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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赤格 ,是啥?”沙哈德忸怩着,他还是没听懂眼前这位衣着贵气的正夫人的话。

“哎,额赤格就是你们突厥人的阿塔!”买迪又一次不知好歹。他似乎有意要卖弄下:“阿拉伯语叫阿布,波斯语叫帕达尔,突厥语叫阿塔,蒙古语叫额赤格。都是一个意思!汉儿话就叫爸,或者叫爹,文一点就称父亲。懂了吧,我的小宝贝。”

囊加歹看的在一旁着急,他怕自己这双胞胎哥哥的胡言乱语惹恼了正夫人。正夫人向来带孩子宽厚。就算不是亲生母,也不妨碍做儿子的管正牌嫡妻叫妈。至于没有享受过的母爱,对于两胞胎兄弟来说属于可有可无的奢侈。

为弟的囊加歹和夫人关系一直是很好的。囊加歹小时也曾有过一头金色的胎发,和胎里带来的湛蓝眸色。但是随着年龄渐长,他的肤色、发色和眼仁的颜色都变深了。接近黑褐色的眼睛和头发,以及有些泛着橄榄色光泽的皮肤,让囊加歹比他那仍然肌肤雪白金发蓝眼的哥哥买迪,与正夫人之间少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唤起“阿可”来也更加的自然亲昵。

沙哈德听了夫人的话,左瞧瞧右看看,却最终走过去拉起了买迪的手。夫人别速真讶异的看着小沙哈德。她说:“我的乖孙儿,那可是个混世魔王,最能折腾事儿的。怎做得来你这乖孩儿的额赤格。”

“但是他就是喜欢我。”买迪得意的笑笑,将小沙哈德揉进自己臂弯里。然后,他亲昵的以自己的额头和鼻子尖儿轻触沙哈德的额头鼻尖,笑嘻嘻的说:“好孩子,从此后你跟我了。我是你养帕帕,我父亲就是你养大大,她,夫人就是你的养奈奈。我说的突厥语,你一定明白。”

“别逗了。你这无法无天的小祖宗。你额赤格见了肯定揍死你。”别速真夫人发话了,言辞里透着厉害,但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无奈,分明是口气不硬措辞硬而已。多年来,她作为管家的正室,对这个祖宗已经彻底死心了。这是个极其聪慧、记忆力拔群、能言善辩、在能力上可与其父比肩但又从来不肯老实安分度日的逆反分子、捣蛋明星、不孝逆儿和惹事干将。

正夫人以无可奈何的眼神又看了眼从来都老实孝顺的囊加歹,在心底里暗自叹一口气。心说:金发就是不祥,蓝眼睛也是不祥。果然如此。深颜色的头发和瞳仁意味着平和、老实、厚道,真心没错!巴林伯颜是黑发蓝眼,就只有买迪的一半作死!这个即金发又蓝眼睛的买迪,将来还不知怎样作死呢!我的腾格里神啊,你怎能降下这样的儿子给了我家!让我家家宅不宁。你怎不收了这逆子去?难道是因为你是没有力量的神?

“都老实些。”正夫人摆出自己正室的架子来,她说:“今日净发,师傅等你呢。”夫人的这句话明显是针对买迪讲的。“你看看你,头皮上都泛青了,头发茬都长出半寸长来了。你额赤格看见非骂不可。又要说是我教子不够严。”

“夫人休恼,气坏了身子我爸打死我。”买迪卖了一句乖,便朝屋里去。

进门便见梳剃师傅和几个伺候剃头的丫鬟,他们刚才为买迪的弟弟囊加歹净了发。桌席上陈放着净发梳剃的“压尺”,匣盖打开,可以看见抽斗里面刀、镊、梳、剪、指锉、耳挖等一应家伙俱全。一边上是脸盆,里面有刚打的干净热水。

净发师傅姓韩,大都净发社里专攻梳剃手艺的技匠。为人勤勉又懂分寸。平常出入富贵之家的宅院,趋奉子弟郎君,专为干此杂事。以至于插花挂画、说和交易、帮闲使钱、联络递话等无所不为。他身边带个小徒弟,是收的养儿子,跟他的姓,长得颇为俊秀,口齿更是伶俐。伯颜在大都的家人,无论男人们剃头还是女人们养发梳头,都经常请他们一老一小至府中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