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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颜跪着,不敢抬头看他的汗。离开宫廷的这几年,似乎比几个世纪更长,再见到汗时,已经是那么的陌生。伯颜低垂着眼睫,但他感觉到汗发烫的手抚上自己的面颊,能看到在眼底闪烁的汗的织锦袍子的下摆。

俺巴海用自己已经粗糙和老去的手,细细的抚摸伯颜已经长出浓密胡须的双颊。伯颜已经长成,不再是个孩子,他现在已经有一张阳刚俊美的男子汉的面孔。那弯而漆黑的眉毛、深陷的眼窝、硬挺的鹰钩鼻和连鬓络腮的美须,让任何人都不再敢拿他当做一个可以压在身下的玩物。

除了他的汗。

俺巴海托起伯颜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看着自己。伯颜长大后什么都变了,唯独那对地中海般清莹澈澄的蓝眼睛没变。这双眼睛依旧那么的柔和又透着忧伤,能把一切曾经爱过他身体的人融化在里面。

当伯颜的眼睛对上俺巴海的眼睛时,他发现他的汗完全的变了。俺巴海几年间象是老了几十岁。他的头完全秃了,胡子已然全白。眼睛因酗酒和纵欲而变得浑浊呆滞。脸上和眼角处皱纹堆垒。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应该是刚刚又酗酒大醉过一场。

汗的嘴里喷出熏人的酒气,在回到自己的卧床上时他走的踉踉跄跄。伯颜连忙上来一把把主人扶住,小心翼翼的搀着俺巴海在床上躺好。然后又拉过被来轻轻的给汗盖上。做完这一切后,伯颜默默的跪在主人的床榻边,守着他的汗。

俺巴海虽然躺在床上,但手仍然紧握着伯颜的手。他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浑身湿透的伯颜,然后俺巴海用醉醺醺的口吻嘟囔了一声,他要伯颜把湿了的衣服脱掉。

伯颜依次脱去了自己的大衣,外袍和衬衣。俺巴海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嚷嚷,全都脱了!伯颜听了,很乖顺的把剩下的衣物也全脱去了。然后俺巴海说,上来吧!我被窝里面冰凉,你也一定很冷,进来跟我一起睡,就象你当年小时候在宫里那样,给我暖暖床。

伯颜很听话的上床躺进了汗的被窝里。俺巴海把自己已经苍老松弛的肉体沉重的压在伯颜年轻健壮的身体上。伯颜已经长得和汗一样的高了,他的肉体肌肉线条分明,强健而美丽,充满了让俺巴海羡慕嫉妒的男子青春之美。伯颜的肌肤散发出年轻人健康的清香,而俺巴海身上则只有老年男子陈腐的气息,就算他勤洗澡并撒了香水,也掩盖不住。

伯颜被汗抱进了怀里,俺巴海吻他,伯颜报以热烈的回吻。两个人的身体在纠缠摩擦中渐渐地变暖。彼此闻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

俺巴海用手指头轻轻的去抠伯颜两乳头之间那个驱口奴婢的烙印,在被烙过后很久,那里的肌肤已经结了疤痕。伊尔汗的纹章是一匹有翼的飞马。伯颜脖子上还带着他母亲临别前给他的那个用皮线系着的小丝囊,那里面装着莎草纸的手抄阿拉美语圣经经文。皮质的线绳和丝囊本身都已经旧成了灰白色,看得出伯颜连洗澡的时候都带着它舍不得摘下来。另一个是嵌了珍珠、宝石和珐琅彩的黄金十字架,用一根细细的金链子系着,是玛丽亚哈顿在伯颜离开宫廷前往军营之前给他戴上的。

这两件物事垂挂在伯颜的胸前,一左一右把那驱口的烙印伤痕夹在中间。给人感觉象是一种讽刺,又象是一个悲剧。俺巴海玩味的看着伯颜胸前并列的三个标识。然后他把自己的嘴贴在那中间的伤痕上面,用舌头舔它,并用牙齿轻轻的咬那里。

俺巴海怀里年轻的男人肉体轻轻颤动,它变得温热汗湿,那具肉体开始呻吟,扭动。它在汗粗鲁的爱抚中欢悦的挣扎,发出诱惑人的喘息。

“我的嗓子都哑了,因为喝了太多的酒”俺巴海的眼睛血红。“我太孤独了,没有了你。没人能让我再兴奋起来了。既是是猎杀狮子时看到鲜血,也不能够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找到活着的快感了。你小的时候可真的是一个小妖精和小贱货!伯颜!”

“那些伺候我的奴婢都说:‘当伯颜的身体已经发育到嘴唇上初显了细细的绒毛的时候,俺巴海觉的自己不能把他留在身边了。但是俺巴海却不知为什么得了阳痿不举的病症,他对着他最宠溺的玛丽亚哈顿都完全硬不起来了。于是他让人从世界各地买来一些男孩子,希望在他们身上自己可以重振雄风。但是他却彻底的失望了,完全没有用。’‘你们都是从哪里弄来这些丑八怪的?!全是扁脸塌鼻梁子和细得跟线一样的眼睛!我要的碧蓝色眼睛的希腊美少年呢?!都给我滚!滚出去!!’俺巴海随手抄起一只黄金酒杯一把扔了过去。然后他沮丧而绝望的一头躺倒在丝绸的靠枕上,嘴里哀嚎着,‘为什么啊,我的老天爷!他们弄来的孩子居然和我一样丑!’阿鲁浑在一边看着他父亲的疯癫样子,嘴边挑起一丝莫名的笑。他们是对的。”

汗瞪着他失了神的眼睛对着虚无述说,在伯颜离开宫殿后那里发生的故事。那些替他搜罗各地漂亮的小男孩的商人,但那些孩子没有一个能代替伯颜的位置。汗在述说时没有用“我”这个人称,而是说“俺巴海”,似乎是在描述一个属于别人的故事。他没有告诉伯颜,因为伯颜的离去给残暴嗜血的汗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损害。以至于汗的儿子认为他的父亲已经为了那个奴隶而神志不清了。

“我已经快要完了。”俺巴海似乎进入了一种出神的状态里。“在我完结以前,我是不是应该把你也完结掉呢?伯颜,因为我是你的一切,你本来就应该跟我一起离开这世界,我对你拥有这种权利 。”

伯颜意为汗会用他最后的力气掐死自己,但是汗说完这些话以后虚脱了,他一头栽倒在奴隶的身上,睡了过去。伯颜想,他的汗实在是喝的太多了。

次日天明,他们起营继续往山里更深处去游猎,沿着湍急的河流岸边布满鹅卵石的滩头前进,沿途有羚羊可以猎取。

伯颜身上背着一张用黄羊角加杉木制成的弓,猎取了好几头羚羊和一对野兔。俺巴海的面色依旧憔悴,但是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他们的队伍继续前行,去往有狮群出没的地方。

走在前面引路的几个黑奴高声的吹起了羊角号,回荡在山谷里的号声把动物和鸟类从它们隐藏的林木里驱赶出来。猎狮子的人马在猎犬引导下,顺着气味追踪猛兽。走不多远,前面的犬突然间全部狂吠起来。定是寻逆到狮群隐蔽的巢穴了,于是围猎骑士们立即自动围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大圈。

这里果真有狮群,一共是八头母狮和四只幼狮。成年的公狮咆哮着,它有一身华丽的黑鬃毛。公狮被几十条猎犬围住,但是它勇猛的撕碎了其中两条猎犬,冲开一个裂口,向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匹马冲了过去。

那正是俺巴海骑着的坐骑,是一匹灰色带白斑的阿拉伯马。马被突如其来的猛兽惊了,人立起来。差一点把身上的汗从背上掀翻。这时候离得最近的侍从拼命勒紧那匹马的缰绳才让它安静下来。而雄狮身上中了侍从们射出来的两箭,血染红了它华丽的鬃毛。

剩下的猎犬狂叫着扑上去撕咬受伤的那头雄狮。种母狮为保护幼狮聚拢在一处。黑奴向着母狮投掷标枪,杀死了其中的几头,剩下的母狮也被用绳索编结的猎网套住。黑奴们杀掉剩下的母狮,但是他们不会去动狮崽子,因为那些小狮子是要带进宫廷作为宠物抚养的。东地中海的宫廷里都喜欢把狮崽或者虎崽当做贵族们的宠物豢养。

眼看着自己的妻妾被狩猎者杀死,儿子们被掳。公狮被刺激的狂怒,它向包围自己的猎犬再一次的发动猛烈攻击,又咬死了其中一条并让两条猛犬身上带了伤。

“你们谁能替我杀掉它?”俺巴海问左右的侍从。“谁能杀它,我把它的皮赏给谁。我还要让我的儿子认他做安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