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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期后,他就要走了。家里本来还指望着他能在三四月份回家帮忙给产崽的母驼接羔子的。但是他的汗却要他去远方,随使团商队一起出使东方。

他和他的亲爸一样,都是汗的奴隶。随时供汗使唤,呼来喝去,不许有半点怨言。

他的亲爸据说是有封地的大埃米尔,法尔斯的大埃米尔。而他现在还什么也没有。他渴望自己也能有块封地。

走的时候,新婚不久的妻子抱着他哭。他默默无言,任凭女人的眼泪打湿了他衣服的前襟。他的行囊里装着一包祖母坟墓前的土,还有那枚当年祖父给祖母的金鼻环。他想着,万一,他跟他爸一样,再也回不来了,无论他死在哪儿,那么有这捧土和这只祖母当年戴过的定亲鼻环一起随身也就够了。

他们行陆路至霍尔木兹,然后出海。载他们的海船是从大元来的。舰长是个名叫杨发男子。他是浙江澉浦人,他说他刚刚接替他的前任张萱做了大元的海运万户。杨发家世代行商,富可敌国。

他们在船上聊的甚开心。杨发见识广博,精通多门语言又幽默风趣,嘴里总有滔滔不绝的好听故事。在漫长的几个月的海上生涯里,纳海和他成了知心的朋友。他们几乎无所不谈。

纳海试着向杨发打听关于巴林伯颜的事儿。他说自己就是巴林伯颜留在伊朗的儿子。他爸在他小时候无缘无故的就消失了,去出使大元就再也没回来。

杨发磕巴了,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好启齿。最后他只支吾着说,伯颜这名字在蒙古人里太普通了,即使是巴林部的,也有太多叫这个名儿的。他真的不好讲。最后,杨发顿了顿,说,当朝一品,中书省左丞相兼同知枢密院事,合汗的外甥女婿,就是巴林部的,名字叫伯颜。不过,这大概不会是你的父亲。

纳海皱了眉头,低头不语。

他们在泉州登陆。已经是十二月末尾,寒冬已至。然后走陆路北上赴大都。幸而一路上驿站供应丰足,什么也不缺。

到大都时,正赶上皇上为即将启程奔赴边疆平息诸王叛乱的巴林部伯颜设宴送行。

纳海夹杂在伊尔汗国来的使臣们之间,兴致勃勃的瞧着酒宴上的歌舞。教坊司与仪凤司的歌姬舞女们,来回穿梭在酒席宴间。又有高丽国王贡上的琵琶女,舞姿与弹奏双绝。

当合汗亲自站起来斟满了一杯酒时,全场的歌舞都停止了。整座大明殿静的鸦雀无声。苍老年迈的合汗,持杯的手有些微微的哆嗦,大概他已经太老了。他轻声唤巴林伯颜的名字,让那个人上来接他这一杯酒。一个男人走了上去,从合汗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老合汗拍着那壮年男子结实的后背,有些颤巍巍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