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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马等人继续向比利牛斯山进发,在加斯科涅的波尔多城他们会见了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一世,此地是他在欧洲大陆的封地之一。爱德华一世非常热情的接见了来自东方的信徒们,并说自己最大的愿望是看到耶路撒冷重新崛起。这和扫马个人的意愿是一致的。扫马向英王呈交伊尔汗阿鲁浑的书信,并告英王,阿鲁浑汗等候十字军的配合,在胜利后将把耶路撒冷还给基督徒。

从法兰西返回后,扫马一行在热那亚过冬。冬末,一位作为罗马教宗巡查使的日耳曼主教与扫马见面并相谈甚欢。第二年春,这位主教抵达罗马,新教宗已经选出,是尼古拉四世。

扫马再次去罗马,并在圣保罗大教堂按照亚述教会礼仪进行了弥撒。这一天为周日,信众聚集众多。大家都赞美扫马说,亚述教会与罗马教会,在礼仪上虽然有细微差别,但真意是一样的。而后,在棕枝主日,新任教宗主持的弥撒圣祭上,扫马第一个从教宗手中领了圣体。为此扫马喜极而泣,说,我们与西方的兄弟们隔绝至少八百余年,现在终于重聚了。

当年的五月,扫马携带英王、法王和教宗书信返回伊尔汗国。阿鲁浑汗深感欢喜。他安慰老人说,我将为您建立一所教堂,由您做这所教堂的神父。扫马却将此荣耀让给了玛尔易普拉辛三世。

扫马将教宗尼古拉四世的信件交给玛尔易普拉辛三世,信中表明罗马主教承认巴格达主教在东方教会里的首席权。并将罗马主教赠给的金线祭披献上。同一年,尼古拉四世向大都排出了约翰孟高维诺。孟高维诺在成宗继位后抵达大都,并在大都建立两座教堂。扫马同年一月十日在巴格达去世。远在大都的基督徒为纪念他重修房山崇圣院十字寺,著名学者黄溍撰写了碑文《敕赐十字寺碑记》。扫马后,孟高维诺、鄂尔多里克、教宗特使马黎诺里相继东来。丝绸之路上迎来一个传教士的黄金时代。

世界又过去了将尽六百余年,在十九世纪伊朗恺加王朝西部腹地哈马丹城,一个名叫苏莱曼的书商,从一个信基督教的突厥人那里偶然收购到一本残缺的小册子。这是本用古叙利亚文写成的手稿。里面提到了一个名叫拉班扫马的基督教朝圣者,他从蒙古帝国的心脏汗八里来,他最远的行程是法兰西境内的巴黎和加斯科涅。他是他那个时代里,最坚强最虔诚的旅行者。

书中写到,当扫马和弟子马尔谷抵达唐古特城时,满城的男女老幼都蜂拥出城迎接朝圣者。当他们深入塔克拉玛干时,看到被黄沙半埋的累累白骨。当他们抵达喀什时,这所城市刚刚因忽必烈与海都之间的战争被残破。

他们曾经在海都汗宫帐驻扎的怛逻斯城短暂停留,然后拿着窝阔台汗国发给的通关文牒在困难、疲劳和恐惧情况下来到呼罗珊。

在呼罗珊途思城他们看到了著名哈里发哈伦拉西德的陵墓,还有圣马赛扬修道院。多年后,摩洛哥人伊本白图泰游历到途思,说“这里是呼罗珊最大的城市之一” 。扫马在圣马赛扬修道院里住了一段时间,感觉自己在精神与肉体上都获得了新生。

据说在马拉加的圣米迦勒修道院,年轻的马尔谷做过一个带有预兆的梦,预言他将成为巴格达宗主教。在巴格达城外,一个神秘的人告诉他,玛尔登哈宗主教去世,如果他能“策马速行”还可以赶得上葬礼。而他不仅赶上了葬礼,还被推举为宗主教继承玛尔登哈之位。他作为玛尔易普拉辛三世在巴格达的玛尔科卡大教堂被按立和涂油。

他们在特拉布宗或黑海的某个港口,踏上驶往欧洲的船。在那不勒斯港外的海面上看到安茹国王与阿拉贡国王的舰队正在交战,看到第勒尼安海某个小岛的火山在喷发。

他们在法兰西朝拜了圣丹尼教堂,那里停放着已故法国国王们的棺木和他们王冠、武器和衣服,有五百名修道士在为死去国王们斋戒、祷告。

在旅途中,他们结识了众多异国的伴侣。有教廷的使节约翰图斯库鲁姆,有作为商人的乌凯托与托马斯阿芳索。来自不同国度本来彼此距离遥远不可能认识的人,就在这奇迹般的旅行中相识了。

拉班扫马去世时,正是合赞汗继承伊尔汗国王位的那年,也是合赞汗迎娶由大元朝舰队护送的远道而来的布鲁罕阔阔真的那年。阔阔真原本是被许配阿鲁浑的,因为阿鲁浑最爱的妻子是布鲁罕部的女人,所以他想要续娶一个同样来自布鲁罕部的女人。求婚的使者来到忽必烈合汗跟前,合汗挑选了青年美丽的阔阔真。然而当送亲的船队抵达波斯时阿鲁浑已死。阔阔真嫁给了阿鲁浑的长子合赞。

一年以后,合赞汗改宗伊斯兰什叶派。他的大臣努鲁兹下令摧毁基督教教堂没收基督徒的财产。尽管阔阔真哈顿极力保护基督徒,伊尔汗国境内的基督徒和犹太人还是不得不向着东方再一次迁徙。玛尔易普拉辛三世被狂暴的穆斯林半夜从家中拖走,监禁、倒悬、鞭打,若不是亚美尼亚国王海屯二世相救,玛尔易普拉辛三世已被努鲁兹处死。

当年汗八里的两位朝圣者,死去的已经获得了永恒的宁静,活着的正经历暮年的血雨腥风。

一年后一个冬夜里,拉班马尔谷,那个家乡科尚城的来自汗八里的汪古部青年,逝世在波斯马米尔耶湖畔马拉加城外修道院里。死前他伤心地看到,巴格达、大不里士、哈马丹、摩苏尔、马拉加的教堂全部被破坏,教会财产被洗劫一空,大多数教堂被夷为平地。亚述教会的黄金时代永远的过去了。在这可怕的劫难中,拉班马尔谷对历史学家拉施德丁说,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希望汗命我返回东方我来的地方,或者让我去法兰西的修道院里渡我的余年。

十九世纪,苏莱曼先生把这本从小书摊上收购来的,古叙利亚语编辑的小书卖给了大英博物馆。法国人出版了最早的法语译本,以后又有英语、俄语译本陆陆续续问世。

欧洲人感兴趣的是,在蒙古帝国鼎盛的时代里,一个来自远东的突厥基督徒眼中的欧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而遗憾的是,手稿太简要了,叙利亚语的译者也是编辑者,他说他在翻译过程中删掉了大量与宗教无关的内容。而他所引用的那个最原始的阿拉美语版本,早已散失殆尽亦。

古埃及人说,白色的苏珊娜莲在清晨将花梗伸出水面绽放,夜晚则收缩成为花苞退入水面之下。而蓝色的克丽侬莲正好相反,它白日时缩在水面下,入夜则将自己的花梗伸出水面开放。

亚述人的教会如白色苏珊娜莲花一样的渐渐凋零了,只余留淡淡的香气在纪录历史的莎草纸章节之间,供后人哀悼。

而至元十五年一月份的大都,城里的亚述基督徒们,正为他们的新任巴格达宗主教的按立而热烈狂欢。

他们彻夜饮酒、唱诵赞美诗并围绕着祭台跳起轮舞。喧嚣之声响彻黑夜。

包括伯颜在内的所有主内弟兄们,都认为他们的教会将进入一个黄金的时代。

第88章 白莲花与蓝莲花

二月十二日,宫中做追思弥撒,哀悼庄圣皇后唆鲁禾帖尼别乞。所有参与者均需着黑衣并自携一支白色蜡烛前往。伯颜为了这一天,早已提前备好了服丧用的蜡烛与黑色衣服。只等着宫里派人来叫自己过去。

十二日一大早,果然接到旨意,让伯颜入宫参与此次弥撒。伯颜接了圣旨后,心情好了许多。当即就更换了服饰,随着传旨的人进大内去了。留下几个男仆和女人们看家。

宣旨的怯薛给伯颜带来了入大内用的腰牌。长条形金牌头部是双虎相向,牌身上阴刻着八思巴文的“天赐,薛禅皇帝,疾。”字样。这是给临时要入大内的三品以上官员用的通行牌符。金牌下面系一条紫色丝绦,表示这是给一品官职的官员的,因为一品官服色为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