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页

美食串流不息的依次序上桌,忽必烈合汗感觉自己在宫中似的。没有人再比伯颜更懂他现在所求的安慰。他毕竟老了,年老且痛风,只有佳美可口的饮食温暖他的胃时,他觉得自己安然。他吃喝,并饮美酒,老胳膊老腿被食物与酒液刺激的血脉通畅不再冷了。他顿时快活的很。

但忽必烈忽略了,或者说忽必烈在快乐中压根没有看见,伯颜其实基本上就没吃什么,只是象征性夹几筷子菜,酒则有那个亚美尼亚的男奴米昔塔尔替伯颜挡了。

其实这顿饭,本来就是别速真安排的,伯颜不知合汗的御驾会来,他甚至都不知安童会来。伯颜本来以为,这顿饭只是自己家里的体己饭。但伯颜是擅长应对的,合汗驾临他就立即玩了一把变脸。虽然事先无准备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说翻脸就翻脸,翻过之后立即笑嘻嘻就跟啥也没发生一样,是伯颜的特长。他六岁进宫里做奴,不练就这一副脸皮,早就没命了。

但伯颜的大舅子安童却始终学不会这一套。

盛宴直至深夜。

有美酒美食,有俊秀小唱相伴,就难免不再唱上几只曲子。阿塔海拨弄琵琶,巴尔斯吹箫,纳尔金再展歌喉。

“锦织江边翠竹,绒穿海上明珠。月淡时,风清处,都隔断落红尘土。一片闲情任卷舒,挂尽朝云暮雨。”

“这是胡老秀才赠朱四姐的离别曲。”伯颜说道:“朱四姐和关大爷,数年前离了大都去杭州了。但据说朱四姐到杭州以后不久,就和钱塘道士洪丹谷成就了夫妻。只留得关大爷一个人继续飘着去了。”

“怎的又提那瓦子里的事情。”安童忍不住又要发作。他最不喜欢听伯颜说起勾栏瓦子中的事,他觉得恶心。

“朱四姐名帘秀,行里叫她做四姐。关大爷,就是原来在太医院当差的太医院尹关汉卿。因他生就一副爷爷脾气,再加上写本子挣钱比他在太医院的差事还多,后来索性不干了,入玉京书会做子弟去了。”伯颜不接安童话茬,只着重说戏。“我戏虽然听的少,但也知道这两个的大名。洪老道追那四姐,从她还在大都就开始了。对了,合汗想不想听杂剧中拆出来的唱段儿?纳尔金本来是学南戏的,海盐腔、昆山腔他很拿手。后来北上,他又学了北杂剧里的中州韵。这中州韵以大都官话为本,字正腔圆,煞是好听。陛下可要听一曲?”

见合汗露出好奇神色,伯颜就朝向纳尔金道:“最近,有一出戏叫《郑月莲秋夜云窗梦》,唱的挺火,你也会,挑一段唱来听听。如果真唱的好,合汗会给缠头。”

“哦,缠头是瓦子里行话,就是赏赐的意思。”伯颜又向合汗解释了一下。

“你说家里不养乐班,可这小子却会时下最新鲜的曲儿和戏。这怎么说?”合汗突然抛给伯颜一个问题。

“家班虽无,教习却有。”伯颜轻描淡写的说:“我家里这小子爱戏,我请教习教给,一个教习足够了。至于吹的弹的打的,我家男子里头谁个不会?我自己就善吹弹歌舞。合汗还曾赞过我的歌喉与琴艺呢,难道合汗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