“嫌了也无用,我还是要来,你能拿我如何?”

“待那时我老了,黄泉之下来找你,你若是认不出我,我定比一死还不好受。”那座冷硬的墓碑在林壁堂面前仿佛成了一个一动不动的沉默少年,霜雪不住地落在他的身上,他在雪里白了华发,老了年华。将过去的点点滴滴说成了一辈子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