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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自己无质地的轻飘飘的灵魂,如一片跳动在造物主烈怒上的轻羽,随时有被焚化的可能。

我叫喊,但丧失了声音。我挣扎,但徒劳无功。我笔直的向下坠去,坠去 ,直到地狱的巨口吞噬了我。

“您醒了?”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张脸,是努尔苍白精致的面容。他已经成年了,并蓄了薄薄的胡须。他的眼睛里没有关心也没有紧张,慢悠悠的,泰然自若,和我的米昔塔尔一点不一样。米昔塔尔如果看到我这样,肯定要急的掉眼泪的,尽管他也早已经成年了。

《圣经》里说,孩子过了十二岁,就是成年人了,应该承担起宗教的义务,也应该婚配了。

我自己是十四岁时行了婚配圣事的。

努尔今年应该十九了吧?我身边的这几个孩子全长大了,我本来不该再留着他们的。但我舍不得。阿什克岱我现在已经失去他了,他归萨莱所有。月尔鲁也不是我的。我能抓得住的爱,就是这几个随着我一起过活的男孩。就算他们已经不是男孩而是男人了,我也不肯让他们离开我。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呢?

我知道我是有罪的,性欲倒错的罪,我早犯下了。

合汗将我投入牢狱并对我施以刑罚时,我甚至都不能克制自己的肉欲所产生的快感。我在刑具下战栗,可耻的快感刺入我的灵魂,在那里钻透一个洞,那是引人犯罪的深渊,里面有我的呻吟。

我现在疲惫的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身体潮湿,内衣下全是因噩梦惊厥而出的汗水。努尔递给我一杯饮料,我喝了。

那饮料是清凉透明的,淡淡的酸甜味儿。是树奶子。只有雌白桦树才能割出树奶子来。

“这东西哪儿来的?”我问努尔:“以前家里可没有。”

“是合汗赏下来的。”努尔将我喝尽的杯子放回桌上,然后他细心的为我把被子盖好。

“合汗知道您在牢狱中身体受损,回到家中又不能安睡。所以叫宫里火者送来清热解毒的树奶子。”努尔说话时,浓黑的睫毛在灯影下微微发颤。他和我对话时喜欢垂下眼帘,凝望自己的手或脚尖,他细密的睫毛,总是将可以透露心事的瞳仁遮掩起来,叫我不能看清他实际的情绪。

他现在的脸,让我想起森林中美丽的小公鹿。在我病的时候,他和米昔塔尔两个人昼夜服侍我。其他男孩只干些粗事。

饮树奶子并不能治疗我内心惊惧噩梦不断的病。甚至用了其他安神宁心类的药物也没有效果。每天躺下进入睡眠成为我最困难最痛苦的事情。入睡很难,睡着后又被梦魇纠缠。每次夜间惊醒,都觉得满身冰凉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