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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峥一路走一路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思绪始终在向晴身上打转。

已经是初夏了,但雨后的夜风仍旧很凉。直到风里带来的寒意吹得他身体凉透,路峥才回过神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转身往回走。

……

洗完澡躺在床上,路峥就觉得嗓子有些干痒,他也没有在意,只是坐起来喝了半杯冰水。谁知一觉睡到半夜,忽然惊醒过来,只觉大脑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呼吸不畅,身体也忽冷忽热。

路峥呆怔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生病了。

这两个字,想起来竟是如此的陌生,以至于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生病是什么时候。

倒不是说他的身体强壮到不会生病了,恰恰相反,这十多年来,他的身体饱经苦难,再加上从事的职业,伤病是常有的事。但对他来说,那一切都太平常了,平常到它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于是当他咬着牙挺过去,反而没有太深的感触,只剩下一片模糊。

再向前追溯,记忆里上一次生病,是在九岁之前。

那一次也是受寒感冒。那时他还跟父母住在一起,身体难受了,就耍赖不想去上学,于是爸爸帮他跟老师请了假,妈妈把他抱在怀里,哄他吃药,哄他睡觉。九岁的小孩子,已经自觉是个小男子汉了,既眷恋母亲的怀抱,又羞耻得不愿意承认,别别扭扭,半推半就。

那时的他怎会知道,那就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了。

多年来,路峥从不让自己去回想当初,将那些记忆彻底埋葬。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以为是忘了,但在这样一个时刻,或许是因为身体的虚弱导致情绪也跟着变得脆弱,不堪一击,于是那紧紧关闭着的闸门也有了一丝缝隙。

记忆的洪流倾泻而出,彻底将其冲破,路峥才发现,原来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二十八岁的路峥,似乎短暂地被九岁的路峥的情绪牵动。

闭上眼睛,他好像仍是那个依偎在父母身侧的孩子。可是睁开眼,却只剩了一室冷清。

仇可以报,可是失去的人,逝去光阴,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被这样的情绪攫取住,消沉地躺在床上,大脑知道此刻应该起来吃药、喝水,最好量一□□温,如果情况严重就要去医院。可他的身体却沉重得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任由自己继续这样躺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由黑渐渐转明。

当第一缕清晨的天光透过拉了一半的窗帘照入屋内,路峥眨了眨因为酸涩而有些疼痛的眼睛,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已经到了他平时起床的时间,但路峥仍然不想动。

又是许久,路峥耳朵轻轻一动,已经不知飞到何处的思绪猛地被拉了回来——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向晴“噔噔噔”地跑上楼,连脚步都是活力满满的样子,很快就停在了路峥的房间外,抬手敲了几下,隔着门扉扬声问道,“路峥哥,你醒了吗?该出门散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