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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金笼 贺新郎 186058 字 4个月前

题名:误入金笼

作者:贺新郎

tag列表:强制爱、追妻火葬场、破镜重圆、狗血、竹马竹马

简介:霸道偏执控制欲成瘾攻x忧郁厌世清冷美人受

竹马成双变强制爱/追妻火葬场烧得渣不剩/破镜重圆。

邵云重x裴雪意

高亮:文案是第一人称,正文是第三人称

八岁那年爸爸投资失败,家里濒临破产,妈妈每天都哭。我还太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某天爸爸牵着我的手,把我领进一个漂亮花园,他指着玫瑰丛中的哥哥对我说:看到他了吗?去跟他玩,哄他开心,这样我们家就有救了,妈妈就不会哭了。 我不想妈妈哭,所以慌张地走向他。

哥哥脾气很差,但他喜欢我,说我是误入他玫瑰园的小蝴蝶。后来他把蝴蝶纹在我身上。

后来只要公司里出现危机,爸爸都会这么跟我说,去吧,哄他开心,妈妈就不会哭了…人都是贪婪的动物,有了一次甜头,就想有第二次,爸爸也不例外。就这样一步步将我推向他,推向深渊。

我成了少爷的玩伴,后来变成…我想逃,但逃不掉。我只能在少爷的汹涌爱意中溺毙。少爷说爱我,却总是让我痛。爱为什么会让人痛苦?我不懂。

原来,我八岁那年误入的不是他的玫瑰园,而是他亲手编织的金笼。

第1章 晚宴

裴雪意躺在大床上,随手掀开真丝薄被,袒露出满身暧昧的红。这是一身被人精心灌溉过的皮肉,就连苍白的指尖都没被放过,烙印着点点齿痕。

他撑着虚软的身体坐起来,望向落地窗外灯火通明的庭院,火烛银花,一眼无垠。

这是邵家位于城南的私人庄园。

今天晚上,这座庄园的每一寸角落都被点亮了,正举行着一场盛大的宴会,欢迎邵家二公子邵云重留学归来。

裴雪意轻轻笑了一下,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莲花瓣似的眼眸像盛着一泓雪水,冷冷清清的倒映着远方繁华夜色。

这时候邵云重大概正在致辞,谁能想到呢?此刻在宾客面前衣冠楚楚的邵二,就在一个小时前,还在这张床上发疯一样干他。

“野人,疯子,牲口…”

他被他压在身下,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狼狈,偏偏嘴上还不肯认输,用能想到的所有词汇咒骂他。

“裴少爷,您醒了吗?”

卧室外面有人敲门,声音不大,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裴雪意躺回床上,没有理会。

因为无人应答,敲门声愈加急促,对方似乎耐心耗尽。

裴雪意皱眉,厉声道:“滚!”

门外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几分钟,走廊里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床头的呼叫系统有电话进来,老管家的腔调礼貌而规矩:

“裴少爷,晚宴即将开始,您还有十五分钟。”

“您再不起床,我们要开门进来了。”

管理着整个庄园别墅的大管家,拥有这个庄园里每扇门的开门权限,开门只是分秒钟的事。

“我没穿衣服。”

裴雪意慵懒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从老管家手中的总呼叫器里飘出来。

卧室门口还站着管家的助理、邵云重派来接人的贴身保镖、提着礼服的工作人员、以及两名女佣人。

闻言,几个人面面相觑。

老管家遭遇职业滑铁卢,尴尬地摸了摸胡子,当然是不敢进去的。

他万分为难地看向年轻的保镖小伙,“您看,我也没有办法,您还是亲自给二少爷打电话说明情况吧。”

“fuck!i want to resign!!!”

年轻的保镖先生咆哮着扬长而去。

他是个美国人,平时入乡随俗,都说中文的,关键时刻把母语都飙出来了。

两位女佣小声地嘀咕着。

“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这个逼班上不下去了。”

管家咳了一声,瞥向她们,两人赶紧噤声。

夜色渐浓,名利场气氛正酣。

今天的晚宴在专门的私宴厅举行。

庄园里的私宴厅面积很大,最多可同时容纳近千人,高挑的穹顶尽头是美轮美奂的手绘壁画,厅内长桌堆满鲜花美酒和各色餐点,身穿西装礼服的宾客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各自谈笑风生,场面十分融洽。

邵云重做完致辞,就被父亲和大哥领着跟各位长辈打招呼,在众人面前露个脸,这也是今晚这场宴会的主要目的。

在国外留学的这几年,他一直都在参与集团的海外业务,但对国内的人和事并不熟悉。今天晚上这个场合就是告诉大家,邵家的二公子回来了,以后将正式接触邵家在国内的商业版图。

邵云重见过各位长辈就离开了,今天这样的场合,他无须留下来跟任何人攀谈交际,因为没人能让他巴结奉承。

离开私宴厅,他终于能喘口气,到空中花园会会朋友。

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保镖理查德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崩溃。

邵云重皱着眉头听完他的口头离职报告,然后听这个美国人发疯,说自己“受够了无休止的去叫老板的partner起床”这件事!

按理来说,邵云重听到一堆抱怨,是应该生气的,有哪个打工人敢这么跟老板哭丧?但很诡异的,他被“partner”这个称呼给取悦了。

他好好安抚了理查几句,然后拨通了私人助理的电话。

“胜天,安排你个任务。”

殷胜天这时候正穿着华丽的礼服、踩着漂亮的高跟,在宴会上跟几个职业投资人调情,接到老板的电话,她虎躯一震,顿时警觉起来,“什么任务?”

“去叫阿季起床,哄他穿好衣服,把人打包送到空中花园。”邵云重说。

殷胜天头皮一紧,“我可以拒绝吗?”

“你说呢?”

“老板…”

“今晚慈善拍卖的第一件藏品,我拍下来送给你做生日礼物。”

这就让殷胜天很难拒绝了,她脱掉高跟鞋拎在手里就往外狂奔,“他如果不配合,我可以采取暴力手段吗?”

“只要你别说是我允许的。”

“以后他给你吹枕边风,给我穿小鞋呢?”

“不会动摇你首席助理的地位,年终奖加倍。”

邵云重挂断电话,进入空中花园。

今天空中花园没有完全开放,只允许小部分人进入。这个时间点,能躲在这里偷闲的大多是年轻的二代、三代们,都是跟他私交不错的。

他们讨论的话题不像私宴厅里那些老家伙除了项目就是养生,年轻人的话题多少有些不太正经,氛围也比私宴厅里随意。

邵云重进来的时候,往座位区一扫,这群家伙都有伴儿,个个左拥右抱,男女不忌。

众人见他过来,纷纷起身举杯,“云重,欢迎回国!”

邵云重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香槟,朝热闹的人群举杯,“今天太忙,招待不周,大家随意。”

他喝了一口香槟,拈着杯子往花园的中心走去,自然而然坐在了圆形沙发最中间的位置,其他人也落座,分别坐在他两侧。

“你们刚才说什么呢?那么热闹。”邵云重问。

离他最近的是发小冯寰,笑得收不住,“我们正说子瑞呢,这家伙包养了一个唱昆曲儿的学生,听说是戏曲学院的,看身段,以为是女人,卸了妆,竟然是男的。”

“你今天没见着他吧?他爹妈正因为这事儿生气呢,都不让他出门了,说他包养个戏子,怎么怎么不像话。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戏子戏子的,他爹妈怎么那么不开化呀?”

“谁说不是呢?人家唱昆曲儿的,正儿八经的戏曲学院,还是一本呢。不过他以前不是只喜欢女的吗?这回怎么看上个男的?”

“那大学生的扮相比女人还女人。”

“什么?难道你见过?”

“我还真见过,说实话长得也就那样,卸了妆挺寡淡的一张脸,就是挺知冷知热的,挺会伺候人,反正把子瑞迷得五迷三道的。”

“知冷知热?他想要会伺候人的,怎么不找他家保姆啊?”不知道谁接了一句。

这话引来一阵哄笑。

他们这群人走到哪里都有人奉承,最不缺有人对他们好了,在座的几个人里,有人从小连鞋带都不用自己系,什么样的温柔体贴能把这群人感动呢?

邵云重听着他们的对话,蓦地笑了,漫不经心地点评道:“没吃过好的。”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众人却听懂了,这是说游子瑞没眼光呢。

听邵云重这么说,大家又开始起哄。

“云重眼高于顶,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入你邵二的眼。”

“那必定是一等一的样貌和性情,皮子里子都好看,缺一不可。”

冯寰听到“性情”二字,想起云重屋里那位炸毛的样子,又冷不丁瞧见云重脖子里一道血淋淋的抓痕,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也跟着起哄,神秘兮兮地说:“你们都没见过云重金屋藏娇的那位吧?”

“什么时候的事儿?”有人问道。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冯寰,一个个的目光中流露着八卦。

“云重。”冯寰看向邵云重,“阿季什么时候到?今天这么热闹,你都不把人放出来放放风?”

就在这时,殷胜天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他们已经快到空中花园了。

邵云重看了眼手机,放下手中的香槟杯,“他在路上,就快到了。”

冯寰立刻坐直了,看向空中花园的入口,其他人也跟他一样,都伸长了脖子,望向同一个方向。

不怪他们夸张,实在是太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近邵云重的身。

就这么大约等了有两分钟,有人进来了。

两位侍者在前面引路,众人只看见高大的黑衣侍者身后有位身形单薄纤弱的白衣青年。

他穿一件白色斜襟的中式盘扣衬衫,下装是浅竹青色的宽松绸裤,柔顺的黑发刚刚及肩,随意束在耳后。那是一张极标致的脸,眼睛的弧度宛如一瓣莲花,秀美的有些阴柔了。他一个人站在那里,雌雄莫辩,风月无边,衬着满园的蔷薇,倒让今晚在场的所有人黯然失色了。

裴雪意被侍者领着,来到邵云重跟前。

邵云重身边坐满了人,他看了一眼,没找着坐的地方。

“过来。”邵云重笑着看他,向他伸出手。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邵云重拽进怀里,坐在了对方腿上。

裴雪意拧了拧眉,坐得并不舒服,那被过度蹂躏的地方还难受着。他稍微挣扎了一下,被邵云重扶住了腰。

这细微的小动作落在旁人眼睛里,大家只当他们在闹小别扭。众人又想起刚才邵云重说的那句“没吃过好的”,现在算知道什么是“好的”了。也无怪乎云重会那么说了,当真是个妙人。

不过也有眼尖的认出来了,这不是几年前天天跟在邵云重身边的那个小竹马吗?他们竟然真的是这种关系,要说会玩儿还得是邵云重,玩得一手好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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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指一算,今天夏至,看看黄历,适合动工,我赶紧挖坑!

看文案大家应该能知道,这篇文是符合作者xp的放飞之作,如果被创了请别打我,也别骂我。qaq

敲黑板:邵云重(chong),二声,是这个读音。

阿季是裴雪意的小名

殷胜天是小姐姐,不是男人

第2章 休息室

裴雪意坐在邵云重怀里,就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儿,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因为周围人多,且大多都在看他,他甚至有点惊慌。

冯寰实在难以想象,看起来那么乖巧的人,他是怎么把云重的脖子挠出一条血印子来的。

其实冯寰已经四年没见过裴雪意了。

四年前的那个夏天,云重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明明都决定走保送了,却突然要出国,连带着把裴雪意也带走了。

后来他问过云重,云重的回答很敷衍,似乎不想多说,但云重当时的表情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感觉这件事跟裴雪意有关。

这四年间,冯寰在美国读书,有时候几个朋友飞英国玩,也会跟云重小聚一下,但一次都没见过裴雪意。

冯寰将此归结于邵二的独占欲。

金屋藏娇的乐趣就在于此,将美人养在深闺,占有他、掌控他,让他只能仰起脖子献祭,任你予取予求。

这大概是不少男人的梦想,呵呵,多么恶劣。

空中花园因裴雪意的到来安静了几分钟。

各色目光都暗中投向那个被邵云重抱在怀里的皮肤雪白的男孩子身上,或探究、或玩味、或惊艳。

裴雪意垂下眼睛,不看任何人,如莲的眼尾垂落时有几追更加企鹅君羊,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分凉薄的意味。他不喜欢这种场合,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云重拿出来炫耀的宠物。

有人跟侍者要了桥牌,邵云重玩这个很精通,但他今天没参与,只是在一旁抱着裴雪意看别人玩儿。

两个人就那么坐着,也不说话。邵云重将手贴在裴雪意的腰上,力道很轻地揉了揉,算是为今天出门前的鲁莽道歉。怀里的人躲闪着不想让他碰,又被他轻易压制。

裴雪意不懂桥牌规则,只觉得无聊。

面前的茶几上有果盘和甜品,他伸手拿了一颗樱桃,抬手间宽松的袖子滑动,露出小半截手臂。

上面有几点红痕。

冯寰离得近,自然是看见了。

他又看到,裴雪意耳后也有一块红斑,那么隐蔽的位置,也没被放过。

这得是多激烈的性事。

其实在送裴雪意来之前,殷胜天就已经感叹过邵云重这个杀千刀的畜牲有多不干人事儿。她是给裴雪意擦了粉的,遮了遮脖子,想着手臂会裹在衣服里,就没有遮,至于耳后的隐蔽位置,就连殷胜天也没发现。

几个人把桥牌玩得很热闹,邵云重一边看,一边喂裴雪意吃樱桃,一颗一颗的喂,再摊开手让他把樱桃核吐在掌心里。

邵云重是今天这场宴会的焦点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旁人的眼睛里,这一幕可谓看呆众人。

尤其是那些使尽浑身解数才被金主带进这场宴会的男孩女孩,他们最受宠也不过是指什么买什么,大多数时候还不是要小心翼翼的舔着。何曾见过这些大少爷伺候别人?

他们是想得开,为了挣钱嘛,干什么都不磕碜,就是不由得心生感慨,人跟人的差距比人跟猪都大!

空中花园起了一阵风,今天气温本就不高,这风一吹就有点凉了。

裴雪意穿得单薄,邵云重脱下西装外套给他披上,对众人说:“慈善拍卖就要开始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其实这时候一局桥牌都还没打完,但邵云重都要走了,其他人也觉得没意思,便都跟着散了,有的去拍卖会凑热闹,有的去别处。

离开空中花园,裴雪意从邵云重怀里挣脱出来,走得飞快,两腿间的部位不堪重负,疼得他直皱眉。

邵云重就跟在他身后。

他一把扯下披着的西装外套,狠狠甩在邵云重身上,转头就走。

邵云重毫不怀疑,裴雪意刚才没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扔他衣服已经是格外给他面子了。他连忙追上去,攥住他手腕,“别跟我怄气了,行不行?”

裴雪意想甩开他的手,没甩掉,气冲冲地说:“我怎么敢?”

邵云重说:“既然不敢,那就老实跟着我。”手上用力,强硬地将他揽住。

两人来到拍卖厅的时候,裴雪意的手腕都红了一圈。他心里憋着气,只顾匆匆往前走,不小心撞了人,刚准备道歉,抬头看见眼前人是邵千洲,云重的大哥。

“大哥。”裴雪意看着对方,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脸。

“阿季,你们也来了。”邵千洲看看弟弟,又看看雪意,这两个人一起长大,只差一岁,雪意却比云重瘦弱许多,因此打私心里他更疼爱雪意一些。

他扶了扶雪意的肩膀,“一会儿看上什么东西就跟大哥说,大哥拍给你。”

“谢谢大哥。”裴雪意不由地凑近了些,很是依恋的样子,“大哥,我想跟你坐一起。”

“好呀。”邵千洲笑着说,“你们俩都跟我坐一起吧。”

“好什么好!”邵云重把裴雪意揪过来,“今晚是大哥的相亲局,你去凑什么热闹?”

他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看见了吗?那个可能就是未来大嫂。”

拍卖厅内是一张张圆桌,桌上放着立牌,厅内人大多三两坐在一起,裴雪意顺着邵云重的目光看去,那张圆桌树着邵千洲的名字,旁边已经坐着一个女孩子。那位小姐长得十分端庄大方,脸若银盘,头发高高盘起。

邵千洲说:“你少胡说八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人家跟我都不熟。”

邵云重说:“聊着聊着不就熟了?你今晚可得绅士一些,人家喜欢什么,你就拍下来送了,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婚事了。”

邵千洲说:“你少在这里装腔,我才三十岁。”

邵云重笑了,带着裴雪意离开,找了他们的位置坐下。两人刚落座,殷胜天就寻过来了,这家伙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老板,我帮您举牌~”

她身高一八零,是个十分丰满健壮的美人,此时正掐着嗓子模仿小夹子。

裴雪意看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直往云重身后躲。

都说一物降一物,邵云重的八个助理中,裴雪意最怕的就是殷胜天,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大概这也是殷胜天能在八个助理中脱颖而出,成为首席助理的原因。

“我说…”三人坐在一起,邵云重看向左手边的殷胜天,低声问:“你是怎么把他叫起来的?怎么见了你吓成那样?”

殷胜天一脸无辜,“我直接开门,把他从床上拎起来 ,他当时吓坏了,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好像我要强奸他一样。”

邵云重:……

原来如此,难怪了。

今天殷胜天运气不错,邵云重承诺拍下来今晚的第一件藏品送她,第一件藏品恰好是一套钻石项链+耳环。

只是一套热场的小东西,也没有人跟她抢。

邵云重签确认书的时候,殷胜天简直两眼放光。

接下来还有很多藏品,云重想看看都有些什么东西,便没急着离开。

桌上有红酒,他倒了一杯,喝了。殷胜天刚得了奖励,这会儿格外殷勤,又赶紧给他倒上,云重又喝了,殷胜天又倒…如此循环往复,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瓶,邵云重竟然有些微醺。

醺醺然的,他把裴雪意的手捉住,玩他的手指。

邵云重时常觉得,裴雪意就是可着他的心长的,这人哪里都好看,就连一片手指甲都长在他的心坎儿上。

就说这手吧,不戴上跟他的婚戒都可惜了,不用最昂贵的宝石就是糟蹋了。

他想着想着,立刻让人把今晚所有藏品的图册传过来,可惜翻了一遍,也没什么配得上阿季的东西。顿时觉得有点扫兴。

但或许是因为喝了酒,酒劲上头,他盯着裴雪意修长白皙的脖颈,还有那些遮都遮不住的痕迹,突然觉得喉头一紧,一下子就起了欲念。

邵云重是很少压制自己欲望的。

他当即拉起裴雪意的手,在众人举牌竞拍时堂而皇之的走了,引人纷纷侧目。

出了拍卖厅,有一条往左的走廊,进去后是供客人喝茶休息的休息室。

邵云重随手推开一间,这间休息室没人,只开了很昏暗的小灯。

裴雪意正纳闷他又发什么神经,便被他往里一带,摁在休息室的长形沙发上。

“邵云重!”裴雪意这时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中大惊,奋力挣扎,“你起来!放开我!”

“邵云重!你放开…放开我…”

他几乎手脚并用,又踢又打,然而到底力量悬殊,很快便被邵云重扣住两只手腕。

裴雪意今天穿的衣服很宽松,尤其是裤子,两条裤腿肥大,早在挣扎间就堆到腿弯,这会儿更方便邵云重探入,顺着裤管摸上他的屁股。

“不行!不行…”裴雪意的声音被堵在喉间,有些含混,“邵云重…邵云重…求你…”他说话时带着哭腔,听起来又恐惧又委屈,“真的不能了,还没好呢,会流血的…”

眼里的泪几乎是同时落下来了。

邵云重一下子心软了,那一点微醺的酒意也清醒不少。

他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实在混蛋,连忙帮裴雪意整理衣服,然后温声哄着:“好了好了,不做了,你别害怕。”

裴雪意缩成一团,不肯看他。

邵云重又抱住他道歉,“对不起阿季,我刚才上头了,是我犯浑,要不你扇我一下?”

休息室外,殷胜天贴着门,整个人几乎融进门里去。邵云重刚出拍卖厅,她就觉得不对,赶紧跟过来了。

方才屋里动静还很大呢,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胡乱编个理由把老板支开,现在又突然安静下来。

看来是不必了。

她松了口气打算离开,刚整理好礼服裙,还没迈开步子,休息室的门就打开了。

邵云重抱着裴雪意出来,看见她站在门口,脸更黑了。

“啊哈哈哈…”殷胜天干笑几声,“我找洗手间,找洗手间…”赶紧提着裙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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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面包又来害我赞赏作品《误入

金笼》1个鱼粮,感谢投喂海星和留评的朋友~

啊哈哈哈…

我觉得这开头的两章,咱们就是说,就是说,就是说应该能看出来这一对儿的相处模式和本文的调性了,不喜欢的友友们不要再往下看了。要不然你们受不了,还要骂我qaq

另,刚开坑,求喜欢的友友们给我一些评论鼓励qaq真的很需要 qaq不然没动力更新 qaq

第3章 下午茶

邵云重送裴雪意回去休息。

一路把人抱回卧房,中途碰见许多别墅里的佣人,大家看他凶神恶煞,就知道准是这俩人又闹起来了。

他们俩才回国一周而已,但这一周的时间里已经闹过数次,佣人们一开始还紧张,后来就见怪不怪了。

这别墅里工作的人,都是多年跟过来的老人了,有些人甚至是看着邵云重和裴雪意长大的。在他们眼里,裴雪意虽然姓裴,但几乎也算半个邵家人了,在这庄园里有自己的卧室,还有专门的书房。这两人关系本来是极好的,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

宴会上的餐食多是冷的,不合裴雪意胃口,所以他从下午到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邵云重便吩咐厨房做点热乎的送过来。

卧室里独他们两人。

裴雪意换了一身丝质睡衣,床上放了一个小桌板,摆着热汤和几样清淡小菜。

邵云重陪他吃了点东西,看他吃东西的模样斯文又乖巧,心里直痒痒,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脸。

这脸太瘦削了,下巴尖尖,虽然比从前还要精致几分,却不如从前那般可爱娇憨了。

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

邵云重二十出头的年纪,本不该生出这样的感叹,只是四年时光一晃而过,他和裴雪意再也回不去十六七岁了。

等吃过饭,小桌板撤下去,裴雪意翻身躺在床上,背对着邵云重,显然是不愿搭理。

这种滋味真不好受,邵云重简直百爪挠心,他也躺到床上,在被子底下悄悄扯裴雪意的裤子,“给我看看,那里是不是肿了?”

方才在休息室,裴雪意说“还没好”,不给他碰,他才想起自己下午的粗暴。当时真的太过生气,难免过分了些。

裴雪意不让他看,推开他的手。

邵云重坚持要看,裴雪意便挣扎。邵云重三两下就制住他反抗的动作,把睡裤扒了,两腿分开。

确实有些红肿,瞧着怪可怜的,此刻暴露在空气中,还瑟瑟缩缩的,更可怜了。

“你看好没有?”

裴雪意被摁在床上,保持着双腿打开的姿势,偏偏又反抗不得,一张脸都气红了,说话都咬牙切齿的。

邵云重说:“得涂点药。”

裴雪意恨恨地说:“我不用你管!”

“那可不行,”邵云重没脸没皮,“我弄的,我就得管。”

最后还是他找出药膏,掰着裴雪意的腿,给那地方里里外外涂了药。

涂了药的地方湿濡濡的,像一朵淫靡的花。

邵云重喉结滚动,又有点上头,真恨不得立刻插进去。但这地方娇嫩,肯定是不能用了。他又生出一点歉意。然后就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有点惊讶的动作。

“啊…你…”

裴雪意的声音就像被人扼住,随后整个人都失了力气,腰肢软着,……

……

……

邵云重硬是帮他弄了一回,漱完口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裴雪意气喘吁吁躺在床上,头发被汗湿了,脸也布满潮红,半垂着眼帘,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失神。

邵云重含住他的嘴唇,渡了一口水给他,“阿季,你体力太差了,才一次。”

“以后怎么受得了?”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困扰邵云重很久了。他决定给裴雪意看看中医,好好养养身体。

裴雪意睁开眼睛,清亮的瞳仁很黑,扫了他一眼,拽了个枕头砸在他身上。

邵云重没有躲开,凑上去想亲他,“这种时候你都不能温柔一点儿?”

裴雪意一脚踹他脸上,“滚开!”

沙哑的嗓音几乎不耐烦到极致。

晚宴过后,宾客散去。

邵父和邵千洲平时要上班,大多住在市区,并不住在庄园里,晚宴结束后第二天就走了。

邵云重刚回国,虽然要开始分担父亲和大哥的担子,但也不急于一时。邵父让他先休息一阵子,终于回国了,怎么也要好好玩玩。

他们家这个庄园风景宜人,各项设施齐全,不仅适合会朋友、办派对,也非常宜居。邵云重决定多住一段时间。

只是从那天晚宴之后,裴雪意就不跟他说话。虽然平时裴雪意的嘴也跟刀子一样,刀刀都要刮他的肉,但他更受不了裴雪意的沉默和冷眼刀。

邵云重心里清楚,裴雪意这是心里憋着气呢,要说原因,那天在休息室里的小插曲根本不值一提,他生气的真正原因恐怕还是回国前发生的事。

回国前夕,裴雪意差点跟一个野男人跑了。

那男的姓魏,也是一个留学生,跟裴雪意同专业。

邵云重千防万防,还是让那姓魏的有了可乘之机,两人不知道怎么勾搭上的。

他一开始觉得,也不能把裴雪意逼得太近,何况只是一个同专业的学长,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翻天不成?

没成想就是这一时放松,差点酿成大祸。

这姓魏的胆大包天,竟然敢帮着裴雪意逃跑,还想把裴雪意送到瑞士去。

结果当然是没走成。

邵云重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来了一招守株待兔,当天把两个人堵在机场。同时,他还报警了,坚称是那姓魏的绑架了他弟弟。

当天晚上,他就把他抓到的兔子狠狠 操了一顿,第二天就把还昏睡不醒的人带上飞机,打包回国。

至于那姓魏的,邵云重只稍微使了点手段,一直到昨天,还在英国被拘留着呢。

哼,想到这里,邵云重还是觉得很快意,不禁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个笑。

……

裴雪意握着手机,靠在窗前发呆。

他的卧室可以看见庭院里的池塘,甚至能透过清澈的池水看到里边游曳的锦鲤。

这些锦鲤好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小时候他和邵云重一起在这里钓锦鲤玩,先用大把鱼饵把它们吸引过来,这时总有几只蠢笨的会上钩,上钩后就会被钓起来放进水桶里,等他们玩腻了,再放回池中。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连忙打开查看消息,然后又失望地垂下头,把手机丢在床上。

不知道魏学长怎样了?这几天他一直联系不上魏学长,留言也没有任何回复。

那天他被邵云重带走,甚至都来不及和魏学长说上一句话。魏学长好心帮他,他却连累了人家。

以他对邵云重的了解,邵云重一定会为难魏学长,但那毕竟是英国,邵云重又已经回国,应该不会太过?

他一开始不敢问邵云重,生怕本来没事的,又因为自己多嘴一问,惹得邵云重醋意大发,反而会让学长那边更不好过。

后来联系不上学长,没忍住,就在晚宴的那天下午问了邵云重,结果就被好一番收拾。

说到底还是他太蠢了,就像那些被钓上来的鱼一样。他早该知道,邵云重在四年前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更何况四年后,这个人只会更狠,还有随着年龄与日俱增的成熟心智。

池塘旁边的休闲区,阿姨们正在布置下午茶。过了一会儿,有阿姨来敲门,喊他去吃下午茶。

裴雪意现在哪里有心情吃下午茶,便说“不去”。

这时邵云重过来,他让阿姨走了,很有耐心地说:“今天天气很好,陪陪我吧。”

裴雪意往窗外看了一眼,天气确实很好,但他不想陪邵云重,冷淡道:“你自己吃吧。”

说完这句,他自己都可以预料到,邵云重要么生气地离开,要么强硬地拽他下楼。

但很意外,这两者都没有。

邵云重只是笑了笑,带着些漫不经心,“你难道不想知道那姓魏的怎么样了?”

裴雪意一惊,“你把学长怎么了?”

邵云重向他伸出手,“这回总能邀请你品尝下午茶了吧?”

裴雪意不情不愿地把手伸过去。

邵云重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往池塘边走去。

两人在太阳伞下落座,共同面对着一池锦鲤。

“你把他怎么了?”裴雪意又问。

邵云重没说话,只是打开手机,找出一段视频,点了播放,再递给他。

裴雪意疑惑地接过手机,隔了那么多天,他又见到了魏学长,在这段视频里。

魏学长还穿着那天见他时的衣服,头发油腻凌乱,看起来十分狼狈。他像是不知道正被人拍摄视频,说话逻辑混乱,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裴雪意却能听清楚他的每一句话。

“是他勾引我的…”

“他说他愿意跟我睡,只要我能把他送到瑞士!”

“我不想帮他的!是他一直引诱我!”

“哦对啦!他还有一个美国账户!他一直在偷偷往里存钱…我知道那个账户…我都告诉你…”

裴雪意攥着手机,脑子“嗡”的一阵响,他觉得眩晕,很不舒服。但视频还在播放着,那个声音一直清晰的传进他耳朵里。太阳照着他,但他觉得手脚都很凉,手也不停地抖,不停地抖,几乎都要拿不住手机了。

他不是没想过魏学长会把一切都招出来,但他为什么要污蔑他?为什么要把他说的那么不堪、那么下贱?

裴雪意闭了闭眼睛,一瞬间的神情可称“痛苦”。

就在这时,视频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邵云重从他手里抽走手机,把视频暂停了。

邵云重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这个学长不是好人。”

裴雪意素来牙尖嘴利,这时却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邵云重怕他气急攻心,一时想不开,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再伤了身体,连忙朝他看了一眼。

裴雪意却突然笑了,那笑里的冷意直达眼底,“邵云重,你就是要毁掉我,让所有人都离我远远的,是不是!”

他固然痛恨魏学长背信弃义、反口攀咬,但他怎么会不知道,以邵云重的手段,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抵得住他的威逼利诱?

从过去到现在,邵云重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凡是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不论男女,邵云重都要一一剪去!

“邵云重!我就是你养的一只猫!一条狗!猫狗还能找个伴儿!我他妈连猫狗都不如!”

裴雪意一把掀翻桌子,桌上的杯碗茶碟全都砸烂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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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饭局

一池锦鲤因岸上动静吓得四散溃逃。

邵云重闭了闭眼睛,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来,伸手一摸,触感湿滑,原来是流血了。

被掀翻的瓷器砸在他头上,让他挂了点彩,茶水也泼了一身,真是好不狼狈。

始作俑者怒气冲冲地走了。

隔着两层楼,邵云重似乎能听到裴雪意弄出来的惊天动地的关门声。

他自嘲一笑,方才那种快意已经没有了。

他是想追上去,摁住那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狠狠教训一顿,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痛快。

但又有点心虚,因为裴雪意说的没错,他没法反驳,他确实威逼利诱了那个姓魏的。

给一笔钱,再承诺一份优越的工作,足够让对方的履历增色。任何一个有志于未来的年轻人,都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反之,如果不配合,那就在牢里待着吧。

该怎么选?谁都不是傻子。

他要让裴雪意知道,这世上没有人能像他这样不计一切的对他好。那些接近他的人,或多或少带着点觊觎的心思。

就像那个姓魏的,能说出裴雪意想勾引他这种话,还不是因为心里就是这么意淫的。

可惜裴雪意总是不明白。

手机在刚才的争吵中被掀翻在地,邵云重捡起来,页面仍停留在那段视频,暂停在姓魏的那张脸上。

他心头一阵火起,把手机砸进池塘。

就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也配觊觎他的人?

别墅里佣人多,且每个人都恪尽职守,有人一直盯着池塘这边,以防两位主人下午茶中间有什么需要。

她们目睹了裴雪意掀桌子的整个过程,但并不敢立刻上前收拾,等裴雪意走了,池边只剩下邵云重一个人,料想不会再起争执,这才过来收拾满地瓷器碎片。

“您流血了,需要叫医生过来处理吗?”一个女佣人问道。

庄园别墅里有随时待命的医生,平时处理些基础外伤、头疼脑热不是问题。

“不用了。”邵云重说,“拿医药箱来,消消毒就行了。”

佣人便提了药箱过来,给他处理伤口。这伤口并不深,也不长,只浅浅割破一道口子。

邵云重仰着头让人给他消毒、贴上创可贴,眼睛还在往二楼裴雪意的房间窗户那里瞟。

自然是没有人影的。

他真是一点都不关心他,也不会在意他的伤口是否严重。

邵云重想起读书的时候,自己曾故意划破手指,只为了博取他的关心,看他皱眉担忧的模样。

想想都有些心酸。

他曾那么卑微的祈求他的爱。

……

这边刚处理完伤口,管家便过来找他。

“刚刚冯先生打电话过来,说晚上请你吃饭,地点是项先生的私人会所。他说给你打了电话,但没接通,所以把电话打到了家里。”

“我知道了。”

邵云重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路过裴雪意房间门口,对方房门紧闭,听着没什么动静。

这时管家过来问他:“需要安排司机吗?”

邵云重说:“不用了,我自己开车。”

管家点了点头,心道赴晚上的饭局,还不用司机,也不带保镖理查德,那大概率是不回来过夜了。

邵云重看了看裴雪意的房门,嘱咐道:“给我看好他。”

管家委婉道:“我们会照顾好裴少的。”

冯寰他们约的地方在项奇东的私人会所,位置在热闹市区,但极隐秘,平时不接待外客。

项家是靠娱乐产业起家的,早年间还有些生意处于灰色地带,现在倒是洗白了,不过依然以娱乐产业为支柱。

所以项奇东耳濡目染,是他们一伙人里最会玩的,平时身边不乏年轻貌美的嫩模、明星、网红,而且男女通吃。

今天是这家伙组局,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邵云重赶到的时候,大家都到齐了,冯寰、项奇东、游子瑞,还有游子瑞最近很喜欢的那个唱昆曲儿的大学生。

几个人一碰面,便问他额头的伤是怎么弄的?

这些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当然不愿意说裴雪意跟他掀桌子的事,多跌面儿啊,随口敷衍一句:“撞树上了。”

这理由有点滑稽,没人信。

项奇东一拍大腿,说了声“操”,哈哈大笑,“这别是裴雪意打的吧?”

他怀里搂着一个挺俊俏的男孩,也跟着笑,“谁那么大胆子,敢打邵二公子呀。”

项奇东说:“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可是邵二的青梅竹马,是他的心头肉,命根子!”

游子瑞和冯寰则轮流参观邵云重的伤口,都有点不敢相信,尤其是游子瑞。

“这真是阿季打的呀?”游子瑞问。

冯寰就比他淡定许多,毕竟宴会那天已经见过了云重脖子里的挠痕。

邵云重摸了摸额角,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解释说:“他那是不小心。”

“卧槽!还真是。”项奇东刚刚也是随口一说,没成想是真的。

他跟冯寰、游子瑞吐槽:“我就说呢,他都回国快半个月了吧,我三请四请的,他就是不肯出来玩儿,今天怎么就出来了?原来是裴雪意给他气受了,这才想起来还有我们这几个兄弟!”

几个人正说着话,有侍应生敲门进来,询问是否现在开宴。

项奇东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让侍应生吩咐厨房开宴,然后引着大家进了餐厅。

这家私人会所平时没少宴饮狐朋狗友,项奇东养了好几个手艺不错的大厨,许多菜系都能做。

落座后,菜肴一道道呈上来。

最后一道压轴菜是鹿肉,项奇东笑得略淫荡,“反正今晚都不回去了,吃完鹿肉,楼上就有房间,该干嘛干嘛去!”

游子瑞问:“大晚上的,还能干嘛呀?”

项奇东笑着改口,“我说错了,应该是该干谁干谁去!”

这话忒粗鲁,游子瑞身边那男孩毕竟还是个学生,当即脸就红了。

冯寰看了看这两位,一人怀里搂着一个,不爽道:“你们俩的夜生活倒是安排好了,我和云重怎么办?”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

项奇东招手唤来一旁的侍者,低声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道他跟侍者说了什么,侍者出去了几分钟,就领进来一排年轻的男男女女。

项奇东说:“都是干净的。怎么样?是让他们各凭本事竞标,还是你们自己挑?”

他话音刚落,这些男孩女孩的目光便都投向冯寰和邵云重。因为项奇东和游子瑞身边都有人了。

冯寰随便指了一个,“就你吧,过来给我倒酒。”

剩下的人便都把目光投向邵云重。

最边上的是个男孩子,穿一件白色的棉衬衫,是裴雪意穿过的样式。邵云重因此多看了他一眼。

项奇东忙推了那男孩一把,“还不快过去,邵二少喜欢你呢。”

男孩便被他推到邵云重身旁,等坐下了,还觉得有点不敢相信,拿起酒瓶颤颤巍巍地要给邵云重倒酒。

邵云重也没拒绝。

这男孩虽然看上去青涩,但其实很会伺候人,布菜、倒酒、陪着说笑,都很有眼色。

这顿饭吃得很尽兴,几个人都喝了不少。

饭后各自回房,项奇东还不忘叮嘱那个男孩,“把云重伺候好啊!”又对云重说:“今晚好好享受,这小东西不比裴雪意体贴?”

“我知道了,项总。”男孩小声应着。

邵云重今天心里不痛快,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他最烦有人拿裴雪意跟这些出来卖的做比较,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一张嘴就想吐。

男孩把他扶进电梯,然后进了二楼的一间房。

邵云重身材高大,这男孩的小身板儿根本架不住他,两人一走到床边,男孩力竭,俩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邵云重闭着眼睛,许久没有动静。

男孩趴在他胸口,愣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下这具男性躯体肌肉紧实,不禁面上一热。

他没忘记自己今天晚上的任务,赶紧去解邵云重的衣服。

西装外套吃饭的时候就脱掉了,这会儿邵云重只穿了衬衫,扣子刚解开两颗,手便被抓住。

男孩慌忙抬头。

邵云重睁开眼睛,皱着眉看他,“我头疼,给我按按头。”

“好,我给您按头。”男孩连忙从他身上下来,又脱掉鞋子,跪坐在他旁边,给他按摩太阳穴。

邵云重又重新闭上眼睛。

男孩给他按了一会儿,中间一度以为他要睡着了,如果不是看到他那个部位起反应的话……

邵云重的呼吸也变得紊乱。

男孩一下子想起来,晚宴上他们吃了不少鹿肉。

他观察着邵云重的反应,慢慢停下了按摩,手指灵活地移动到邵云重的腰带上,“咔哒”一声把腰带解开了。

刚要将手伸进去,头顶便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因为醉酒,又有点沙哑。

“不用管。”

男孩一愣,又听到邵云重说:“继续按头。”

男孩有些震惊,都这样了,真不用管吗?但是人家都说了,他也不敢再自作主张,便继续按头。

渐渐的,邵云重因为醉酒睡着了,但也没说“不要按了”,男孩也不敢停下,就这么给按摩了一夜,手都酸了。

男孩心里觉得晦气,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别人房里都炮火连天了,他还在这儿做苦工呢!

第二天,邵云重醒来,男孩还没走。

邵云重出门匆忙,身上什么都没带,便给了他一张殷胜天的名片,“找她领钱吧。”

“谢谢邵先生。”

男孩本来以为自己这一夜算是白干了,没想到还能拿到钱,立刻喜笑颜开。

殷胜天正在休假,回国后老板还没开始工作,她也就跟着休假了。最近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今天一大早竟然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对方是个男孩子,声音娇滴滴地说,他昨晚伺候了邵先生一整夜,手都酸了,邵先生让他来领辛苦费的。

殷胜天当即清醒过来,差点把电话丢出去!真的假的?老板竟然睡了别人?

老实说老板对裴雪意是挺强制爱的,但也很纯爱的好嘛?老板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确实没睡过别人,就可着裴雪意一个人折腾了。

但这是她私人电话,如果没有老板的授意,这男孩子根本找不到她这里来。

她几乎立刻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裴雪意,但想了想还是忍下来了。

这么好的事儿,不能让他知道太早!

殷胜天公事公办,按照市场价,给老板一夜情的对象打了笔钱,想顺便留了这男孩的联系方式,以防日后老板再找他。

谁曾想人家唉声叹气地说:“姐姐,我跟邵先生也就是这一锤子买卖了。邵先生不喜欢我,昨天根本没碰我。邵先生说头疼,就让我给他按头,按了整整一夜,我手都废了…”

都硬成那样了,都不做,真他妈侮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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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各位,最近更新不及时,因为我目前有两个麻烦事儿。一个是最近搬家,需要收拾东西,挺忙乱的。另一个是,我最近腰疼,全家人都盯着我,不许我坐在电脑前,我的腰也不允许我伏案 qaq

所以更新就拖到现在。等我搬完家,腰好一点,我会安排一个固定的更新时间,这几天大家可以囤囤!

第5章 玫瑰园

邵云重回到家就直奔二楼卧室。

在外面待了一夜,他多少冷静了些,想跟裴雪意赔个笑脸儿,回家的路上,还把哄人的话来回念叨了好几遍。

两个人吵架,邵云重不介意做那个主动服软的人,毕竟是他把人招惹成那样的。主要也是裴雪意那个德行,是不可能主动跟他服软的,他要是再不低头,那得冷战到俩人火化。

结果来到卧室扑了个空,裴雪意没在。

大概是去书房看书了。

这人不爱动弹,就连兴趣爱好也是文文静静的。

宿醉的滋味儿不好受,脑子昏昏沉沉,邵云重带着满身酒气一头栽倒在床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这是裴雪意的卧室。

邵云重也有自己的卧室,但他很少住,在他心里,他和裴雪意就是两口子,两口子哪有分居的道理?晚上睡觉必须把人抱在怀里。

但要说起来这个抱着睡的习惯,那也是由来已久。

这习惯从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那时候裴雪意刚来邵家,邵云重觉得他漂亮又胆小,还很爱哭,把他当小猫小狗养着,他晚上不敢一个人睡,邵云重就每天陪着睡。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裴雪意身体抽条了,心智也成熟了,开始渴望独立的空间了,不再需要他陪睡,他倒改不掉了。

裴雪意因此抗议过很多次,但都没什么用,全被他暴力镇压。

邵云重躺在床上,想到小时候的事,嘴角扬起一抹笑。项奇东说的没错,裴雪意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的心头肉,命根子。那么漂亮可爱的竹马,谁能不爱呢?

他心里得意着,一转头,半边脸埋进枕头里,顿时呼吸间全都是裴雪意的味道,这让他昨晚沉睡的欲望渐渐复苏。

下腹像有一股攀升的火焰。

邵云重解开腰带,急切地纾解着。

其实他并不是个禁欲的人,相反的,自从第一次开荤,他食髓知味,在床上向来不加节制,几乎回回都把人弄到崩溃求饶。

但昨天憋了一整夜,再加上这几天又没碰裴雪意,他很快就 了。仅仅是闻着裴雪意的味道就 这么快,让他不由地有点懊恼。

刚释放完,整个人还沉浸在 的余韵中,敲门声便响起。

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悦,“进来!”

进来的佣人慌慌张张的,说话都哆嗦,“二少…不好了!出事了!”

邵云重有点不耐烦,“出什么事儿了?你给我把舌头捋直了再说!”

“是…是裴少!他把玫瑰园里的花都薅光了,现在正砸花房呢!”佣人着急道:”您快去看看吧!”

话音还没落,邵云重已经一个箭步冲出去。

玫瑰园在后院,此时已经聚了不少人,但都不敢上前,就连老管家也在,看到他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苦笑。

邵云重料想佣人们拿裴雪意没办法,肯定去请了管家来劝,但裴雪意油盐不进,是顶难说服的。

他拨开众人,看到玫瑰园已是一片狼藉,裴雪意正挥着高尔夫球杆砸花房的玻璃。

那里面全都是他精心培育的品种。

他望着裴雪意的身影,有片刻的失神。

在这庄园里工作的人都知道,玫瑰园是整个邵家庄园最重要的地方。因为那是邵云重出生时邵先生和太太专门为他建造的,因与他同岁,自然具有了不一般的意义。平时花艺师精心打理,可以说呵护备至。

但于邵云重而言,自幼生长在拥有巨额财富的家庭,所有身外之物都轻如鸿毛,这玫瑰园能成为他为数不多在意的东西,不仅因为玫瑰园与他同岁,还因为,这里是他第一次见到裴雪意的地方。

他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裴雪意的场景,那美丽的一幕,在后来的很多年里都时常在他梦中出现。他不明白,当年那个可爱的裴雪意上哪里去了?

邵云重长久的沉默着,凝望着,一言不发。

他的沉默往往是发火的前兆,佣人们都静待着一场腥风血雨。

这时,他却突然回头问道:“他吃饭了吗?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

负责裴雪意餐食的佣人说:“昨晚送了三次饭,全都砸了。今天早晨是管家亲自送的,吃了一些。”

邵云重舒展了眉心,叹息道:“随他去吧,让他砸。你们过去个人看着他,别让碎玻璃弄伤他。”

佣人们先是面面相觑,继而纷纷松了一口气。

邵云重转身回房。

他知道裴雪意不是个大方人,从被他扛上飞机开始,这些天的气都憋在心里,总归对身体不好,现在能发出来是好事。

经这么一番折腾,邵云重睡意全无,宿醉后昏沉的脑子也彻底清醒了。

他在房间里处理工作,看了一会儿上半年刚投的某家公司的财报,还是没忍住给殷胜天打了个电话。

“胜天,昨晚我找人陪床的事,你告诉他了?”

邵云重又补充,“你实话实说,我不会怪你。”

如果殷胜天再敏感一点,她就能听出来,年轻boss的语气近乎偏执,又带着点可怜的期待。

可惜,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殷胜天不明白,不就是找人按了一夜头吗?这有什么好说的?笑死。

邵云重挂断电话,有点失望,同时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他是带着某种期待给殷胜天打这个电话的。

或许裴雪意是知道他昨晚点了个小男孩,所以才吃醋跟他生气,于是把花园薅秃的呢?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完美的理由。

但他可怜的希望很快被打碎,裴雪意这个人,是永远不可能为他吃醋的,永远不会。

他继续看手中的财报,那些长长的数字,在一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邵云重把财报丢在一边,捏了捏眉心,又想起姓魏的提到的裴雪意那个美国账户。

他打了个电话,让人去处理这个账户,不论以什么方式。

四年了,他都没把裴雪意驯服,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离开,他不得不做万无一失的防备。

在这一刻,他感觉到挫败,在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没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但偏偏让他视若珍宝、精心呵护的,却最想离开他。

裴雪意还是受了一点伤。

玻璃碎片擦着他的脸颊飞出去,在他眼睛下方割了一道小口子。

他回到房间,邵云重一眼便看见那个小伤口,蹙着眉走上前,用指腹抹去血迹。

裴雪意把脸一偏,躲开了。

邵云重笑了笑,这个笑容十分温柔,又有些纵容的意味,“大早晨的,怎么那么大火气?”

裴雪意丢掉手中的高尔夫球杆,金属球头砸在厚重华丽的地毯上,磕出一声闷响。他表情冷冷的,越过邵云重,似乎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邵云重看了一眼地上的球杆,原来这根球杆不是用来砸他脑袋的。

“玫瑰扎手了吗?给我看看。”

裴雪意摊开双手给他看,“我戴手套了。”

邵云重点点头,“好,很好。”

他嘴上说着“很好”,实际上语气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时有佣人敲门,“二少,医生来给裴少处理脸上的伤口。”

邵云重沉声呵斥道:“滚出去!”

门外顿时没了动静。

裴雪意打了个寒颤,有点被这一声呵斥吓到了,他愣在那里,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邵云重阴沉着脸走近他,钳住他的下巴,周身的阴影笼罩着他。

“玫瑰园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所以你要毁掉它,是吗阿季?”

他昨晚喝了很多,到了现在,力气都有些不受控制。裴雪意被骤然收紧的力道掐住,几乎无法控制的有些颤抖。

“说话!”邵云重声色俱厉。

裴雪意梗着脖子,因疼痛轻轻蹙眉,“是又怎么样?我恨不得把你也从我的生命中一起拔掉!连根拔掉!我恨不得你从来没有出现过!我恨不得重新投一次胎!”

他脆弱的脖颈就在邵云重的掌控下,连发出声音都吃力,他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些话,说完便卸了力气。

邵云重能感觉到掌下喉咙的震颤,他只要稍微再用力一些,就能把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掐死。

真要掐死就好了!就再也逃不掉了。鬼使神差的,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邵云重竟真的慢慢收紧五指。

裴雪意因为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没有挣扎,只是很平静地闭上眼睛,神态几乎有些安详。

他的眉毛也舒展开,疏朗的眼睫轻颤,仿佛被钉住的蝶翅,美丽而脆弱。

邵云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松开手,一把箍住他的腰,将他掼在床上。

后背一阵剧痛,裴雪意几乎要呕出一口血,却因为瞬间涌入肺部的空气剧烈咳嗽起来。

邵云重倾身上前,压在他身上。

他咳得面色发红,眼睛很亮,充满生理性的泪水,语气依旧是冷淡的、嘲讽的,“咳咳…邵云重,你就只会这一招吗?除了像畜牲一样强奸我 ,你还会什么?对…你还会无能狂怒…”

“那又怎么样?”邵云重撕开他的衣服,整个人已经被愤怒和欲望支配,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的面目甚至有些狰狞,“阿季,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你永远也逃不掉!”

“我他妈守了你那么多年,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我劝你认命,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否则老子打断你的腿,关你一辈子!”

邵云重咆哮着,摁住他的腰,迫不及待 ……,……。

……,裴雪意喉中的惨叫仅冒出一个头,便咽回去,紧紧咬着嘴唇,不肯再发出一丝声音。

他越是这么犟,邵云重就越想折腾他,非要听他叫出来不可。

两人…就像打仗,都赌着一口气,似乎真能挣个输赢。

直到邵云重……,裴雪意才哭着、颤抖着挣扎,汹涌的泪水冲刷着面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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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各位,真的不是故意不更,而是,我这段时间真的太惨了。先是搬家,因为搬东西导致腰疼更严重,然后搬到新家后屋子里有奇怪的声音,我没睡好,又头痛,好不容易头痛好了,我又长了智齿,发炎,天天牙痛。我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病痛缠身,几乎崩溃了,疼痛真的让我精神状态特别差,我天天想哭,要不是家人赶过来陪我,我真的抑郁症都要复发了qaq不过现在好了,腰也慢慢好了,牙也慢慢好了,都不怎么疼了qaq

最后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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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金笼》1个鱼粮

应应应该在初五赞赏作品《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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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养病

当天晚上,裴雪意就发起高烧。

他在粗暴的性中受伤了,邵云重又执着于内。他身体向来不怎么皮实,这两者可能都是高烧不退的原因。

老管家带着医生进入卧室的时候,简直倒吸一口冷气。

屋子里有一股心照不宣的味道,裴雪意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雪白的脸色配上削尖的下巴、毫无血色的唇,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

老管家在邵云重脸上看到一种堪称肃杀狠戾的眼神,那是邵云重的父亲在中年时才淬炼出来的一种气势,而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如此苦大仇深。

好在老管家在邵家工作那么多年,什么样的荒唐事儿没见过?早已经练就泰山崩顶而不动声色的本事,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引着医生上前。

这医生的年纪都快要退休了,同样在邵家工作多年了,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他恍然间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又似乎更晚一些,自己被急急地喊起来,去二公子的房里给人看诊。

那个情景与今天几乎一模一样。

医生走上前,看到深陷床帏的那人的脸,微微愣了一愣。

还是四年前那位——云重的那个儿时玩伴。

裴雪意和邵云重一起长大,两人幼时在邵家庄园里度过了好几年的时光。那时候两人有点什么感冒发烧的小毛病,都是这位医生来看的。

老大夫几乎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所以四年前的那一晚,他已足够震惊。令人没想到的是,四年后依然如此。

他真不知道该说邵家这位二公子是太长情还是太绝情,如果不是太长情,为何四年过去还是这个人?如果不是太绝情,又何以对自己的少年玩伴如此狠心?

医生看到裴雪意脖子里乌青的掐痕,想必邵云重当时真的下了狠手。这还只是脖子里的伤,其他地方还没看呢。

他迎着管家和二公子的目光,讪讪伸手想掀开被子,探一探伤势,顺便把体温计夹进去。

床上的人感觉到有人靠近,忽然挣扎起来。

“…滚…别碰我…”

裴雪意被邵云重折腾了好几个小时,现在极度害怕被人碰触。他蹙着眉心,紧紧抓着被角,不让人碰。

医生连忙收回手,看了看邵云重。

“给我。”邵云重接过来体温计,一把攥住裴雪意的胳膊,将体温计放进对方腋下,顺势将人扶住。

他则坐在床边,让裴雪意靠在他怀里,按住裴雪意夹体温计的一侧胳膊。裴雪意想蜷缩起来,又被他牢牢摁住,沉声道:“让医生给你看看。”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不耐烦,却十分冷厉,这一声便让裴雪意安静下来。

丝质的薄被从裴雪意肩头滑落,他身上穿着一件长长的白衬衫,看上去是邵云重的,扣子一颗都没系。

被子滑落的那一刻,一身伤痕袒露无余,锁骨被咬破了,单薄白皙的胸膛布满斑驳红痕。

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发烧忽冷忽热,还是因为疼痛。

那荏弱的姿态,让医生不忍细看,丝质的薄被轻轻覆盖住颤抖的身体,医生皱了皱眉。

他想再看看股间的伤势,只从侧边掀起被子一角,还未露出腿,薄被下掩盖的身体便如风中落叶,颤抖得更厉害了。

裴雪意明明全身没有什么力气了,像一团任人揉捏的面团,却在这时候剧烈挣扎起来,发出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要断气一般,“走开…别碰我…”

“好好,我不碰你。”医生赶紧放下被角,“我不看了我不看了,你别害怕!”

裴雪意身下的床单有一块血迹,他从刚才看到的出血量可以判断, 应该没有伤及肠道。

医生又问邵云重:“你给他清理了吗?里面的…”

“清理干净了。”邵云重说。

在医生来之前,他已经给裴雪意洗了澡,还披了件衣服。人睡下的时候还好好的,是睡着后才烧起来的。

医生闻言没有再问什么,目前的情况光吃退烧药不行,转头给裴雪意准备针剂,退烧的、消炎的、防止感染的。

等扎上针,他又拿出几样外伤药,递给邵云重,有促进伤口愈合的,有防止留疤的。

“知道怎么用吧?”医生拿着一盒药膏说,“这个…涂在内部。”

邵云重接过药盒。

医生却直直看着他,目光中有一点责备和愤怒。

老大夫已经到了即将退休的年纪,慈祥的面容上有岁月的纹路,表情却有几分冷肃,“云重,如果我不是你的私人医生,如果我不是你父亲十多年的朋友,我一定会报警的,你知道吗?你这是性虐待,他就算是你养的一只宠物,你也不能这么对待他。”

“更何况他幼年离家,那么小一个人离开父母,来到邵家陪伴你,他和你的亲兄弟又有什么区别?你怎么忍心的?”

“云重,你不要等到有一天,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老大夫摇了摇头,几句话点到即止。

尽管如此,作为一个医生来说这些话还是有些多管闲事,超出了职责范围。他只是看到裴雪意满身的伤,动了恻隐之心,毕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所以这些话是以长辈的身份说的。

他也没指望邵云重一定能听进去。

不料邵云重突然低下头,“是我一时失控。”

“你是一个成年人,就因为一时的情绪失控,把人弄成这样?”医生叹了口气,“云重,你应该来医院做个量表,我怀疑你的精神状态很有问题。”

管家将医生送出门。

裴雪意扎了针,或许是药物起了作用,已经沉沉睡去。

邵云重盯着他脖子里的淤痕,一瞬间陷入迷茫。他为什么会失去理智,他那一刻难道真的想掐死裴雪意吗?

他怎么会那么做?

如果裴雪意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邵云重抓了抓头发,眉心拧成一团。

这天之后,裴雪意的情况慢慢好转,身上的伤痕渐渐消退,越来越淡,只是发烧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医生给他打了许多退烧针,消炎药也吃了不少,炎症明明退下去了,却还是反复发烧。

打针吃西药太多容易伤身体。

邵云重又请了中医来给他看。

中医看诊讲究望闻问切,裴雪意不配合,诊脉都是邵云重强压着他的胳膊,许多问题也是邵云重回答的。

这中医是邵云重的父亲经常看的,很有些功底,很快下了诊断,“他就是心有郁结,气机阻滞,心里不好,身体怎么会好呢?”

“那怎么办?”邵云重追问。

管家在一旁听着,心道这能怎么办?怎么办您心里还不清楚吗?

老中医瞟了裴雪意一眼,“我先给你开副方子,抓了药先吃上几顿。但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你凡事还须想开些。”

裴雪意撇下眼睛,觉得这老东西净说废话,他这样的处境,还怎么想开?如果真的想不开,这世上早就没有他这个人了。

就这样,西药换成黑乎乎的酸臭汤药,每日送到裴雪意房里。

他连着吃了几天,却还是不见好,虽然不怎么发烧了,但又开始咳嗽,有时候咳得厉害,眼看着都要背过气去。

邵云重病急乱投医,又叫了老中医来家里。

老中医把完脉也纳闷,问道:“药都按时吃了吗?”

邵云重说:“吃了,每天按时煎好端来的。”

老中医说:“那不应该呀。”

说话间他一扭头,看到床头置物架上的一盆绿植,枝叶发黄,已经快枯死了。他立刻明白过来,这肯定是中药浇死的。

裴雪意见老中医盯着那盆花,心里一阵发虚。那花替他吃了很多天药,如今已经病入膏肓。这老家伙一定看出来了…

“这样吧…”老中医的目光扫过裴雪意,却并没有戳穿他,而是对邵云重说:“我再换换药方,治他的咳嗽。以后你看着他喝药,喝完用蜂蜜水漱口,再给他颗糖吃。”

这下完全杜绝了裴雪意作弊的可能。

当天晚上,佣人将药送到房间,邵云重就在一旁盯着。

当时老中医说那些话,邵云重没有多想,等把医生送走,他才回过味儿来,医生那话意有所指,裴雪意肯定没好好吃药。

裴雪意看着面前黑乎乎的液体,端到嘴边只闻了闻,胃里就直翻腾。

他想故技重施,但邵云重就在一旁看着,只能捏着鼻子喝了一口。

“呕…”

刚咽下去就对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邵云重看得直皱眉,“有那么难喝吗?”

裴雪意一脸厌烦,“我不喝了,太苦了。”

其实也不仅是苦,还有一股酸臭和辛辣,令人作呕。

“不吃药怎么能好?”邵云重说,“能有多苦?”

他不信邪,端起药碗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下一秒,扑哧一口全喷出来了。褐色药汁喷了他自己一身,也飞溅到白色地毯上。

房里送药过来的佣人还没走,等着拿碗,先是愣住,然后憋笑。裴雪意扯了扯嘴角,极克制地将头转向窗外,掩饰自己的笑意。

邵云重骂了句脏话,撂下碗,飞速跑进卧室内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顿时传来一阵呕吐声。

等他吐完从洗手间里出来,带着满身药汁,一把抱住床上的裴雪意。

裴雪意皱着眉往外推他。

邵云重兴奋地说:“你笑了?你刚刚是不是笑了?你都多少天没给我一个笑脸儿了!”

“阿季,你再笑笑,再笑笑行不行?”

邵云重在裴雪意的脖子上胡乱地亲着,像一条闻见腥味儿的狗。

裴雪意被他禁锢着后脑,被迫仰起脖子,闭着眼睛忍受他唇舌的侵犯。

好不容易等他镇定下来,裴雪意睁开眼睛,十分冷静地说:“我笑,是因为你刚才很可笑,通俗地讲,就是我在嘲笑你。”

邵云重的脸皮在这一刻厚如城墙,“因为什么都不要紧,反正你就是对我笑了。”

裴雪意的无语在此刻达到顶点。

他端起佣人新端来的汤药,一饮而尽,对邵云重说:“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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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梦境

随着裴雪意身体好转,玫瑰园和花房也在工人们的忙碌中恢复如初。

邵云重的要求十分苛刻,苛刻到每一株花都必须在原来的位置。玫瑰园里的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就好像那一场风波从未发生。

但始终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不论他要人移植来多少玫瑰,从前的那些玫瑰死掉了就是死掉了。

干活间隙,几个工人在玫瑰园里休息闲聊,说起这花园来。

“总算要完工了,你说这是什么情况?好好的花干嘛都给薅掉?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谁知道呢?大概这就是有钱人吧,脾气上来想砸就砸,反正只要有钱,就能恢复成原样。”

这时佣人过来送茶水,听到他们的谈话,连忙回头看了看二楼的窗户,看到裴雪意站在那里,赶紧对工人道:“可不敢乱说,我们东家听见了,要生气的。”

工人们听她这么说,立刻就噤声了。

佣人又往二楼窗户那里看了一眼,裴雪意已经不在那里了,但是刚才这些人的话,他肯定是听见了,指不定心里又要窝火呢。

佣人摇了摇头,端着盘子离开玫瑰园。要说裴少的脾气,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她在邵家庄园工作很多年了,以前的裴少真称得上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待人极温和亲切,这些年发生太多事,他整个人都变了,浑身笼罩着阴郁乖戾的气质。

窗户骤然关上。

裴雪意被人勾住肩膀拽进怀里,邵云重抱着他,下巴压在他肩上,“别听那些人胡说,我的东西随便你糟蹋,就连我的人都随你糟蹋。”

裴雪意一把推开他,朝内室走去,“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在糟蹋谁?我只求你别再糟蹋我还来不及。你哪天一个不高兴把我的脖子拧断,我也只能把命交代给你。”

邵云重被这番话堵得语塞,知道他还在因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其实自己也十分后悔,那天何必跟他发那么大的火呢?

“阿季…”

邵云重示好般柔声喊着裴雪意的小名,跟着裴雪意进了内室。

经过这些天的修养,裴雪意身体好了很多,但还是没有大好。或许是前些天反复发烧太消耗人,现在虽然不烧了,却总觉得浑身无力,总想躺着。

他躺在床上,见邵云重跟进来,便背过身去,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邵云重就轻手轻脚地绕到另一边。

裴雪意疲惫地闭上眼睛。

邵云重叹了口气,“你又困了?”

裴雪意没说话。

忽然之间感觉一股炽热的鼻息凑近,带着邵云重常用的那款须后水的味道。

邵云重的呼吸也有些乱。

这是裴雪意很熟悉的感觉。

他几乎在一瞬间身体僵直,紧张地屏住呼吸。他知道这些天邵云重憋得很辛苦,邵云重又从来不懂节制,大概现在不想忍了。

那些疼痛的记忆,一下子钻进他身体里,让他忍不住打寒颤。他紧紧闭着眼睛,眼睫都在颤抖。

片刻后,柔软的唇贴在他眼帘。

邵云重竟然只是轻轻吻了他的眼睛。

“你睡吧,我去处理工作。”邵云重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爱不释手一般,反复几次之后才离开房间。

卧室的门被轻轻扣上,发出小小的咔嗒声。

裴雪意睁开眼睛,转头看向那扇门,然后望向头顶华丽的水晶灯,漂亮的眼珠了无生气。

他盯着水晶灯看了许久,起身踱步到落地窗前的矮桌旁,桌上放了一盘水果,还有一把银制的小叉子,却没有一把水果刀。

就像很多人有密集恐惧症、深海恐惧症一样,裴雪意害怕锋利的刀刃,所以在这个家里,凡是他目光所能触及的地方,邵云重不会让他看到任何刀刃,就连餐桌上都不许出现餐刀。

裴雪意拿起银叉子,在自己喉间比划了一下。他以前听说过,有人用银叉刺进喉咙自杀,那样子一定不太好看。

他笑了一下,将银叉丢进果盘。

手机在这时响了一声,是消息提示音。

裴雪意拿起手机,看到妈妈在社交软件发了一张照片。

裴乘风和妈妈在左右两边,弟弟在中间,一家三口都开心地笑着,好像很幸福的样子。

裴雪意把照片打开,放大,细致地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然后把照片保存下来,将裴乘风和裴安虞裁剪掉,只留下最右侧的妈妈一个人。

照片上的女人面容精致,那一双秀美的眼睛与裴雪意有八九分像。

裴雪意看着她,眼底浮现出几分温情。

晚上。

邵云重洗过澡,又钻进裴雪意的被窝,把人紧紧箍进怀里。

这段时间,裴雪意身体没养好,他们就算在一张床上睡,邵云重也什么都干不了,但他还是一天不落的抱着裴雪意入睡。

裴雪意被他箍得太紧,感觉喘不过来气,伸出胳膊肘往后重重捣了一下。

“唔…”邵云重捂着胸口呼痛。

这一下出手很重,裴雪意胳膊肘子都感觉到疼了。

邵云重总算消停了一会儿,只虚虚把手臂搭在他腰上。

但也只是消停一会而已。

很快他又不老实了,一只手在裴雪意身体上游移,来来回回地摩挲着,一连串潮湿的吻落在裴雪意的后颈和肩窝。

他的呼吸越来越灼热,亲吻也越来越重,甚至咬住那白皙柔嫩的皮肉,在唇齿间反复碾磨。

裴雪意知道再这么亲下去会发生什么,但是在床上,邵云重向来拥有绝对的霸权。如果邵云重铁了心要做,他根本无法拒绝,也无法反抗。

他只能躺在床上,望着那盏璀璨华丽的水晶灯,让邵云重侵犯他身体的每一寸。

只是在邵云重的手探入他胸口胡乱揉捏的时候,他按住了他的手,像是在打商量,又像是提条件般说:“明天,我想回家看妈妈。”

邵云重愣了一下,像是现在才刚想起来这回事。他们俩回国那么久了,裴雪意一回来就被他拘在这里,确实还没回过家,于情于理都不是那么回事。就连童养媳都能回家看看呢。

他这时已经精虫上脑,每当这时候,裴雪意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一想到裴雪意回家怎么也得住个两三天,就觉得难受,于是就想往后拖。

“等你彻底好了,我就送你回去。”

裴雪意却坚持道:“我已经好了。”

邵云重问:“真的?”

裴雪意说:“真的。”

邵云重的手还在他胸口放着,捏了捏那个凸起的地方,“我不信,除非让我好好检查一下。”

裴雪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松开了刚才按住邵云重动作的那只手。

这就是默许了。

甚至对邵云重来说,这已经是无声的邀请。他禁欲这么多天,当即就狼血沸腾,全身的器官都兴奋起来。

这一晚,裴雪意表现很好,不说主动迎合了,这恐怕是他一辈子也学不会的,但最起码没有表现出特别抗拒。就连最初进入的不适,他也只是咬着唇默默忍受,对于邵云重执着的内癖好,他也没有挣扎。

结束的时候,裴雪意浑身湿透,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太累了,几乎快要昏过去,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邵云重看着他汗津津的脸,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明天我送你回去。”

裴雪意闭上眼睛,似乎就要睡着了。

邵云重说:“睡吧,我给你洗干净。”

从浴室里出来,裴雪意已经彻底睡着了,只是紧蹙的眉心,显示他睡得并不安稳。

大概是因为今天下午看到的那张全家福,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小时候的事。

梦见家里那段阴云密布的日子,梦见母亲的哭声,父亲一筹莫展的模样…家中所有资产都要评估拍卖,就连他们住的房子也不例外。

小小的他手足无措,躲在房间里抱着他的布偶猫。爸爸说一旦进入破产流程,家里的一切都要打折拍卖,这只布偶猫也会被卖掉。

“布布,不要卖掉…”

裴雪意低声呢喃着,眼角滑落的泪水弄湿了枕头。他一会儿叫爸爸,一会儿叫妈妈,重复地说着“害怕”“我害怕”之类的字眼。

“阿季,阿季!你醒醒!”邵云重晃着他的肩膀,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裴雪意睁开眼睛,视线还是模糊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那种恐慌又悲伤的感觉,并没有随着梦境结束而消失。

“你怎么了?”邵云重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梦见什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我梦见布布了。”裴雪意说。

“布布都去世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又梦到它呢?”邵云重抚摸着他的背,顾不上抽纸,便用手指给他擦泪,“我们去看看它好不好?”

“嗯…”裴雪意哭着点头。

邵云重便抱起他往后院走去。

布布最终没有被卖掉,在那之后,它跟着裴雪意来到邵家庄园,又在这里陪伴了裴雪意很多年。

布布是在裴雪意读高中时去世的,它年纪太大了,死于旧病复发。它活了17岁,这个年纪在小猫里也算是高龄了。

裴雪意因为布布的死伤心欲绝,邵云重就把布布的骨灰埋在后院,还在那里种了一棵蓝花楹。

那棵小小的花树越长越大,每年的五六月份都会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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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妈妈

一夜过去,裴雪意醒来时眼睛还红着,他昨晚被邵云重折腾太久,又因为接连做梦没有睡好,整个人流露出一种慵懒的疲态。

邵云重的胳膊压在他腰际,他身上没劲儿,就连手臂也几乎抬不起来,试着推了几下才把邵云重的胳膊推开。

裴雪意撑着身体想坐起来,又牵扯到酸痛的腰和昨晚被使用过度的地方,这一下竟然没能起来,又软趴趴地倒回去。

“醒了?”

邵云重的声音带着事后餍足的沙哑,凑上去亲了亲裴雪意的脸,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早。”

其实刚才裴雪意推他胳膊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他看着裴雪意满身暧昧青红交错的痕迹,又见他连起身都吃力,一截纤瘦腰身倒在自己臂弯里,真是爱极了他这弱不胜衣的模样。

邵云重把他圈在臂弯里,低头嗅他凌乱发尾暗藏的香气,又轻吮他的耳垂,一举一动都是极轻极轻的,就像把玩最珍贵的玉器。

男人清晨的性欲是最旺盛的,裴雪意丝毫不敢乱动,生怕又激起邵云重的兴致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摁住他再来几个回合,那他今天就别想下床了。

他轻声提醒邵云重,“我今天要回家,你答应了的。”

“我知道。”邵云重说,“我只是想抱抱你,不会做什么的。知道你要回家,你就在家里多住两天,现在就好好陪我躺一会儿行不行?”

这话说的就像祈求一般。

裴雪意觉得有点可笑,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安静地闭上眼睛。

邵云重看着他,忽然像是很疲惫一样,将脸埋进他肩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是叹息。

“阿季…”

他唤他的乳名,尾音像带着无尽的缠绵,又像是带着无尽的不甘。

听到这一声,裴雪意微微侧头,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此刻的姿势,竟如同真的交颈鸳鸯。

他大概能知道邵云重在想什么,昨夜那一株蓝花楹,勾起了两人年少时的回忆。

过去有过极好的时光,因此后来的一切才越发不能忍受。

于他,于邵云重,皆是如此。

云重,就让我们都在各自的深渊里待着吧,谁也别妄想能够爬出来。

用过早餐以后,裴雪意回房间换衣服。

身上都是邵云重昨晚弄出来的红印子,他不得不把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袖扣也全都扣上,紧紧包裹住手腕上勒出的痕迹。

邵云重在一旁看着,心里有点想笑,这还有什么遮挡的必要?裴雪意那个爹,当真不知道自己亲儿子在他身边这些年是个什么用处?

卖子求荣还如此心安理得,这天底下除了裴雪意那个亲爹裴乘风,他是没见过第二个了。

按照本来的计划,邵云重是想亲自送裴雪意回家的,但他早饭时接到电话,临时有些工作要处理,所以只能让家里司机去送了。

临出门前,邵云重将给裴雪意妈妈准备的礼物放进后备箱,又拿出一个包装奢华的刺绣首饰盒,专门交给裴雪意。

“这是给你妈妈的,颜色很衬她。就说是你买的,知道了吗?”邵云重叮嘱道。

裴雪意打开看了看,是一套翡翠首饰,有一串项链,一对耳环,两只玉镯,一枚戒指。

如果他是女孩子,邵云重一定会是他妈妈很喜欢的那种擅于讨长辈欢心的女婿。

可惜他不是。

裴家在市中心有套别墅,那一片是比较早的一批富人区。这套房产还是裴雪意的爷爷在世时购置的,裴雪意从出生起就住在这里。

这些年几乎没怎么在家里长住过了,裴雪意透过镂花铜门看着庭院里的草木,一时竟有些近乡情怯。

前来开门的是红姨,裴雪意看到她的身影,又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再没有别人了。

红姨见到他很激动,抚着他的肩膀不住地说:“少爷,你长高了,就是太瘦了,比以前还要瘦呀,是不是国外的饭吃不惯呢?”

裴雪意笑了笑说:“只是看起来瘦,体重比原来还要重呢。”

“那是因为你长高了呀。”红姨摸着他的胳膊捏了捏,还是感叹他太瘦。

裴雪意要在家里住两天,邵家的司机不方便在这里等着他。红姨叫了两个人帮忙搬后备箱里的东西,便引着裴雪意往客厅走去。

“太太一直等着你呢,今早接到你的电话,就一直问我穿哪件衣服好呀?搭配什么首饰好呀?”

“你妈妈还是跟以前一样,特别爱漂亮,什么时候都要体体面面的。”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客厅。

阳台花窗旁有一道浅紫的身影,纪如茵正在浇一株花。

红姨笑着说:“太太,您看谁到了?”

纪如茵闻声转过头,裴雪意在她脸上看到一刹那的无措,但她很快掩饰过去了。

“阿季,快过来,让妈妈看看。”她放下水壶,露出一个轻柔的微笑。

裴雪意走近她,叫了一声“妈妈”。

其实像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已经很少有人叫“妈妈”,而是叫“妈”。虽然怎么称呼都是一样的,但其中也有一丝微妙的变化,似乎寓意着某种成长。

但或许是因为裴雪意离开母亲太早了,他仍然保留着儿时的称呼。他内心世界里那个小男孩从离开母亲的那一刻起就停止生长了,一直保留着一份对母亲的依恋。

纪如茵笑着点点头,“咱们过去坐吧。”

看着母亲浅浅的笑容,裴雪意突然感觉到一阵恍惚。

这不是他预想的见面。

他很想妈妈,妈妈在他心里是“家”的符号,是他唯一可以想念的人了。他以为妈妈会抱抱他,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抱住他,但她并没有。甚至就在刚刚,他以为只要他走上前,妈妈就会抱抱他的,但她并没有。

红姨已经泡好了茶,两个佣人过来,各自端着鲜切的水果和茶点。

裴雪意跟着母亲落座,中间隔着一个抱枕的安全距离,或许这样他们两个都会更加舒适。

两人坐在一起聊天,大多是母亲问,他回答。母亲问他何时回国的?是不是毕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都一一回答了。

在这些问题之后,好像就没有什么可说了,气氛陷入沉默。纪如茵的视线渐渐有些不自然,裴雪意知道,他离家太早,这些年又不在家里住,母亲已经不知道如何跟他相处。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邵云重给他准备的那套翡翠首饰,连忙让红姨拿过来。

这套首饰很讨纪如茵的喜欢,纪如茵对翡翠很有研究,关于翡翠的话题顿时就引过来了。

裴雪意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里竟然很感激邵云重准备的这个礼物。

几泡茶喝完,已经临近中午。

纪如茵去厨房看了看,回来告诉裴雪意:“你爸爸正在回来的路上,你弟弟前天出去写生了,今天回来,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红姨就从外面进来,“太太,小虞回来了!”

“这么快呀!我刚刚还念叨他呢。”纪如茵连忙站起来,迎出去。

裴雪意看到外面进来一个男孩子,穿着简单的白体恤和牛仔裤,兴高采烈地将书包和画板丢在地上。

他笑着抱住纪如茵,搂着纪如茵的脖子撒娇:“妈妈,我好想你!外面蚊子好多,把我叮的全身都是包,你看你看!”

“我都说了不让你去的,你非要去,现在能怪谁?不是给你准备了防蚊手环吗?你都不戴的呀?”

纪如茵又揪着小儿子查看一圈,发现他嘴角有些干燥起皮,一定是这两天没有好好喝水,赶紧让红姨吩咐厨房再加一个冰糖银耳汤败火。

这时她才想起来坐在那里的大儿子,连忙推了小儿子一下,“安虞,快看是谁回来了?”

“哥哥!”

裴安虞路上就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哥哥今天回家,但还是故作惊喜地打了招呼。

裴雪意点了点头,表面应着,其实心里很烦。他不喜欢弟弟,因为实在找不到喜欢弟弟的理由。

弟弟是在裴雪意离家后出生的。

从爸爸把他送进邵家庄园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和邵云重绑定了。

因为邵云重的占有欲,小时候裴雪意大多数时间都和邵云重在一起,他跟父母的关系就慢慢疏远了,尤其是跟他妈妈。

他在本来很依赖妈妈的年纪被带离妈妈身边,纪如茵骤然没了孩子在身边也很不适,弟弟就是在这时出生的。

弟弟是在爸爸的计划下出生的,小儿子取代大儿子,这大概是爸爸安抚妈妈的想法。妈妈也因为弟弟的出生有了情感寄托。

裴雪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裴安虞的呢?是从知道裴安虞名字的那一刻。

安虞,他叫裴安虞。

凭什么?凭什么他叫安虞?凭什么他就能平安喜乐、一生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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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季,我才是你唯一的亲妈!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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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父子

裴乘风几乎是跟裴安虞前后脚到家的,跟裴雪意见了面,父子两人又是一番规规矩矩的寒暄,但说话间比纪如茵自然许多。

“怎么样阿季,一路上累不累?我记得你以前晕机的,这回有没有难受?”

实际上裴雪意已经回来二十多天了,但他佯装不知,只当儿子是刚刚回国。

裴雪意没有说话,看着父亲惯会装腔的嘴脸,露出一个冷淡又似笑非笑的表情。

儿子的神情让裴乘风一阵心虚。

他何尝不知道,大儿子已经回来许多天了,但是被邵云重困在邵家庄园。可是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去跟邵云重要人吧?只能假装不知道。

而且,四年前的那件事,总归是他对不起这个大儿子。看到大儿子那个冷嗖嗖又含着几分嘲讽的表情,他总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纪如茵察觉到父子两人气氛不对,连忙在一旁打圆场,让裴安虞讲讲这两天在外面写生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裴安虞年纪小,听到母亲这么问,就一五一十的讲起来。但他说的这些话,其实也只有纪如茵认真在听,还时不时地询问几句。

裴乘风心里装着事,听得心不在焉。小儿子欢快夸张的声音没能在今天取悦他,甚至让他感到有些心烦。

裴雪意看着他们母子两人聊天,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小时候,他和妈妈也有说不完的话,妈妈那么温柔,总是会很认真地听他讲话。妈妈是个好妈妈,只可惜不再是他的了。

古怪的气氛随着纪如茵和裴安虞的对话松弛很多,看起来又是和谐的一家人了。

离开饭还有一会儿,裴乘风突然起身,“阿季,你跟爸爸来一下,我有点事情跟你说。”

裴雪意便起身跟着上楼了,其实他也有事情跟裴乘风说,正巧这是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二楼书房。

裴乘风坐在办公桌后的宽大老板椅上,随手指了对面的座位,让裴雪意坐。

裴雪意却没有坐下,而是隔着宽阔的书桌,站在他对面,“爸爸,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说。”

“哦?什么事呀?”裴乘风有些意外,笑道:“那你先说。”

裴雪意说:“我毕业了,想进公司帮忙。”

“哦,进公司呀。”裴乘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第一反应就是:“云重同意了吗?”

裴雪意反问:“为什么需要他同意?他是我爸爸还是你是我爸爸?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裴乘风噎住,连表情都有些扭曲。

这些年,大儿子在邵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邵云重又对自己儿子做了什么,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但父子俩对这件事始终隔着一层窗户纸,谁都不去戳破,只要不戳破,一切就能维持着平静的假象。

此刻大儿子犀利的言辞,就像是要捅破他们父子间隔着的那一层窗户纸,同时也撕碎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形象和尊严。

但裴乘风很快稳住心神,“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当然是我的儿子。我的意思是说,云重知道你的打算吗?”

“不知道。”裴雪意说。

裴乘风心里松了一口气,既然邵云重还不知道这件事,那他这边就不用着急了。以邵云重对他儿子的占有欲,这件事邵云重根本不会同意。

其实他不是不想儿子进公司,只是不想违背邵云重的意思,心里也觉得儿子还是留在邵云重身边对裴家更有利。

他决定先拖一拖,先把人安抚住,“阿季,你想到公司来,这当然很好,爸爸也很高兴。但这件事咱们得从长计议,我总得想一想,把你安排在哪个位置合适吧?”

想到接下来要跟裴雪意说的事,他只能给出一个并不确定但听起来他真的是在认真考虑的答案。

这番说辞听起来很合理,裴雪意冷静了些,也没有再步步紧逼,爸爸愿意认真考虑,总归是好的、是有机会的。

这时裴乘风打开电脑,给他看一则商界新闻,“正好爸爸也有些生意上的事跟你商量。”

新闻报道了邵千洲主导的一个新项目,这个项目涉及新兴产业,市里高度重视,发展潜力巨大。

目前很多家能沾上边的企业都在盯着这个项目,想跟邵家合作,分一分这个蛋糕,就算邵家吞大头,他们能吃点零碎边角也是好的。

裴乘风这人经营能力虽差,却最擅长钻营这些讨巧的事,这么好的机会,他岂能让肥水流入外人田。

“我在想,咱们家能不能跟他们合作呢?”

“您想参与这个项目?”

“这是块案板上的肥肉,现在谁不盯着这个项目?”

裴雪意听完觉得荒谬,他这个爸爸真的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当初要不是爸爸总想着一口吃成胖子,弄那些乱七八糟的投资,他们家也不至于沦落到濒临破产的地步。

他刚想劝说爸爸放弃这个想法,便听裴乘风说:“这件事我已经跟云重说过了。”

果然…

裴雪意像是骤然失了力气,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了,这些年,父亲总想借着邵家的势,来振兴家里的产业,总觉得能东山再起。

“你什么时候跟他说的?”裴雪意的声音很轻,虚弱的好像顷刻间就要倒下了。

“昨晚。”裴乘风说。

“昨晚?”裴雪意蓦地笑了。

他的好父亲知不知道,昨晚自己的儿子在干什么?就在他跟邵云重索求利益的时候,他的儿子正在床上被邵云重往死里操!

裴雪意心底冒出一股寒意,那彻骨的寒冷快要将他密封,“你既然已经跟他说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裴乘风看到儿子脸色不对,底气不足地说:“他没给我准话,你们是朋友…”

“朋友?”

裴雪意厉声打断他的话,嘴角的冷笑带着慑人的凛冽,“朋友”两个字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然后摔门而去。

走廊里站着纪如茵,她一脸担忧,不知道站了多久,又听去了多少。

看到母亲,裴雪意脸上陡然失了血色,大脑瞬间空白,嗡嗡作响。在一片混乱中,他努力集中起精神,回想刚才和父亲的对话,有没有什么不该说的。

妈妈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能让妈妈知道。他一向柔弱的母亲,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已经沦为别人泄欲的工具,还是自己丈夫一手促成的,又该如何自处?

纪如茵是来叫他们父子吃饭的,听到书房里两人的争执,没敢贸然进去。门突然打开,她吓了一跳。

她捂着心口,看着大儿子。

“妈妈,我先走了。” 裴雪意努力挤出一丝笑。

但这在纪如茵看来,是皮笑肉不笑,甚至有点渗人。就在她恍惚的时候,裴雪意已经快步下楼。

纪如茵忙追上去,“你去哪里?阿季!”

裴雪意已经走出客厅,听到身后母亲在叫他,心里一片凄楚。

对呀,去哪里?

这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回到的家。

这就是他伺候邵云重一整晚换来的一家团聚。

这就是他的父亲!

他还能去哪里?出了这个门,除了邵云重身边,除了那个他想要逃离的地方,他根本无处可去。

“阿季,跟妈妈去吃饭吧。” 母亲追上来,牵住他的手。

裴雪意眼眶酸涩,却不想让妈妈看到自己的眼泪。

纪如茵语气温柔地劝道:“你爸爸有时候说话不中听,你不要放在心上。父子两个人拌嘴,哪里能当真的?”

这话术适用于任何一个家庭争端,不管发生了什么,好像只要父子吵架,做母亲的都可以拿出这句话来劝解一番。

母亲是温柔的,劝解的话也挑不出任何错。但不知道为什么,裴雪意看着母亲温柔的脸、关切的眼神,突然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明明母亲的手还是温热的。

裴雪意轻轻抽出自己的手。

一直以来,他内心深处对母亲的依恋,好像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面对母亲的挽留,他最终还是没走,权当是为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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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来晚了!!滑跪!!

第10章 我的狗

一顿饭吃得暗流涌动。

裴乘风想努力营造无事发生的云淡风轻,可惜大儿子不买账,一个好脸儿也不肯给他。

纪如茵则周旋于两父子间想让他们冰释前嫌,最起码表面上做出父慈子孝的样子。

裴安虞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已猜到哥哥和父亲吵架了。其实他不喜欢哥哥回家,每次哥哥回家,家里都气氛古怪,有一种无形的紧绷感。

佣人端上来纪如茵给裴安虞准备的冰糖银耳汤,纪如茵先给裴雪意盛了一碗,她隐约还记得,大儿子小时候喜欢吃甜。

裴雪意尝了一口,觉得太甜腻,他吃不惯。但因为是母亲亲手端来的,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

这几年他口味极清淡,饮食格外注意,倒不是因为挑剔,而是因为肠胃坏了。

刚到英国的那一年,他不肯听话,闹过几次绝食,邵云重没办法,把他绑起来硬灌、鼻饲、打营养针。后来他得了厌食症,好不容易治好,肠胃也彻底不行了,很多东西都不能吃了。

今天这桌饭菜,大多都是他不能吃的。裴雪意放下筷子,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一切都没劲透了。

这顿饭就随着他放下筷子结束了。

裴乘风安排家里的司机送他回去,他没有拒绝。只是刚走到庭院门口,家里的司机还没出来,门口便缓缓停下一辆黑色幻影。

理查德降下车窗,“裴先生,请上车。”

这时,家中司机也将车开出来了,看到门口堵着的车,有点没明白怎么回事。

裴雪意对司机说:“不用你送了,把车倒回去吧。”

司机也没多问,立刻将车开走。

理查德下车,反手将车门打开,看着裴雪意,示意他上车。

裴雪意却没理会,绕过车身,一个人沿着林荫小路走了。

理查德虽然一头雾水,但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位难伺候的主儿,赶紧上车,缓缓跟在裴雪意身后。

午后阳光正盛,这会儿正是酷暑。

裴雪意独自走了很远,他太单薄,就像纸糊的一样,阳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

理查德知道,老板的伴侣是个身娇体弱的人,就像是中国古典小说里的林黛玉那样。

他怕出事,开着车跟在裴雪意后面,一直劝对方上车,“裴先生,请你快上车,再走下去会中暑的,我没办法跟邵先生交代。”

裴雪意不听,理查德没办法,干脆丢下车,从后备箱抽出一把伞。

一把黑伞遮住头顶的太阳,裴雪意看了看身侧高大的黑衣保镖,以及他们的身后。

在黑色幻影后面,还跟着三辆车,在理查德下车之后,很快后面的车上就下来一个人,替理查德开车。

“你们来了几个人?”裴雪意问。

“五个。”理查德回答。

“什么时候过来的?”裴雪意又问。

理查德垂下头,没说话,这种问题可不好回答,说得不好就是把老板卖了。

他为难道:“裴先生,请上车吧。”拉开幻影的车门,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四辆黑车排成一列,慢吞吞行进着,怎么看怎么奇怪,十分引人注目。

裴雪意不想做马路上的显眼包,只能坐进车里,理查德赶紧把车门关上,驾驶位的保镖下车,重新换了理查德来开这辆车。

今天有点意外,裴雪意坐了副驾驶位。

理查德怕他一下子吹太冷的空调会受不了,赶紧调整了一下空调温度。

“李查。”

裴雪意突然叫了他的中文名,字正腔圆的,就是“李查”,而不是richard直接音译的省略。

“李查”是他的中文名,这是裴雪意给他起的。裴雪意说,李是中国十分古老的姓氏,中国有位古代先哲叫李耳,有位伟大的诗人叫李白。所以理查德就决定姓李了。

他很喜欢自己的中文名李查,但是几乎没有人这么叫他,大家都习惯了叫他理查德,只有裴雪意这么叫他。

理查德愣了一下,就听到裴雪意问:“你有烟吗?”

烟?裴雪意跟他要烟,他当然不敢给了。而且,他从来没见过裴雪意抽烟。

“我问你话呢,你聋了?”

裴雪意没等到他的回应,有点烦了,“有就给我。”

“可是…”

裴雪意知道他担心什么,“我不说,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好吧。”理查德面对他,就像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无奈地给了他一支烟。

裴雪意夹住烟,衔着香烟滤嘴,凑到他跟前,示意他点火。

理查德看到这个动作,几乎是掐住自己的大腿,才控制住没有往后躲。

他摸出打火机,把烟点了。

裴雪意叼着烟,眯着眼睛,吐出一缕烟雾。

理查德在一片朦胧烟雾中看到他令人惊心动魄的脸,那双漂亮的莲目,此刻倦怠地半垂着,就像悲悯世人的观音。

裴雪意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整个人更加舒展地靠在座椅上。

理查德瞥到他脖颈里大片吻痕,忙把眼睛移开。

裴雪意一声哼笑,纤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玩味地看着他。

理查德愈加慌乱无措,他打开车窗通风,扑面而来的热风让他的脸更烫,全身都被燥热的汗水浸透了。

“他在这辆车里操过我。”裴雪意突然说。

理查德感觉脑子一瞬间炸开了,这绝不是他一个保镖可以听的内容。

裴雪意倾身靠近他,“当时你也在车上的,对吧?”

“我…”理查德哽住,闭上眼睛,不敢看那张秀美动人的脸。

是的,当时他也在车上。

理查德是贴身保镖,不是专门的司机,但偶尔也帮邵云重开车。那天挡板升起来了,他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只隐约听见几声呻吟,他就将车停靠在路边,然后下车去抽烟了。

可是…那几声吟叫,让他在瞬间起了欲念。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即便是个尽职的保镖,但也是男人。

“裴先生,您到底想说什么?”

理查德喉头滚动,竭力保持理智,他崇尚武力,却第一次在这个单薄荏弱的漂亮男子面前感觉到危险。

裴雪意看着他,款款地笑了,轻声说:“李查,别做邵云重的狗了,做我的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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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改命

裴雪意回来就睡下了,他一直有午睡的习惯,通常是一个小时。但或许是昨晚没睡好,今天这趟回家也很耗费精力,他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醒来已经下午四点了。

中午的饭菜不合胃口,他没怎么吃,醒来便觉得有点饿。正准备起来,去厨房找点吃的,就有佣人来敲门,端了一盅不知道什么汤要给他喝。

裴雪意坐起来,没骨头似的靠在枕头上,看佣人给他盛汤,顺便听对方说话。

佣人说:“二少说你回家一定吃不好,下午醒来肯定会饿,特意嘱咐我们先把汤煲上,你醒来多少喝一点,能垫垫肚子。晚上二少回来,晚饭已经开始准备了。”

裴雪意看着碗里已经炖成乳白色的鲫鱼豆腐汤,浅尝了一口,味道鲜美,一碗汤喝下去,胃里顿时熨贴了。

他心情好了不少,问邵云重什么时候回来。

佣人有些惊讶,搁在平时,裴少是根本不关心二少死活的。佣人从房间里出来,立刻就打电话给邵云重,说裴少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裴雪意回来的时候,邵云重不在家,因此两人并没碰上面。邵云重正在公司里开会,接到家里的电话,立刻就驱车往家里赶。

本来都说好了,裴雪意要在家里住两天,邵云重已经做好了独守空闺的心理准备,没曾想裴雪意提前回来了,他进家门的时候脚步都是飘起来的。

但他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邵云重知道,裴雪意在家里肯定不开心了,要不然不会那么快就回来。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假模假样地进了卧室,关心裴雪意:“不是说在家里住两天吗?怎么回来这么快?”

裴雪意没说话。

邵云重也是个不知道深浅的,又问:“今天见到你爸妈了,开心不?”

裴雪意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没回答他的话,只问:“理查德怎么知道我今天回家?我一出门,他就在我家门口等着?”

“这个…”邵云重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这就属于明知故问了,裴雪意就是想跟他算账。

“你让他监视我。”裴雪意的脸色冷下来,声音也跟着冷了。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邵云重心里一梗,心想好不容易靠着岳父岳母衬托,在裴雪意那里上了点分儿,可不敢再因为这件事掉回去,连忙陪着笑脸说:“唉,别生气别生气,这也不能怪我吧,你有那么多次逃跑的前科,我哪敢放心啊。你要是再丢下我跑了,我上哪儿找去!”

他抱着裴雪意,在裴雪意脖子里蹭了蹭,突然嗅到一股烟草味儿。

裴雪意是不抽烟的,身上怎么会有烟味儿?邵云重不确定地又闻了闻,确实是烟草味,而且这个烟味很熟悉,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你身上怎么有烟味儿?”邵云重疑心一旦起来,那是非问出来不可的。

裴雪意愣了一下,眉头很轻微地皱了皱,回来后太累,只刷了牙,没洗澡。

他应付道:“我爸抽的。”

裴乘风确实抽烟,邵云重对此并没有怀疑。

经这么一打岔,邵云重安排五个保镖在裴家别墅外面蹲守的事也就过去了。

这时佣人过来,告诉他们晚饭准备好了,两人便下楼吃饭。

他们俩在家里吃饭,饭菜的口味和食材基本都是跟着裴雪意的喜好来。

邵云重是个对饮食不怎么在意的人,除了固定几样不吃,别的都不挑。裴雪意那个金贵的肠胃却很挑剔,肠胃金贵倒也算了,关键是裴雪意还不吃长得丑的东西,比如牛蛙之类的。

这样层层加码、重重过滤下来,能吃的东西就大大减少。

裴雪意早晨没胃口,没怎么吃东西,中午在家里饭菜不合胃口,又没吃饱,因此晚饭吃得很香。

邵云重看他乖乖吃饭,心里软的快化了。或许爱到极致就是没来由的怜爱,看着他干什么都觉得又可怜又可爱。

想到他在家里都没吃饱,又替他觉得委屈。

邵云重盛了一碗四神汤给他,“健脾安神的,三伏天容易胃口不好,我看你这段时间睡觉也不安稳。”

裴雪意看着面前的汤碗,忽然想起母亲给裴安虞加的那道冰糖银耳。

他低头尝了一口,把勺子放下,看着邵云重,“大哥手底下那个项目,你参与吗?”

“我不参与,不感兴趣。”邵云重虽然也在父亲的集团担任职务,但这几年已经有自己的事业。

几年前他创立了蓝锋资本,最近两年在国内互联网、智能制造领域投的几个项目也都表现突出。这才是他的工作重心。

裴雪意说:“我爸爸因为这个项目找你了吧?”

邵云重摸了摸他的手,掌心覆在他手背上,“宝贝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先吃饭。”

到这时候,邵云重知道裴雪意在裴家因为什么不开心了,肯定是他没给裴乘风准话,裴乘风给裴雪意压力了。

他是真看不惯裴乘风那个老东西,他都没把这件事告诉裴雪意,结果裴雪意好不容易回趟家,这老东西净干扫兴的事儿。

这真不是他的本意。

裴雪意把小碗里的汤喝完,用餐巾擦了擦嘴,“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不参与这个项目,所以没有发言权,也帮不了他。”

邵云重语气平淡,“都是一家人,何必分那么清楚?”彷佛不是什么大事。

“邵家和裴家,怎么就成一家了?”裴雪意看着邵云重,目光低垂。

“这么多年了,不一直都是这样吗?”邵云重攥住他的手,俯首轻轻吻了吻指尖,然后深深地望着他,眼神里是满满的控制和占有,“你还是想离开我,是吗?阿季。”

裴雪意试图把手抽出来,却被邵云重更加用力地攥住。

他突然意识到,他以前把问题想简单了,他以为他只要跑掉就可以了。但这么多年来,裴家依附着邵家生存,裴家的许多产业都有邵家掺和一脚。他想脱身而出,根本没那么容易。只要裴家和邵家绑在一起,他就永远没办法解脱,只要裴家这个烂摊子还在他爸爸手里,他就永远是被拿来交易和利用的棋子。

他想逆天改命,就必须斩断裴家和邵家的利益联系,把裴家盘活,让这棵已经腐朽的老树靠自己站稳脚跟,不再依附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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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人就是活这一口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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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菟丝子

利臻集团是裴家的祖业,是裴雪意祖父一生的心血。

集团创立之初主营食品加工和零售,后来经裴老爷子的手,发展成涉足多领域、拥有十几家子公司的企业规模。

裴老爷子是个有本事的人,目光长远、雷厉风行,只可惜去世太早。

他去世的时候,正是利臻需要持续发力的关键时期。如果他能多活几年,裴家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墓园里很安静,祖父墓碑上的黑白相片因年代久远已经泛黄,墓前的松柏却郁郁葱葱、挺拔俊秀。

“爷爷,我回来了。”

裴雪意点燃三炷香,在爷爷墓前磕了三个头。

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求,但他知道,爷爷必定懂他心中所想,若真有灵,冥冥之中定会保佑他。

其实裴雪意对爷爷的记忆已经很淡了,爷爷去世的时候他还太小,能记住的东西有限,只依稀记得爷爷曾握着他的手,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爷爷起的。裴回轻雪意,似惜艳阳时。出自唐代诗人韦应物的《咏春雪》。

因为他出生那天下了一场春雪。

如果爷爷还活着,或许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爱他的人吧。

理查德远远地看着那个跪在墓碑前的年轻男子,明明是家养的金丝雀,此刻孤单伶仃的模样、挺直的脊梁,却如墓园里暗生的青竹。

从墓园里出来,走在下山的路上。

他沉默地跟在裴雪意身侧,为他撑起一把黑伞。这把黑伞太大,更衬得裴雪意身形单薄。

裴雪意站在阳光下的时候,理查德总有一种——这个人会被烈日灼穿的感觉。所以自那天以后,这个沉默寡言的保镖,便习惯了为他撑伞。

“你刚才去哪儿了?”裴雪意问。

“去抽了根烟。”理查德如实回答,说完又有点慌张,担心裴雪意又像上次一样跟他要烟。

裴雪意扯了扯唇角,语气漫不经心的,“你就不怕我跑了?”

“你跑不掉的。”理查德环顾四周,似乎是在提醒他,又像是恪尽职守,“墓园外面还有好几个人,只要你有逃跑的迹象,就会在三秒钟内将你按倒。”

裴雪意逃跑的前科太多,邵云重对他的警惕从来没有放下过。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裴雪意身边的安保等级都是最高的,甚至远远超过邵云重本人。

邵云重对这些保镖的要求也很简单:把人看紧、随时报告行踪、裴雪意想干什么都行。再有一条就是:如果真跑了,抓捕的时候不能伤他。

理查德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对另一个成年人有那么强烈的控制欲,简直到了变态的地步,就像看守一个犯人。但他只是一个保镖,必须听从主人的指令做事。

裴雪意皱了皱眉,眉间有一股郁色,“放心吧,我不会再逃了。”

被蛛网困住的蝴蝶是无法振翅的,除非撑破蛛网。他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人安排的小孩子了。

裴雪意动了心思,想把利臻盘活,让利臻脱离邵家,从此独立行走。

这或许很难,但总要试一试。

这也是他想要进利臻的原因。他不愿意再做一只笼中的鸟了。

可惜事与愿违。

几天后,裴雪意在床上得知,邵千洲手底下那个项目,最终还是如了父亲的愿,利臻可以从中分一杯羹。

是邵云重亲手促成了这件事。

同时,邵云重还投了一笔资金给利臻,用作新项目的周转资金。

这次不再是以邵家集团的名义,而是以他个人的蓝锋资本的名义。从此以后,邵云重名下的蓝锋资本,就是利臻的股东了。

他越是想要脱离,邵云重越是百般牵制。

裴雪意苍白着脸,听完了这个消息。

身后的力道几乎要顶破他的肚子,他痛苦地叫出来,又死死咬住嘴唇。

“阿季,这回邵家和裴家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邵云重咬住他的后颈,用力到恨不得咬下那块肉,吞进肚子里。

裴雪意浑身打颤,因不间断的撞击和后颈的疼痛,喉间发出一声猫喘般的呻吟,如泣如诉,听起来有些可怜。

这是邵云重的报复,报复他那天的那句话。那天他说,邵家和裴家,怎么就是一家了?邵云重就是要做给他看,你看,如今便是了。

“你爸爸还跟我说,你想进利臻?”邵云重低低笑了一声,身下的讨伐更加用力。

裴雪意绝望地闭上眼睛。

“怎么不说话了?嗯?阿季?”邵云重的低语带着无尽的玩味,好像在期待他的反应。

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端着好心情俯视一个小玩意儿奋力挣扎的姿态。

裴雪意酸痛的眼帘似乎再也承受不住,泪水溃决般从眼角滑落出几滴。到这一刻,他终于相信,爸爸又骗了他。

原来裴乘风说的会好好考虑、要好好想想给他安排什么职位,都是骗他的,只是想暂时安抚他而已。亏他还信了。

他觉得自己又可怜又可笑,被骗过那么多次,还是选择相信。总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让爸爸在他身上看到一点其他的价值了。

结果爸爸像打小报告一样,转头就把他给卖了。或许在告诉邵云重的时候,爸爸还表了忠心:

这件事可跟我没关系,是他要进利臻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先把自己摘个干干净净。这果真符合裴乘风一贯的行事作风。

邵千洲手底下那个项目,本来邵云重并没有给准话,为什么突然间利臻就拿到了这个项目?

应该是爸爸把他想进利臻的事情告诉了邵云重,以此来作为讨好邵云重的筹码。这个项目就是邵云重给爸爸的嘉奖吧。

这就是他的好父亲。

从当年第一次靠卖儿子得到甜头,就被贪婪的火焰吞噬了,一步步将他推向深渊,推向万劫不复。

在他们这个畸形的家庭里,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是儿子,明明应该充当保卫者的父亲却是一个懦夫,最应该被保护的稚子却成了懦夫手里的刀。

裴雪意布满泪痕的脸上突然扯出一抹笑,扬起的眼尾带着无尽凉意。

邵云重捉住他的双臂,就像掐住一只振翅的蝴蝶。

蝴蝶被撕碎,被浇灌。

餍足后把他丢在床上。

邵云重起身整理自己的西装,晚上他还有一个商务晚宴。拉上裤链,此刻他依然衣冠楚楚,甚至连熨烫好的衣服上都没有一丝褶皱。

裴雪意却浑身赤裸,修长雪白的双腿间一片狼藉。

邵云重收拾好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却十分温情,“阿季,我答应了,职位就让你父亲来定吧,但我指名要你来负责跟大哥合作的那个项目。”

“今天我很满意,就当作奖励吧。”

邵云重俯身亲了亲他汗湿的眉心,一把扯过来真丝薄被,盖住他赤裸的身体。

裴雪意身体轻颤,疲惫地闭上眼睛。

邵云重推门出去。

理查德和殷胜天在门外等着,门打开的一瞬间,两人赶紧撇开视线。

“让人看着他。”邵云重说。

走廊里摆着几个古董瓶子,他一脚踹倒一个青花瓷瓶,心里的怒气无处发泄,或许说懊恼更确切。

其实裴乘风来找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没有特别意外,毕竟裴雪意念的是管理学。

但他讨厌失去控制的感觉!裴雪意怎么能背着他有了脱离他的小心思?

在他的设想里,裴雪意应该学文学、学哲学、学艺术,反正就是这种不接地气的东西,不染凡尘,然后一辈子被他养在家里。

要不是当年那件事,他不想把裴雪意逼太紧,他怎么可能放任裴雪意去念什么破管理学?

念也就念了,还真想做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他本来想让裴雪意进自己公司,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挂个闲职。但是这一次,他改变主意了。

既然裴雪意自愿投进裴家那个烂摊子,那以后就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那个烂摊子拖着他,看他往哪里跑?

邵云重想,他也该让阿季看看,腥风血雨的商场就像战场一样。外面那些人,能把他这嫩菟丝子啃得渣都不剩。到那时候,他就知道,到底谁才是真的为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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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命运

商务晚宴的现场。

邵云重周身弥漫着低气压,并且已经有了微醺的醉意。

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没有人敢灌他酒,纯属他自己想喝,凡是跟他碰杯的,全都来者不拒。

殷胜天作为他今天的女伴,一直陪在他身边,眼看着他一杯杯灌自己,劝也劝不住,只能偷偷往红酒里兑水。

其实她知道老板不开心啦,每次跟裴雪意闹别扭,老板都不开心。

这几年跟在老板身边,她已经很了解这两个人的调性,主打一个字:作。

两个人都能作,不作不能活。

但是今天这件事,她也不得不感叹,裴雪意的爹,可真不是个东西。

不远处几个中年男人在谈笑风生,被围在最中间的就是裴乘风,殷胜天厌恶地皱了皱眉。

裴乘风算是今天这场晚宴上最春风得意的人了,刚拿到了跟邵家合作的一个重量级项目,又收到邵云重蓝锋资本的一大笔钱。

他浑身上下都写着“喜庆”。

其实今天能参加这场晚宴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邵家和裴家的事。这两家实力太过悬殊,裴乘风之所以能攀上邵家这层关系,全靠舍出去一个儿子。

关于这件事,有人想得浅,有人想得深。

想得浅的人觉得,还是裴乘风舍得下本钱啊,裴乘风把大儿子送进邵家的行为,跟古代大臣把儿子送进宫给太子爷当伴读有什么区别?

这年头谁家也不是有十个八个的孩子,就算舍出去一两个也不心疼,现在每家最多两三个孩子,哪个不是放在家里细心教养百般疼爱?谁舍得把孩子送去别人家,给人家孩子当玩伴去?

虽说不是古代尊卑有序那一套了,但到底是寄人篱下,家里有求于人家,孩子怎么能在太子爷面前挺直腰杆做人?

至于想得深的那些人,看待这件事,就更觉得裴乘风舍得下本儿了。

见过裴家大公子的人都知道,那位大公子的长相完全随了他母亲,说一句“面若好女”也不为过。

这样的一个漂亮人跟在邵云重身边,还能是做什么用的?那裴家的大公子要是个女孩儿,恐怕连孩子都生出来了。所以还有人替裴乘风可惜呢,可惜他这大儿子没托生成女儿身。

不过猜测归猜测,谁也不敢当着邵家和裴家人的面说半个字。

其实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议论,裴乘风也不是全然不知情。他一开始还是很在意的,后来也就习惯了。

甚至关于有人暗地里调侃他“缺个女儿”这件事,他自己心里也这么觉得,阿季要是个女儿倒好了。

纪如茵怀孕前,裴乘风请人给自己和妻子算命,那算命先生说,他命里有一女一子,第一个生女孩,这女儿是他命里贵人,会很旺他。

裴乘风虽然是留学回来的,但却很信这个,越是有钱人家越信这个。所以妻子怀孕后,裴乘风十分笃定,这一胎肯定是个女儿。

结果后来是个儿子。

于是裴乘风赶紧找到那个算命先生,问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女儿变儿子了呢?

算命先生看了裴雪意的八字,又看了裴乘风的八字,说可惜了。裴乘风命里第一个孩子应该是女孩,如果这孩子是个女孩,就是顺应天意,命是很好的。结果阴差阳错,第一个是儿子,大儿子的命就不好了,恐怕一生有很大波折,还与父母相克。

裴乘风忙问,有什么化解的办法?算命先生说,古代以伯、仲、叔、季排行,季是同辈中年龄最小的。不如给他起名为“季”,骗老天爷,他是最小的孩子,不是第一个孩子,或许可以化解。

裴雪意的小名就是这么来的。

另外,算命先生还说,也可以在这孩子小的时候,把他当女孩养几年。

裴乘风觉得可行,还真的这么干过,后来被裴老爷子训了一顿,就不敢了,只敢暗戳戳地给儿子穿小女孩的衣裳、鞋子。

“唉……”

裴乘风端着酒杯,想起这些陈年往事,觉得很感叹,也许大儿子的命运就是阴差阳错了。

他刚叹完气,就看见邵云重身边只有那个大高个儿助理,这是很好的聊天机会,他连忙端着酒杯走上去,很热络地喊道:“云重…”

邵云重隔着几个人听见有人叫他,打眼一看是裴乘风过来了。

他这会儿本就因为裴雪意的事心烦呢,看到这个始作俑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眼神都没给裴乘风,转身就走了。

裴乘风刚才调子起高了,那一声“云重”无比亲切、熟络,引人注目,结果邵云重根本不搭理他,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露台上的风吹过来,带起些许凉意。

邵云重心烦意乱,长长舒了一口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他心里特别难受,胸口就像压着一团什么东西,让他喘气儿都格外沉闷。

其实他不愿意承认,他有点后悔了。

出门前他太生气了,都没给裴雪意做事后清理,就把人扔在家里,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一个人能起来吗?能下床吗?要是不清理干净,回头又要生病。虽然家里佣人很多,但裴雪意肯定不愿意喊人帮忙的。

邵云重又灌了一杯红酒,撂下酒杯对殷胜天说:“胜天,你现在就回去看看,我不放心。”

殷胜天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吐槽,既然舍不得,干嘛不控制控制自己的情绪,每次都干这种让自己后悔的事。

但她嘴上什么都没说,领了任务匆匆离去。

殷胜天赶到邵家庄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她径直来到二楼裴雪意的房间,房间外的走廊里站着两个保镖。

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便问门口的保镖:“裴少在房间里吗?”

保镖说:“一直都在,没有出来过。”

殷胜天又敲了敲门,一边喊裴雪意的名字,一边试探着拧门把手。

门从里面反锁了,打不开。

她心里暗道“不好”,连忙让保镖去找管家拿钥匙。等待的几分钟里,她突然很慌乱,却又说不上来会发生什么事。

管家很快拿着钥匙过来。

门一打开,殷胜天便冲进卧室,但卧室里没人。她又赶紧跑到洗手间,浴室关着门,依稀能听见里面的流水声。

殷胜天一把推开门冲进去,看到浴缸里的情形,她骇得惊叫一声,捂着嘴巴跪倒在地上。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她连滚带爬地跑出去,香槟色的礼服裙上都是血水,声音颤抖而尖利,“他自杀了…救命!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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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你赢了

邵云重赶到医院的时候,殷胜天和老管家,还有两个保镖,都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殷胜天香槟色的礼服裙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在医院冷白色灯光的照射下,就像一朵朵幽暗的花。老管家的白衬衫上也有血迹,红与白的对比令人触目惊心。

那都是阿季的血吗?这是流了多少血?

邵云重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少爷!”管家连忙上前扶住他。

邵云重抓住管家的胳膊,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暴起,“医生怎么说?”

他的双手一直在颤抖,从赶来的路上就这样了,怎么都控制不住,此刻就连声音也是颤抖的,紧绷的,听起来有些吓人。

老管家一向从容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疲态,好像瞬间老了几岁,“在抢救了,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

“这孩子割断了自己的静脉和肌腱,医生说失血太多,人还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已经找了最好的医生做缝合手术。”

邵云重听到这里,心脏都跟着抽搐。

因为儿时的一场意外,裴雪意害怕一切锋利的东西,因此家里所有他能看见的地方,都不会出现锋利的东西。

他那么害怕利刃,又那么怕疼,是怎么强忍着恐惧,狠下心来切断自己的静脉和肌腱的?

邵云重松开老管家,因为身体没了支撑,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踱步到惨白的墙边,一拳砸在墙上。

只听“砰”地一声,这一下太重,指关节顿时见血,皮开肉绽。一路上都在打颤的手终于不抖了,转而被麻木和迟缓到来的剧痛取代。

邵云重咬着牙问:“他是用什么割的?”

管家回想浴室里那一幕,叹息道:“玻璃碎片。”

邵云重追问:“房间里怎么会有玻璃碎片?”

管家说:“他打碎了玻璃花瓶。”

“是谁把玻璃花瓶放在那里的!”邵云重一下子就像吞了火药了,“给我把那个人揪出来!开除!开除他!”

“还有你!”他看向管家,声音几乎是在咆哮了,“你这个管家是怎么当的?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一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就不知道去看看吗?年纪越来越大,你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管家是在邵家工作多年的老人了,当着众人的面,这番话真是一点情面都没留。

邵云重打眼一瞥,又看见那两个保镖,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还有你们!我他妈让你们看着他!看着他!你们就是这么给我看的?”

两个保镖立刻低下头,没有言语,就连管家也沉默着,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保镖们向来是不进裴雪意房间的,更何况当时邵云重让他们看着裴雪意的时候,裴雪意都没穿衣服,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进房间。

管家也向来十分留意裴雪意房里的动静,晚上的时候,还亲自给裴雪意送了牛奶,裴雪意在内线电话里说不喝了,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一个人要是不想活了,怎么都能找到机会割腕子,其实是防不胜防的。

任谁都能看出来,邵云重这是在迁怒。

他心里有一股要毁天灭地的怒火,但是无处可发,他必须迁怒于一切可以迁怒的人和物,迁怒管家,迁怒保镖,甚至是迁怒一个玻璃花瓶。

他追问每一个细节,就是想揪出来一个能让他发泄怒火和恐惧的对象。或许这样就可以掩饰掉,其实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他逼的阿季自杀了?

不,不是他!不是他…

是裴乘风!

对,就是裴乘风!

他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呢?

邵云重转身就要离开。

管家连忙喊住他,“少爷,您要去哪儿?裴少的手术还没结束呢。”

邵云重像是惊醒一般,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刚才要去干什么。他用力捶了捶脑袋,有点神经质地跟理查德说:“你去给我把裴乘风弄来!”

“什么…裴乘风?”理查德有点惊讶,这个时候叫裴乘风来干嘛?

要换了别人家,孩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把父母叫来是理所应当的,但理查德知道,在邵云重这里,没有这份“理所应当”,而且看邵云重的样子,也不像是通知裴乘风让他来看看孩子那么简单…

果然,这时只听见邵云重咬牙切齿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冒着丝丝寒气,“去,把他给我弄来,我要把他宰了,我要宰了他!”

理查德骇然地睁大眼睛,脚底冒出一股寒意,求救似的看向管家和殷胜天。他知道邵云重是在说认真的。

“邵云重,你冷静点!”殷胜天猛地站起来,冲到邵云重跟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手术室的门,“他还没死呢!你现在弄这一副死样子给谁看!”

“现在知道心疼了!你他妈早干嘛去了?”

“你真以为这一切都是裴乘风的错,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你骗谁呢?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殷胜天红着眼睛,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她礼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高高盘起的头发也都散落下来,鬓发凌乱,看起来十分狼狈。

邵云重周身一震,由内及外的,全身都僵住了,殷胜天的话就像一把利剑,把他狠狠钉在那里,动弹不得。

他好像不能喘气儿了,那把剑穿透他的心脏,穿透他的五脏六腑,他只要喘气儿,五脏六腑就鲜血淋漓。

手术持续了五六个小时。

裴雪意被推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苍白到透明,没有一点活着的生气。

医生说他割断了十几根肌腱,五个小时全用来缝这个了。裴雪意应该是拿着玻璃碎片反复划过多次,要是这块玻璃再锋利一些,凭他用的那个力道,肯定切断动脉了。

急诊上的医生见多了割腕的,平均每天都接七八个。大多数年轻人割腕都是很浅的伤口,几乎伤不到肌腱和血管。因为割深了剧痛无比,第一下通常还切不到地方,很少有人能忍着那种疼再切几刀。像裴雪意这样的,是真的想死。

“他什么时候能醒?”邵云重问医生。

“他太虚弱了,可能需要好几天才能清醒。你们家属也不用太担心,手术很顺利,人救回来了,肯定会醒的。”医生说。

“他的手,做了那么大的手术,多久能恢复?会有后遗症吗?”邵云重又问。

医生正要说这个,他看了看病床上的人,还那么年轻,实在是太可惜了,有点遗憾地说:“手腕肌腱的愈合速度是很缓慢的,一般要3-6个月的时间才能够康复。他这个又更严重些,可能需要一年以上,也许…我是说也许,会丧失一部分手的功能,这个还要看…”

“你说什么?”邵云重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看着医生,咄咄逼人地问:“你不是这里最好的医生吗?怎么还会有后遗症?”

医生对这些病人家属的反应也是习以为常,很无语地说:“我是医生,不是大罗神仙。他伤势太重了,没有哪个医生敢跟你打包票说一定恢复如初。”

“那你们想想办法啊!”邵云重心里着急,平时的礼貌和风度全都荡然无存了,“不管花多少钱,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都给我治好他!必须治好他!”

“好了!你又抽疯是不是?”殷胜天赶紧按住他,又连忙对医生道歉,“大夫您别跟他一样,他脑子有点问题,我已经帮他约精神科医生了。”

医生知道他们的身份,也知道邵家不缺钱,但有时候,也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像这年轻人,出生在那么富贵的家庭,不也想不开要自杀吗?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病房。

因为还有些入院手续没有办完,殷胜天陪着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也出去了。

病房里一时安静的有些可怕。

邵云重看着陷入沉睡的人,裴雪意的面容那么沉静,他在决定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也是这么平静吗?

“阿季,你怎么那么狠?”

邵云重捧起裴雪意没受伤的那只手,放在唇边珍而重之地亲吻着,“从你八岁来到我身边,那么多年了,我对你不好吗?”

“我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一丝一毫让你留恋的东西?就算我罪大恶极,就算我活该天诛地灭 ,你就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

病床上的人当然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邵云重此刻竟然又庆幸,假如裴雪意这时候醒着,听到这些话,又会如何刀刀见血地挖苦他?又会说出什么让他锥心蚀肺的话?

最终,他叹息着说:“你赢了,阿季。”

“我不会再干涉了。等你好了,就去利臻上班,好不好?”

粗粝的嗓音就像被砂纸打磨过。

殷胜天从外面回来,看到邵云重低垂着头,双肩颤抖,好像是哭了。

那个暴躁的、声色俱厉的人,好像脱掉一层壳,取而代之的,袒露出来的是一个脆弱又偏执的灵魂。

她没有立刻进去。

这时管家也过来了,她摇了摇头,两人都默默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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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镇痛剂

裴雪意从手术室里出来就一直昏迷,他躺在那里,整个人几乎要与雪白的被褥融为一体。

殷胜天看见他死气沉沉的样子就想流眼泪,天知道她自从二十岁以后,已经多少年没掉过一滴泪了。

她没办法形容,当她看到裴雪意躺在浴缸里的那一幕,内心里的震撼和心痛。

他穿着单薄的白色丝质睡衣,整个人淹没在血水里。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安静柔美,宛若酣睡,就像陷入一场醉人的甜梦,甚至比他酣然入睡时还要动人。

殷胜天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苍白成那样,就像是雪做的,他就快要融化在那一团血色中。

在她的记忆中,他总是冷冷的,说话带刺,总不给人留面子,说得难听点就是尖酸刻薄。

邵云重身边的人都说他难搞、刁钻、顶难伺候。

但她知道,那都不是真正的他。

她依然十分清楚地记得,大概是四年前,她刚来到邵云重身边工作的时候。

那时候她大学刚毕业,想读研,但父母不同意,以死相逼让她回小镇当个老师,以后再找个小镇青年结婚,既能相夫教子,又能照顾父母颐养天年,从此安稳度过下半生。

她不愿意过那样的好日子,从学校搬出来的时候身上就揣着两千块钱,交了这个月的房租,就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拿不出。

看到那则招聘信息时,她是带着拼一把的决心出发的。给富豪家的高中生做助理,能陪着少爷们出国,还有高薪可以拿,这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她想,只要工作一年,生活费和学费都有了,她就可以去考研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进入那栋豪宅的情景,在进入那个豪宅前,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一栋写字楼面试,这场面试筛掉几乎一半的人。她也是在那场面试的等候区,听其他人讨论,才知道这些跟她一同来应聘的人,竟然很多都有海外留学背景,说一口流利又标准的英文。

于是,殷胜天从进入豪宅的那一刻就是自卑的。因为她身上穿着网购买来的廉价且不合身的黑色正装,也没有一双合适的高跟鞋,不如别人光鲜亮丽,她英语成绩真的很好,但面试时口语一塌糊涂,发音蹩脚又搞笑,甚至,就连她的普通话都带着口音。

庄园别墅里的面试结束后,老管家引着他们去花园附近的露天休闲区等候,在那里享用咖啡和甜品。

殷胜天从面试结束就耷拉着双肩,她觉得她完蛋了,没戏了,心里又在为自己购置今天这身行头心痛。就在这时,父母的电话打来,那些令人窒息的催促她回家工作、相亲的话让她的情绪一下子爆发。

她拿着手机躲进花园,压抑着声音跟父母吵架,跟爸爸说“不想回去”“不想相亲”“不想结婚”,说着说着几乎就要崩溃了。

殷胜天就是在这时第一次见到裴雪意的。

他从玫瑰花丛里站起来,看了她一眼。

殷胜天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花园里还有人,那她刚才那些话岂不是全被人听见了…

她几乎是惊慌失措的离开了,连一句“打扰了”都忘记说。

殷胜天后来莫名其妙就被录用了,同一批录用的还有另外两个人,全都是海归,但是三个月试用期后,只有她抗住邵云重的摧残留下来了。

她至今都怀疑,那天是不是裴雪意听到她的电话,目睹她的崩溃,出于同情让邵云重给了她一个试用的机会?

就如同,她至今都难以忘记,那天下午离开庄园别墅时,她路过玫瑰园,看到那个少年坐在圈椅里,面对着一丛玫瑰,那么孤寂的模样。

为邵云重工作的这几年,她的变化翻天覆地。她见识了很多东西,学习了很多知识,包括那些在课本上学不到的。在英国陪读的时候,她还读了个硕士。

以前,因为180的身高,大骨架的身材,她总是自卑的。一个女孩子,却有180的身高,让她在大学校园里也引人注目,所以她总弯着腰、驼着背、低着头。

裴雪意第二次见她,就问她:“你怎么总是低着头?”

后来,她终于把头抬起来了。

她开始健身,管理自己的体态,她变的自信,开始改变自己的形象。

当她慢慢的有了精英白领的样子,兴高采烈地给他看自己新做的指甲,问他好不好看?

他看了一眼,便说:“不好看,女人不要武装外表,要武装头脑。我看你现在就没怎么有头脑。”

这家伙说话真的很刻薄啊。

但他有时候又很会说话。

其实殷胜天原本不叫殷胜天,她叫殷胜男,她有个姐姐叫亚男,这是她爸爸连生两个女儿、一辈子没有儿子的遗憾。

她不喜欢这个名字,成年后一直想改掉,后来终于下定决定去改,就去找看八字的起名字。

裴雪意知道后笑话她迷信,调侃道:“男人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胜男没意思,你不如叫胜天,人定胜天。”

她当时被一句“人定胜天”唬住了,就改了这个威武雄壮的名字,后来越来越喜欢。

殷胜天站在病床前,俯身捏了捏裴雪意苍白的脸,“我想做这个动作很久了,你现在没办法吧?你这个大傻子。”

其实,当年就是他太心软了吧,知道她被父母逼着做不喜欢的事,所以想要给她一个机会。

他当时,一定是想到自己了吧。

裴雪意昏迷了三天,在一个夜晚醒来。

他应该是疼醒的,意识并不十分清晰,昏昏沉沉地在病床上喊疼,声音虚弱的就像小猫一样。

肌腱断裂当然是很痛的,如果不是他一直昏迷着,再加上医生用了止痛泵,手术后清醒的每一天都会是煎熬。

第三天止痛泵里的药物用完了,医生撤了止痛泵。人的痛觉在夜晚时格外敏感,今晚是第一个没有止痛药的夜晚,他当然会觉得痛,呼痛是本能反应。

邵云重站在病床前冷笑,“你也知道疼?”

他俯身贴在床边,恶狠狠地说,“你活该,知道吗?疼你也给我忍着!你那么有本事,你怎么没死成啊?真有本事你一刀先捅死我,再捅死你自己!”

“邵云重,你神经病啊!”殷胜天拽着他肩膀,使劲把他往后拖,“我求求你了,你别发疯了行不行!”

他这样子太可怕了,殷胜天担心,他一个激动,会把裴雪意从病床上拎起来。

她就不明白了,裴雪意没醒的时候,邵云重整天阴云密布,不吃不喝的,跟条狗似的守在病床前。现在好不容易人要醒了,他又死鸭子嘴硬。

裴雪意住的病房里有陪护休息室,有24小时的n对1医护守候。他一醒来,医护人员就过来了,查看各项体征。

裴雪意蹙着眉心喊疼,眼角有水光,大概是眼泪。他那么脆弱娇贵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个人当时是怎么下狠手切断自己十几根肌腱的。

医生看了只觉得太可怜了。

按理说病人失血太多,又刚做完一场五六个小时的大手术,脸色是最难看的。可是这个年轻人,是苍白憔悴也掩不住的秀丽容貌。这份病弱,反而更让他惹人怜爱。

医生给裴雪意用了镇痛剂。

镇痛剂通过静脉注射,很快就起了药效。医护人员看着裴雪意安稳下来,就回陪护休息室去了。

众人散去,邵云重把殷胜天也赶出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又守在病床边看着裴雪意,用手帕给他擦汗,轻轻擦拭裴雪意受伤的那只手,就像对待什么易碎品。

裴雪意伤了手腕肌腱,缝合后需要打石膏,他的手不能动,整只手包括手指肚都是肿胀的。

邵云重就一点一点地给他擦。

裴雪意似乎很不舒服,在睡梦中皱起眉。

医生说镇痛剂只是缓解疼痛,并不能彻底消除疼痛。邵云重知道他还是痛的。

“很痛对不对?”邵云重的嗓音有些沙哑,“你真的知道怎么折磨我。”

裴雪意在这天之后慢慢清醒过来,虽然睡觉的时间依然很长,但总体来说,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手腕的疼痛感慢慢减轻,已经可以不再使用止痛药。可是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痛觉神经最敏感的时候,伤口还是很痛。

他偶尔半夜痛醒,又困又痛,想睡又睡不着,痛苦的想要再自杀一遍。

这时候就能感觉到,有人打开床头的小夜灯,抚摸他的额头和受伤的那只手腕的胳膊。

他知道黑暗中的身影是谁,却一句话都不说。

邵云重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守着他,给他按摩放松。这人不知道哪里学的手法,是有点作用的。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裴雪意在浑浑噩噩中睡去,邵云重就那么安抚他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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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了,滑跪~

我奶奶来我这里小住,晚上给她收拾屋子,耽误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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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羽翼丰满

裴雪意醒来后,邵云重在几天内把半个中国的医院翻了个底朝天。

他派人到处搜罗手外科和创伤骨科的专家,想让他们治好裴雪意的手,不留下一点后遗症。

得到的反馈都是:再等等。

这些医生都说他太心急,不管怎么样,得先等病人肌腱愈合后看看情况再说。也就是说,他折腾了一圈,没什么用。

但他折腾出来那么大的动静,邵父就知道了这件事。

其实就算他没搞出来那么大的动静,邵父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裴雪意出事的当天晚上,送到医院之后,邵怀峥就知道了。

庄园别墅里的老员工都是邵怀峥的人,尤其是老管家,此人是邵怀峥的心腹。邵云重知道,这老家伙就是爸爸安插在庄园里的眼睛。虽然爸爸平时不住在庄园里,但庄园里发生什么事,他心里都明镜似的。

邵云重在医院里陪了几天,昼夜连轴转,比裴雪意病房里正儿八经的陪护们都要辛苦。

他刚从病房里出来,正准备回家换身衣服,就被人拦住,说邵总请他回去一趟。还是两个黑衣保镖,体型健硕,这是怕他不配合,做着把他押回去的准备呢。

邵怀峥平时为了去公司方便,住在一处离集团大厦比较近的别墅。

邵云重被父亲身边的保镖押上车,直接押送到别墅。

一进大门,邵怀峥身边的助理就等着呢,对他说:“邵总请您去书房。”

邵云重昂首直奔书房。

书房里,邵怀峥坐在那里抽雪茄,神色间带着一股烦躁和怒火。

邵云重一进去,邵怀峥就一脸阴沉,压迫感十足地开口,让他跪下。

他不跪。

“你给我跪下!”

邵怀峥一个镇纸扔过来,上好的玉石镇纸带着凌厉的风 ,下了十足的力道,就那么直愣愣地砸过来了。

邵云重吃痛地捂着额角,要不是用手挡了一下,这一砸脑袋肯定见血了。

他看父亲那个力道下了狠劲儿,知道父亲心里怒火滔天,赶紧跪下了。

“混账东西!”

邵怀峥猛地站起来,走到他跟前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邵云重没有防备,邵怀峥又常年有健身的习惯,身体健壮,这一下子就把他扇得偏过头去,差点扇倒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错在哪?”邵怀峥低头看着儿子,指着鼻子问道。

邵云重重新跪直了,抬起头,梗着脖子说:“不知道。”

“我问你,阿季进医院是怎么回事?”

邵云重愣了一下,虽说早就知道今天这一趟是为了什么,但提起这件事,还是觉得难受,以至于在父亲面前都说不出口。

邵怀峥说:“平时你任性妄为也就算了,从小我对你疏于管教,把你养成这霸道性子 ,我都认了。这回把人搞进医院?传出去像什么话!”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没看住!”邵云重嘴硬,心里更是烦躁,眉头紧紧皱着。

邵怀峥怒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强扭的瓜不甜!”

“是,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啊!”邵云重心里想笑,他总得先把瓜扭下来吧,要不然被别人扭走怎么办?他岂不是连不甜的瓜都吃不上?

邵怀峥被他顶嘴顶得心梗,“外面多少的男男女女,你不要,为什么就可着裴家那个孩子嚯嚯?”

“爸!您这说的什么话?外面那些人,谁能跟阿季比?再说了,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有感情基础!”

“有感情基础?人家恨你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自杀 ,这就是你说的感情基础?”

“我不管!反正他别想离开我身边!除非我死了!”

邵云重眼神凶悍,就像守着自己肉骨头的一条狼狗,带着一股谁来抢就扑上去咬死谁的劲儿。

邵怀峥一怔,他原先也知道,他这个儿子性格太霸道,这两个孩子之间,八成是他家里这个混世魔王主动加强迫的。

他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是想出手干涉一下的,原打算让两个孩子出国,一个去美国,一个去英国,或者干脆一个留在国内,一个送出国外。但这个计划根本没法落实,一跟儿子提这件事,那就是捅了马蜂窝了。最后也确实还没来得及落实,就出了变故。

后来他干脆想,反正这种事儿对于他们这种家庭来说,也不算多么了不得的事。不就是玩个把男人吗?难道他这个做父亲的,连儿子的这一点兴趣都要剥夺吗?再说了,裴家这个孩子,家世也清白,各方面也都挺好的,不比他儿子出去找别人强多了?于是,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到了这一刻,老二眼里流露出来的凶狠劲头,竟然让他为之一震,他隐约感觉到,这件事已经到了相当棘手的地步,他必须做点什么,要不然就来不及。

邵怀峥沉思片刻,对儿子说:“老二,你少给我犯浑。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把阿季送回裴家,以后你再也见不到他,要么你现在就乖乖听我的话,接触接触能跟你结婚的女孩子。”

邵云重冷笑,“哟,合着在这里等着我呢?安排完我哥的婚事,又来安排我了是吧?我要是两个都不选呢?”

他笑意更甚,“爸,你信不信,你就算把裴雪意送回裴家,裴家都得先问过我的意思,才敢把人留下。”

邵怀峥看着儿子年轻气盛的脸,突然想起前几天秘书跟他汇报过蓝锋资本向利臻集团投资的事。

蓝锋资本是邵云重独自创立的,是完全独立于邵家之外的。这几年,蓝锋资本就像一柄锋锐的利剑,成为了国内投资圈的一匹黑马。

儿子已经羽翼丰满,锋芒毕露,方方面面不再受父亲和邵家的掣肘了。

邵怀峥转而说道:“你总归是要结婚的,儿子,玩男人不算什么事,但他没办法名正言顺做你的妻子。”

“谁说的?只要我想,明天我就把人押到国外领证去,后天就在全市登报,邀请所有媒体和亲朋好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邵云重说着说着两眼冒光,似乎为自己这绝妙的主意狂喜。

“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邵怀峥吼道。

“爸爸,别再拿婚事压我了,你知道我什么都不怕,你也没什么能威胁我的。”邵云重站起来,倒也坦荡,“他从十八岁就跟我了,我绝不能另娶让他受委屈,你要是实在容不下,大不了我出去自立门户!”

自从他知道自己对阿季怀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就在计划着这一天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生出一双强悍的翅膀,这样才能捍卫自己的婚姻自主权。一个人要是连自己枕头边睡着谁都决定不了,连婚姻都要别人插手,那还算什么男人?活着也憋屈一辈子。

邵云重转身往外走,走出去两步,又回头说道:“另外,我对女人硬不起来 ,你就算让我跟王母娘娘结婚,我也硬不起来。”

他是个重欲的人,但他只对裴雪意重欲。

说起来邵云重虽然整天像一条发情的狗,但他还真从来不滥交,从他十八岁成人后开荤,他就只跟裴雪意睡觉。

虽然他重欲,但他在某些方面又莫名有自己的坚持。在他看来,做爱这种事,一定得跟自己十分钟意的人,如果对着谁都能来一炮,那跟畜牲有什么区别。

他是很不屑那种畜牲行为的,尽管裴雪意经常说他就是畜牲。

邵云重发表完他的宣言,扬长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邵怀峥一下子跌坐进椅子里,叹息道:“管不了了, 翅膀硬了。”

老管家进来,端给他一杯茶。

“少爷长大了 ,我现在看他, 总觉得像看您年轻的时候。”

“我年轻的时候有这么混账?”

老管家没吱声。

邵怀峥又说:“我真后悔,当初没早点插手,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倒也不指望他以后能给我生孙子了,邵家的下一代就指望老大了。”

“就是…”邵怀峥叹了口气,“可惜裴家那个孩子了。”

邵怀峥是真的有点心疼,阿季这孩子,比他两个儿子都乖,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真是当干儿子疼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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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云重挨打了,谁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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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旧事

中午的时候,邵云重没赶回来。

裴雪意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吃饭,请来的护工在一旁看着,想帮他也不敢开口。

他伤在右手,是惯用手,由于打了石膏,干什么都不方便。现在换了左手吃饭,握着勺子喝汤都显得有些笨拙。

这两天喂饭的活都是邵云重干的,裴雪意不乐意也没办法。他有点奇怪,今天邵云重竟然没在,不过他也没问。

邵云重不在,护工自然觉得应该接替这喂饭的工作,本来也要喂他。

他却冷冷地说:“我只是伤了一只手,又不是高位截瘫的残废,你觉得我连吃饭都不会了吗?”

一句话堵得护工没话说。

这位护工是殷胜天高价聘请的,经验丰富,口碑也极好。她护理过很多病人,什么情况都见过,多难伺候的怪脾气都经手过。她知道裴雪意是自杀未遂,这种病人心里都有很多委屈,劝慰不如闭嘴。

裴雪意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几样从家里送来的精致病号餐都没怎么动。

他本来就苦夏,手术后每天打针吃药,嘴里总是苦苦的,吃什么都没胃口。

“您不吃了吗?”

“撤了吧。”

护工心里直摇头,这也吃得太少了。

人不吃饭身体就虚,身体一虚人就懒,看起来怎么都没精神,这精神头一差,身体恢复起来就慢。

护工撤了小桌板,扶着裴雪意躺下。

伶仃的人只剩骨头一把,又瘦又苍白。

她真是不晓得年纪轻轻的人,又生得那么俊,还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就想不开了?非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照顾裴雪意躺好,调整好病床的高度,护工端着饭菜出去,虽然觉得可惜,但也只能倒掉。

邵云重正好这时候过来,他嘴角被他爹打破了,一时有点没脸见人,在病房外徘徊,看到护工端着的饭菜出来,低声问:“这就吃完了?”

护工无奈点头,“嗯,裴先生胃口不好。”

邵云重皱了皱眉,裴雪意醒来后吃了几天流食,后来慢慢就能正常吃饭了。但这家伙就不怎么吃东西,胃口很差,每天跟兔子一样,就吃点青菜叶子,有营养的东西是一点也不吃,很是愁人,

他又跟护工问了问裴雪意今天的情况,一天的时间里,裴雪意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醒来就是发呆,精神头儿极差。

邵云重摆了摆手,让护工忙去了。

他凑到病房门玻璃那儿往里看了看,只瞧见一个躺着的侧影,怪单薄的,越看越可怜。

“老板。”

殷胜天手里提着一个纸袋过来,看到邵云重在门外弓着腰往里看,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邵云重转过头,拧着眉看她手里的kfc纸袋,“你这拿的什么?我警告你,你别乱喂他东西。”

“是冰可乐和薯条。他自己跟我说的,想喝冷饮。我觉得光喝可乐多没意思,就给他买了一份薯条…”殷胜天说着说着,才注意到邵云重的额头青了一块,嘴角也破了,连忙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让人给打了?”

她吃了一惊,谁敢打邵云重?

“没什么。”邵云重偏了偏头,一脸不爽地说:“我爹打的。”

殷胜天更震惊了,她见过邵怀峥,虽说不是温文尔雅的那一挂,但都人到中年了,脾气竟然还这么爆烈,下手那么重。她猜测老板挨打跟裴雪意的事有关,但也没有追问,只说:“你怎么不进去?”

邵云重说:“不想让裴雪意看见。”

殷胜天说:“真没看出来,你还这么爱面子呢。”

邵云重说:“废话。”

邵云重就这么在裴雪意面前消失了两天。

他不在的时候,裴雪意觉得很好。

护工照顾人比邵云重有分寸,至少不会非要抱着他去洗手间,也不会非要在他尿尿的时候帮他扶着。

他只是伤了一只手,右手打着石膏,是不太方便,但还不至于连上厕所都要人帮忙。他觉得邵云重就是故意的。

傍晚,裴雪意满头冷汗从睡梦中醒来,他刚做了噩梦,胸口急促喘息着,有些心悸。

有人扶着他起来,喂他喝了两口温水。

裴雪意这才彻底清醒,看清床前的人是谁。

“怎么是你?”

理查德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护工在休息室,要叫她过来吗?”

“不用。”裴雪意声音有些虚弱,突然惊醒时的那一阵心悸到现在都没过去,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你怎么在这里?邵云重呢?”

“他不在,去外地了。”

“所以你才敢偷偷溜进我的病房?”

“不…不是。”理查德连忙替自己辩解,“我是来保护你的。”

邵云重离开前,确实把他调到了病房这边来。

裴雪意似乎是笑了,唇角弯了弯,“保护我?也包括趁我睡着,来我床前守着?”

“……”

理查德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放弃了狡辩,这确实超出他的职责范围了。

裴雪意却突然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晚霞满天,裴雪意望着窗外,神态安静,看上去有些孤伶伶的。

住院这许多天,他又瘦了。

理查德说:“为什么要做傻事?”

裴雪意就那么望着窗外,许久才迟缓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或者是,不知道怎么说。

为什么?为什么呢?

只是那天晚上,当他拖着被邵云重弄脏的身体躺进浴缸里,被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就像回到了母亲子宫里,那一刻对疼痛没那么敏感了,对死亡也没那么恐惧了,就突然想永远睡去了。

两天后的傍晚,家里佣人照常来送饭。

裴雪意晚餐不食荤腥,所以送来的几样小菜都是素的,做法清淡。

佣人和护工将饭菜端出来,他尝了其中一道,从摆盘到味道都十分熟悉,但却不是家里厨子的手艺。

来送饭的佣人还未离开。

裴雪意问她:“家里来了什么人吗?”

佣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还没等她开口回答,就有人推门进来。

中年女人梳着整齐的低低的盘发,脸上的表情似开心又似难过。她径直走到病床前,红着眼睛说:“阿季少爷。”

佣人看她进来,向护工使了个眼色,两人便都出去了。

裴雪意却从来人进门的那一刻就完全呆住了,他看着面前的人,还有些不敢相信,“斓姨,真的是你。”

“是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做的菜。”斓姨认真打量他的模样,看他脸色苍白的不成样子,脸上也清瘦的一点肉都没有,就捂着嘴巴哭起来,“阿季少爷,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她看着他受伤的那只手,想碰也不敢碰,流着眼泪说:“你怎么那么想不开,要做这种傻事呀?你怎么能这么伤害自己的身体?”

来这里之前,她已经从邵云重那里知道了裴雪意的情况。邵云重也跟她说了,裴雪意现在很不好,精神不好,胃口也差,整天吃不下饭,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瘦的就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

裴雪意被斓姨小心翼翼地抱住,在对方怀里闭了闭眼睛,酸涩的眼眶顿时湿润,“斓姨,你过得好吗?这些年,我一直很挂念你…邵云重有没有为难你?我在国外很想跟你联系,但是都没办法…”

他说着话,眼泪掉下来,几乎泣不成声。他甚少有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候。

“我知道,我都知道。”斓姨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的,这几年我过得很好。”

“离开邵家后,我就没有继续工作了。少爷也没有为难我,这几年他每个月都定期给我汇款。”

“我都不在邵家工作了,怎么好继续收他的钱,我按照他汇款的账户打回去,他下一次就双倍打过来。我知道少爷的脾气,只能收下了。”

斓姨说着这几年的际遇,她说的这些事,裴雪意都不知道。这些年在国外,他一直担心斓姨的生活,没想到邵云重并没把事情做绝。

裴雪意八岁就到了邵家,邵家每个孩子都有照顾生活起居的保姆,斓姨就是带他的保姆。

从八岁到十八岁,斓姨一直照料他的生活。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个女人在很多方面都取代了母亲的存在。因此,他在情感上格外依赖斓姨。

邵千洲和邵云重的保姆,等他们到了一定的年纪,都离开了邵家。邵怀铮不愿意让孩子们在情感上太依赖自己的保姆阿姨。但裴雪意不一样,斓姨一直陪伴着他。

四年前,斓姨是因为帮他逃跑,才被邵云重解雇的。

斓姨是单亲妈妈,独自抚养一个女儿,她是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上流社会的圈子就那么大,被邵家解雇的保姆,别人家也不会要的。裴雪意知道,她很难再找到一份这样的工作了。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斓姨,担心她们孤儿寡母没办法生活。如今知道她们这些年没有吃苦,才终于心安了。

邵云重不在的这两天,就是亲自开车去隔壁市接斓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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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的事,后面很快就会写到了。

包括阿季当年是怎么去邵家的,都会交代的。

这周在毒榜上啊朋友们,你们给我一点反馈吧,给我一点海星吧,抚慰一下我被毒榜毒打的心灵 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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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年少情深

当年是邵云重把斓姨解雇的。

他把裴雪意身边这个类似于母亲般存在的人赶走,既是因为斓姨犯了错,也是因为他不想让裴雪意在情感上依赖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如今也是邵云重亲自将斓姨接回来。

这一来一回,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邵云重的妥协。

他是个那么霸道的人,就连妥协也不肯表现的太过明显。

只是在裴雪意情况稍微好了一点的时候,让人送来由邵千洲牵头和利臻集团合作的那个项目的相关资料。

那天在床上,邵云重说,他同意裴雪意进利臻工作,并指名要裴雪意负责跟邵千洲合作的这个项目。

裴雪意知道,邵云重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并未打算给他多大的自由权,是抱着一种看他玩闹的心态。直到邵云重让人把这份资料送来的这一刻,才意味着,他真正开始正视他的要求。

但是这个转变,裴雪意差点付出一条命的代价。

裴雪意在病床上翻看项目资料,他有点近视,戴了一副无框的近视镜,倒有几分文弱的书生气。

“看累了就歇一歇。”

斓姨端着一份刚煲好的骨头汤过来,先拿走他手里的文件,又摘掉他的眼镜,“先喝汤,等会儿凉了你又说腥。”

裴雪意没有办法,只能在她的督促下喝汤。

斓姨信奉吃什么补什么,肌腱受伤了,就要炖各种骨汤。这段时间汤汤水水不断,裴雪意不爱吃饭,汤倒是还能喝一点。再加上斓姨少食多餐的策略,他每天零零散散的吃些东西,竟然也慢慢养回来一点。

况且,裴雪意实在受不了每当自己吃不下东西时,斓姨那种伤心难过的眼神,似乎只能回报她多吃几口饭。

渐渐的,他胃口变好了,精神状态也好了一些,只是睡眠依旧不太好。

自从手术以后,他总是做噩梦,梦到以前的事。这些相似的梦境,曾反反复复在他手术后昏迷的那几天出现。

有时候是爸爸当年第一次带他去邵家的情景,他站在那个巨大的花园里,哭着喊爸爸不要走,可是爸爸离开的身影那么决绝,一转头,他就被一只巨大的怪物吞噬。

有时候又会梦见四年前的那个夏天,在邵家庄园别墅里的那一个月,夏季的燥热和沉闷快要令他窒息。他站在阁楼的窗前,天际划过一辆飞机,他几乎一伸手就要触摸到飞机的翅膀,又在一瞬间被人拖回黑暗。

他惊叫着醒来,浑身都是冷汗,病号服后背的衣料都被汗水打湿了,同时伴随着一阵阵心悸,让他醒来后很难再入睡。

斓姨对此忧心忡忡,说要去寺庙里拜拜。人身体虚弱的时候,最容易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缠住。她这个年纪的人,很多人都信这个。

她这么一说,邵云重倒是上了心。

说起来寺庙里烧香拜佛,他朋友圈子里还真有一个人定期给寺庙捐香油钱。

这人是他的高中同学,名叫骆海,读书的时候关系约等于陌生人,倒是毕业后机缘巧合有了几次商业合作,两人一来二去的混熟了,颇有些性格相投,就混成了朋友。

他这个朋友因为每年捐赠大笔香油钱,大力支持寺庙建设,跟寺庙里的住持很熟。

邵云重择日不如撞日,立刻联系了骆海。

前两年,邵云重曾收藏了一枚手持莲花的观音玉吊坠,想来请师傅开光后给裴雪意佩戴也挺好的。

邵云重在骆海的指点下捐了香油钱,将玉吊坠交给寺里主持亲自诵经,最后又请了香拜四方。

他以前其实不信这个,这辈子除了跪死人,就只在犯错的时候跪过他爹。但是来都来了,毕竟是万人的信仰,心还是要诚的,他拜了拜,鞠了躬,把香给上了。

骆海也拜了拜,上了香,还专门去药师殿的功德箱捐了钱。邵云重一看药师殿,猜测是能保佑健康的,立刻有样学样。

两人并排走出药师殿,邵云重颇为惊奇地说:“没想到你对这里还挺熟门熟路的。”

原本他以为骆海只是定期捐钱,就像有些人定期捐钱给慈善机构一样,钱是送到了,但其实只是做个表面功夫,权当为了企业宣传。

骆海说:“我家宝宝几年前做了一场大手术,他家里长辈手术前在这里拜过,佛前发过愿。后来他好了,老人家觉得都是佛菩萨保佑,每年都让我们来拜拜。”

邵云重咋舌,“你家宝宝?骆海,你什么时候这么恶心了,还宝宝。”

骆海回了一个字:“滚。”

两人又在寺庙里转了转,最后才回到住持那里,取回玉吊坠。出家人慈悲,住持还嘱咐了几句佩戴禁忌。

邵云重接过来吊坠,心情有些复杂。他本来是个不信神佛的人,事到临头也信了。

骆海要过来锦盒里的玉坠看了看,本来只是想看看这玉坠的品相,一打眼却瞧见玉坠底部刻着一个“邵”字。

“邵云重,你真够变态的。”骆海如此说。

邵云重笑了笑,也没有否认,戴在裴雪意身上的东西,他刻一个姓氏已经很克制了。

出了寺庙,树荫底下站着一个皮肤白皙的男孩子,是个小卷毛,一双下垂的狗狗眼十分可爱。

“乔乔来接我了,我先走了。”骆海拍了拍邵云重的肩膀。

邵云重点了点头,看着骆海和他那个小男朋友离开。这俩人牵在一起的手和相依偎着离去的背影,突然就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痛了他。

他看着他们,心里嫉妒的要呕血。他以前是见过这俩人在一起的,高中的时候,那个小卷毛给骆海送饭,俩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你侬我侬的。

那时候…

那时候他和裴雪意也很好,比骆海和乔荆玉还要好,为什么现在这俩人还那么好,他和裴雪意却再也回不去了。

邵云重看着他们俩,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过去的一切都那么遥远,仿佛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那些年少情深,那些隐秘欢喜,都像是突然断裂在时光里,永远的隔绝在那扇时光之门之后了。

他回到病房的时候,裴雪意正在睡觉。

裴雪意昨晚没睡好,这会儿刚睡着,还挺安稳的。

邵云重将观音吊坠放在裴雪意枕头边,坐在病床前静静看着。

裴雪意受伤的那只手露在外面,最近刚拆了石膏,伤口也已经愈合。

割腕后留下的伤口不好看,有些狰狞,彷佛时时刻刻在提醒着邵云重,裴雪意那一晚割腕时的决绝。

石膏拆掉后,乍一看到这个伤疤,邵云重的心就跟着疼,他想让医生想办法把这道疤痕弄掉,他没办法接受,这样一道伤疤永远留在裴雪意身上,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但医生说,目前想去掉这道疤痕,要么通过激光,要么就得通过整形手术,不论是哪一种,这个受过重伤的部位,都要再次遭受皮肉之苦。

邵云重一听这个,立刻就放弃了祛疤,他不想让裴雪意再受这个罪。那一截脆弱的手腕已经足够可怜了,刚被缝缝补补过,怎么忍心再折腾一番。

这道伤疤注定要在裴雪意身上留一辈子,也要在他心上烙一辈子了。

他捧起裴雪意的手,近乎神经质地吻了吻,就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然后喃喃低语,像是对裴雪意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不会放你离开的,永远。”

他付出的真心没有人可以不要。

这是他一眼就看中的人,又经过十几年精心的浇灌,是他倾力呵护的花,他怎么能忍受他离开自己呢?

没办法忍受的。

会疯的,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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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补昨天的更新。

骆海和乔儿来打酱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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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

第19章 中秋家宴

裴雪意手腕的石膏拆掉之后,医生又给他做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确定他可以出院了。

他的肌腱尚还需要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慢慢康复,在此期间,必须在医生指导下辅助一些康复训练。

邵云重专门为他请了一支医疗团队,就安置在庄园里,这样他以后就可以在家里做康复训练了。

出院后斓姨也跟着裴雪意回到邵家。

这几年斓姨的女儿已经毕业参加工作,工作地点在外地,家里也没有什么让她操心的事了,她以后还是在裴雪意身边照料他的生活。

裴雪意出院后不久就是中秋。

邵家向来重视这样的传统节日。邵家的父子三人平时都太忙,而且各住各的,分散在三个地方,是很难凑到一起吃顿饭的。因此在这样团圆的日子里,家宴是必须安排的。

历年的中秋家宴都设在庄园里,前几年邵云重在国外读书,并不是每个中秋都回来,所以一家人总是凑不齐。

今年邵云重回来了,一家人总算凑齐了,按照邵怀峥的意思,这次家宴要好好办一下。

家里的佣人都因为中秋家宴忙碌起来,虽然邵家只有三位主人,算上裴雪意也就是四个人,但这顿宴席耗费颇丰,堪称奢靡,需要许多精心准备。

裴雪意在屋里睡觉,佣人敲门进来送熨烫好的衣服,是今天家宴要穿的。

斓姨将衣服整理好,放在裴雪意床边。

裴雪意蹙着眉醒来,神色有些疲惫。他在住院期间就有了一个毛病,只要是被外界声音刺激醒,醒来时就会心悸。

“吵醒你了?”斓姨柔声问。

“外面是什么动静?刚才好像听到有车回来?”他睡觉轻,一点动静就会醒。

斓姨向他解释:“是邵先生回来了,现在家里人都忙着呢,张罗晚饭。”

“大哥也回来了吗?”

“大公子还没回来,听说已经在路上了。”

“我去看看。”裴雪意说。

“你别起来了。”斓姨将他拦住,“邵先生知道你在睡觉,特意跟我说了,不用叫醒你。你就继续睡吧。”

裴雪意摇了摇头,还是起身换衣服。

平时邵怀峥不在这里也就罢了,但邵怀峥在家的时候,他总是守礼数的。

邵家人让他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但是这么多年,他时刻没有忘记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

邵怀峥一回到家,便进房间休息了。

他特意嘱咐斓姨,不必叫醒裴雪意来见他,这既是出于体贴裴雪意的身体,也是因为,他真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孩子。

一家人一起吃饭,当着众人的面还好说,但若是私底下只有他和裴雪意两个人,他颇有些心虚。

所以当裴雪意亲自泡了杯茶,如以往一般端着茶去敲邵怀峥的门时,邵怀峥是有些意外的。

但他毕竟是个商海浮沉的中年人了,很快便将那几分情绪敛去。

“阿季,你怎么起来了?”

裴雪意双手捧着茶碗站在那里,恭敬又温驯的模样,叫了一声“叔叔。”

邵怀峥想到他手腕的伤,连忙让他进来,“你这孩子,这种事让佣人来做就好了,你何必亲自端来?”

“这是白毫银针。”裴雪意将茶碗放在桌上,他将手收回来的时候,右手微微打颤,连带着茶碗也跟着颤了几下。

邵怀峥看他右手还不灵活,恐怕是留下毛病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说起来他有两个儿子,但是这俩儿子,没有一个能像裴雪意这样,每次都在他回家之后,亲自给他泡一杯热茶送来。

阿季是真的乖,也正因为如此,他虽然很不喜欢裴乘风的为人,但这些年在生意场上总是尽量给予裴家一些便利。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如果阿季是一个女孩就好了,如果阿季是女孩,那绝对是他们邵家儿媳妇的最佳人选。但可惜就可惜在,他是个男孩子,而不是一个女人。老天爷就是会给人开玩笑,净弄一些阴差阳错的事儿。

邵怀峥把茶端起来,一口全给喝了,将茶碗撂在桌上,“来,阿季,陪叔叔坐一会儿吧。”

他扶着裴雪意的肩膀,两人在沙发落座。

两个孩子闹出来那么大的动静,他作为父亲,作为长辈,于情于理都应该说点什么,最起码迟到的关心还是得有。

“阿季,你跟云重的事,我都知道了。”邵怀峥叹了口气,“我这个儿子,脾气太坏,都是被我惯坏了。我知道他肯定干了不少混账事儿,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那天我让他跪着,我也打他了,也骂他了,但他不听,还说要全市登报跟你办婚礼!他现在翅膀硬了,连我也拿他没办法。子不教,父之过,我给你赔不是了。”

“但是阿季…”邵怀峥话锋一转,“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也是真心喜欢你。”

“真心喜欢…”

裴雪意重复着这句“真心喜欢”,突然有点想笑。他不信邵怀峥是现在才知道邵云重对他做的那些事。

那么多年了,邵怀峥对邵云重做的事坐视不管,才让事情到如今的地步,现在差点弄出人命,他倒记起来自己是个父亲,是个长辈了。

裴雪意垂下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再抬头看向邵怀峥的时候,面容十分沉静,“叔叔,您真的很疼爱邵云重,哪怕知道他有错,但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不过就是一句‘我也拿他没办法’就轻松揭过,而对我的安慰,也不过就是一句‘他也是真心喜欢你’ ”。

“当初您选择放任自己的儿子,无非就是觉得,这种事无伤大雅。直到我不堪忍受,自杀进了医院,就等于把这件事血淋淋地揭开,彻底摆在您的面前,所以您才不得不出来说两句。”

“毕竟,我因为这些事寻死觅活,实在把事情弄得太难看,传出去有损您邵家的名声,对吗?”

儿子,家族,脸面,邵怀峥把这些都顾及到了,他考虑的很全面,就是不考虑裴雪意的感受。

邵怀峥怔住,被这番话堵的有点懵。他脸上的表情僵住,脸色有些难看。他这一辈子,经历过很多商务谈判,但从来没有人能让他一句辩解都说不出口。

裴雪意起身离开,还不忘把桌上的茶具收走,他捧起那个茶碗,依旧是恭敬又温驯的模样,“叔叔,我们高考后的那个暑假,邵云重和我消失的那一个月,就在这个庄园里,您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邵怀峥的脸色刹那间更难看了。

裴雪意从房间里出来,在走廊碰见刚回来的邵千洲。

“大哥。”他弯了弯唇角,脸上的冷漠瞬间被这个笑容冲淡。

“阿季,你这是刚从爸爸那里出来?”邵千洲摸了摸他的侧脸,“一阵子不见,你怎么又瘦了?没好好吃饭?”

邵千洲这段时间在国外出差,因此并不知道他进医院的事,就连跟利臻合作的那个项目,也是跟邵云重在视频电话里沟通的。

裴雪意点了点头,“我苦夏,夏天总是没胃口。”

他也不想让大哥知道。

裴雪意骨子里是个骄傲又倔强的人,他不想在珍视的大哥面前暴露自己的狼狈和不堪。

“小可怜儿。”邵千洲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半长的头发柔乱了,“你该理发了,头发这么长,越看越像女孩子了。”

“嗯,正打算剪头发呢。”

“我去找爸爸谈点事,一会儿再聊!”邵千洲拍了拍他的肩膀。

裴雪意笑着目送对方离开。

晚宴的时候,一家人围着餐桌落座。

邵怀峥在主位,邵千洲坐在他的左手边,邵云重则在他的右手边,裴雪意坐在邵云重身边。

这个家里没有女主人。

邵怀峥跟他的妻子没有离婚,只是长年两地分居。这对夫妻没有离婚的原因,也是两家的家族利益牵扯太多,出于保护财产的目的,他们维持着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但平时互不干涉。

两个人这些年的感情状况,彼此也都心知肚明。邵怀峥有情妇,他的妻子也有情人,只是都保持低调,这是他们共同的默契选择。

邵家的餐桌没有什么规矩,父子三人习惯于在餐桌上谈事情,自然也就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餐桌上,邵怀峥笑着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或许邵家即将迎来一位新的女主人了。

邵云重举杯,冲邵千洲笑了笑,“恭喜大哥。”

裴雪意正在喝汤,闻言一顿,汤勺在碗里磕出微弱的声响。

他知道大哥正在接触适龄的女孩,两个月前他还见过跟大哥相亲的那个女孩子,但他没想到会那么快,仅仅两个月而已。

邵怀峥说:“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尽早定下来吧,先订婚。”

邵千洲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倒是邵云重开玩笑说:“听说你国外出差的这段时间,大嫂还飞过去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朋友在美国,说是在咖啡店碰到你们了,他不确定,拍了照片给我看。”

邵千洲笑了两声,“只是碰巧,她来美国购物,我就陪了几天。”

裴雪意看着大哥的笑容,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你不要喝酒。”邵云重小声提醒,“乖,就这一小口,我让人给你换果汁。”

裴雪意没有说话,任由佣人换走了他的酒。

晚饭后,一家人在茶室喝茶。

邵千洲喝多了酒,几泡茶之后,就到露台躺椅上吹风。

厨房准备了醒酒汤,裴雪意端了一碗,送到露台,放在躺椅旁边的圆桌上。

邵千洲本来已经有了睡意,闻到汤水的鲜味儿,又在这时清醒了几分,“阿季,这是什么汤?”

“奶油鲫鱼汤。”

邵千洲端起来喝了一口,伸手撩开他额前的碎发,“还是阿季好,还知道给我送碗醒酒汤,其实我没喝醉。”

裴雪意静静看着他,突然问道:“大哥,你喜欢何小姐吗?”

“跟她结婚,你开心吗?”

邵千洲把汤碗放下,笑了笑,除了阿季,好像还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邵千洲说:“爸爸觉得我应该结婚,那就结吧。何小姐的父亲是高官,她母亲是咱们家合作多年的商业伙伴,她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是叔叔逼你的吗?”裴雪意问。

邵千洲摇了摇头,“没有人逼我,也没人能逼迫我结婚,是我自己愿意的。”

裴雪意垂下眼睛,中秋月色朦胧,他低垂的眼眸让人瞧不清里面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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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蝴蝶

邵千洲回国后,他手底下和利臻集团合作的那个项目也将正式开启。这也就是说,裴雪意作为利臻这边的项目负责人,也将开始上班了。

这在邵云重年轻的二十多年的生命中,绝对属于天字一号的失控事件。因为在他的理想中,裴雪意应该被他养在深闺,就像古代阁楼里那些大家闺秀一样,安静地做他的妻子,每天等着他回来。

现在这个梦想破灭了,所以他这几天心情很不好。

因为要出去工作了,一向懒散的裴雪意也努力打起精神,让造型师上门为他休整头发。

裴雪意裹在白色的理发围布里,还没来得及跟造型师沟通怎么修,邵云重就叉着腰站在他身后,握住他的发尾,比出来大概一两厘米的长度,跟造型师说只能剪那么多。

结果只是一个电话的功夫,等邵云重回来,裴雪意及肩的头发已经变成彻彻底底的短发。

邵云重看着地上掉落的碎发,然后死死盯住造型师,两只眼睛几乎要喷火,“谁让你给他剪那么短的!”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裴雪意的头发,那是他做爱的时候最喜欢摸的地方,把手指插进裴雪意发间,简直比干进去还要爽。

造型师战战兢兢,吓得不敢回话。

裴雪意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很满意,“是我让他剪的,既然要出去工作,形象就要商务一点。”

邵云重一腔怒火全都泄了,或者说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夸赞道:“真好,很商务。”

其实内心里觉得跟商务压根儿不沾边,这清新的短发,反而更像裴雪意中学的时候。

也好,以后在床上也能忆忆当年。

下午有人送衣服过来,全都是邵云重给裴雪意量身定做的西装。

裴雪意以前的西装,大多是陪邵云重参加各类商务宴会的礼服款,稍微有点华丽精致了,其他的休闲西装又太休闲,不怎么正式,他还真没有什么适合上班穿的衣服。

工作人员将衣服送来,让裴雪意试穿,他们现场记录数据,如果有哪里不合适,立刻送回去修改。

邵云重这下又找到了新乐趣,有了上次剪头发的前例,这回他寸步不离地守着,一件一件地给裴雪意试穿。

“这里宽了一点,再收一收。”邵云重双手掐住裴雪意的腰,这细细的腰身穿西装也别有风味。

他又扯了扯白衬衣的袖子,袖口正好包住那道碍眼的伤痕,满意地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重新量了腰围,低着头记录数据。

邵云重看着镜子里一身银灰色西装的人,这装束衬得裴雪意更加清瘦挺拔,雪白的肤色在冷色调对比下更加秀丽细腻。

“阿季,我真不想你穿着这身衣服,走出去给全公司的人看。”邵云重抚摸着裴雪意的脖子,低声说。

工作人员从进了这个衣帽间,便感觉到一种诡异的气氛,到现在,听到这几句话,气氛已经古怪到极点。

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又犹豫是不是应该反其道而行之,提醒一下这位,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在。可他最终,只能把头低的越来越低,几乎要扎到地里去。

这时终于听到一声天籁,邵云重冷声说:“出去。”

屋里的两三个工作人员立刻遁逃。

这下没有别人了,邵云重把裴雪意按在长椅上剥了个精光,周身只剩挂在胳膊上的一件衬衫,但什么都遮不住,跟不挂没什么区别。

银灰色的西装被随意丢弃,黑色的真皮长椅衬托着裴雪意莹白的躯体,如珠如玉。

邵云重狂乱地吻着他的胸膛,“阿季,我早就想在这里干 你了,四面都是镜子,可以看见你的全部。”

“你穿西装真好看 ,我刚刚看见第一眼就 硬了。你穿西装比穿睡衣好看,以后也在家里穿白衬衫给我看吧,穿我的。”

“唔…”裴雪意被他咬得吃痛,喉间流泻出一声呻吟。

颈间那枚玉观音吊坠也随着动作晃动,被红绳牵引着起起伏伏,手持莲花的菩萨宝相庄严,低垂着眉眼看这场肉欲情潮。

邵云重一把扯住红绳,将观音像攥进掌心。

裴雪意被红绳拽着,被迫抬起头,仰面的动作犹如献祭,他颤着声音说:“邵云重,你就不怕亵渎神明吗?”

邵云重笑了,“菩萨普渡众生, 一定知道我心中所想,既然如此,那也该渡渡我吧。”

“不,我不要神佛来渡,阿季,你就是我的神佛,你就是我的观音。”

他的音色带上一丝痛苦,又像是欢愉,“菩萨,你渡渡我吧,我快憋不住了。”

挂在手臂上的白衬衫瞬间被扯下来,揉作一团,被邵云重丢在地上。

裴雪意看到那个翻出来的衣领子,用银色的细线绣着“邵云重”的缩写。

“邵云重,你真是个疯子…”他已经不再挣扎,认命般被人固定在身下。

他闭上眼睛,不再看邵云重的脸,彷佛这样精神和肉体就能剥离,受难的肉身在无间地狱,而他的意识却可以暂时逃避。

邵云重说:“我早就疯了,你是今天才知道吗?”

他是很理直气壮的语气。

这个人骨子里的本性就是掠夺、占有、掌控。这一切在他身上都是那么浑然天成。

结束后衣帽间一片狼藉。

裴雪意躺在一堆黑白灰的衣料里,浓重的颜色几乎要将他吞噬,那些刺目的红都是失控的符号。

他已经没有力气起来,几乎连拿一件衬衫蔽体的力气都没有。他侧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因被人过度侵犯,浑身散发着淫靡的气息。

邵云重捡起那件衬衫,胡乱将他裹上,然后抱起来,一脚踢开卧室的门,丢进大床。

裴雪意蜷缩在被子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凌乱潮湿的头发贴在脸上,还有汗水从鬓角滑落。

他想,今天总该结束了。

这时邵云重打了个电话,不知打给谁,只说了两个字:“进来。”

很快来了一个人,带着白手套,提着一个银白色的箱子。

看到那个银白色手提箱的一瞬间,过往那些痛苦的、屈辱的回忆全部涌来。

裴雪意害怕得发抖,他的腿已经没有力气了,却挣扎着爬下床,甚至顾不上自己赤身裸体的模样。

邵云重轻易便制住他,一言不发,只是温情脉脉地看着他,随手捞起来一条领带,将他的手捆住。

“邵云重,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裴雪意奋力挣扎,嘶吼,就像被捕的野兽一般,“不要 !不要碰我!”

他激烈的反抗太过骇人,声音堪称尖利,让那个人不敢上前。

邵云重吼道:“还愣着干什么? 快过来!”

他掐住裴雪意的双手,很温柔地说:“阿季,你乖一点,我不干别的。”他贴着裴雪意的耳朵,亲了亲,温柔的声音仿佛在说着最美妙的情话,“我只是想做个记号。”

危险的讯号一瞬间将裴雪意包围,他听到自己牙齿都在打颤作响,“邵云重…你放开我!求求你!你放开我!”

邵云重却依旧低声呢喃,“阿季,你要出去工作了,我不放心。你知道吗?外面有多危险?每个男人看见你都觊觎你。”

“我怕你被人抢走,我得做个记号。”

“你是我的小蝴蝶,我得做个记号。”

裴雪意咬着牙说:“邵云重,我是人!不是畜生!”

他挥着被捆住的手拼命挣扎,手脚并用的挣扎,慌乱间竟然一脚踹倒了走上前的纹身师。

邵云重欺身上前,死死将他摁住,“阿季,我本来不想给你打镇定剂的。但你太不听话了,我怕伤到你,所以你还是睡一觉吧。”

“乖,等你醒来,什么都弄好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医生拿着针剂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还未等裴雪意有任何动作,便被几个人近身围住。

他们按住他的手臂,露出苍白的皮肤和脆弱的静脉,酒精棉球擦拭着皮肤,裴雪意感觉到一阵恐怖的颤悚,“邵云重!我恨你,我恨你…”

一针下去,他在众人的桎梏下很快安静下来,最后在邵云重怀里睡去。

纹身师已然吓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邵云重就让裴雪意睡在他身上,他用薄毯子将裴雪意的下半身盖住,掀起白色衬衫的下摆。

凌乱的吻痕烙在这人雪白的皮肤上,只这一瞥间 ,纹身师却看见了。

他只看了一眼, 便觉得心惊。

邵云重把裴雪意包裹严实,只露出尾椎一小片皮肤让他操作。

纹身师在邵云重的注视下争分夺秒地工作,因为图案并不大,很快便在裴雪意的尾椎刺下一只栩栩如生、翩翩欲飞的蓝色蝴蝶。

邵云重满意地笑了。

他看着裴雪意安静的睡容,俯首亲了亲他的唇角,“你知道吗?当年第一次见到你,你就像是误入我玫瑰园的小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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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依然是没人理的榜单,大家要理理我,要不然好孤单。

今天发烧了,浑身滚烫,睡觉喽qaq

骂邵云重就好了,不要骂我哈

第21章 回忆·初遇

“他像一只小蝴蝶,误入我的玫瑰园,跌跌撞撞地扑进我怀里。”

邵云重总是说,他们之间是天定的缘分。裴雪意每次听到这话都想笑,因为只有他知道,哪有什么缘分天定?他们两人的相遇不过是裴乘风的刻意安排。

邵家是政商两界通吃、如日中天的豪门世家,裴家是靠着祖产过活、日薄西山的小门小户。

裴雪意的父亲裴乘风是个富二代,海外留过学,年轻时风流倜傥,后来继承家业。他本质不坏,但靠着一份祖产,却不擅经营。若是不折腾,擎等着坐吃山空还好,但他偏偏还想力挽狂澜一下,于是一下子跌进去了。家族企业在他手里一年差过一年,直到他作大死,跟风投资失败,资金链断裂,利臻集团终于走到了破产的边缘。

利臻危在旦夕,裴乘风债台高筑,智囊团的顾问们也一筹莫展,建议他直接宣告破产。一旦进入破产流程,裴乘风名下所有资产都将打折拍卖,包括他的房子、车子…

面对那么大的亏空,裴乘风知道靠自己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于是就想向外求援,但利臻那么大的摊子,也不是谁都能扶起来的。

他想求万顷的老总邵怀峥帮忙,哪怕接受注资后割出大笔股份,甚至利臻从此以后成为邵怀峥万顷集团的子公司都行,但是他多方求人引荐,邵怀峥都没给他会面机会。

裴乘风并非一开始就打了利用孩子的心思,只不过一切都实在太凑巧了。

他这头求见邵怀峥不成,走投无路,妻子那里却收到了邵家的邀请函。

原来是邵家的小儿子刚从香港回来,近日要举办生日会。

邵家这一批邀请函发得很广,城中能说得上的人家几乎都收到了,就连裴家这套着即将破产的利臻集团一层虚壳的都收到了。

邀请函里还特意说了,既然是孩子的生日宴,来宾都把孩子带来,让孩子们互相认识认识。

其实这都不用特意嘱咐,谁不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家孩子跟邵家的小公子搞搞关系呢?

但是裴乘风也听到一些传闻。

原来早年间邵怀峥和妻子感情不合,因为两家联姻,掺杂利益太多,又不好离婚,于是两地分居,各过各的。邵怀峥在内地抚养大儿子,邵夫人回香港娘家,带走了小儿子。

现在是邵夫人身体不好,又把小儿子送回爸爸身边。

邵家这个小儿子在他母亲身边被宠坏了,脾气极差,性格顽劣,再加上刚回到内地很不适应,心情也不好,也不跟人交流,整天闹脾气,动辄就闹着要回香港找母亲。

邵怀峥很烦恼,想给他找个符合性情的玩伴。所以才在全城广发邀请函,还特意嘱咐大家都带上孩子。

这一份邀请函,让裴乘风动了心思,把主意打到了儿子身上,东方不亮西方亮,万一呢?再说了,他家阿季是最乖的一个,说不定和太子爷性情相投呢?

裴雪意便是被他父亲怀着这样的心思,给带进邵家庄园的。

他穿着白色毛衣和背带裤,怀里抱着一只粉色垂耳兔玩偶,被他父亲牵着,穿梭在人群里。

他看着父亲与大人们寒暄。

裴雪意从小就性格很敏感,他能感觉到那些大人表面跟父亲谈笑,但眼神里却带着他说不出来、让他很难受的东西。

后来他才明白,原来那是嘲讽,因为他们家要破产了。从此阶级跌落,再也不可能进入今天这样的宴会。那些人不屑的目光毫不掩饰。

“爸爸,我害怕…”裴雪意抱着他的兔子,紧紧贴在父亲腿上,不敢看那些目光并不算友善的人。

“阿季,爸爸在这里,有什么好怕的?”裴乘风蹲下来,摸了摸他的手,“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那么胆小,那么内向,要大大方方的。”

“还有你这个兔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今天那么重要的场合,不要带这个兔子玩偶,你还是要抱着它。”

“爸爸,对不起…”裴雪意嗫嚅着低下头,把兔子玩偶抱得更紧,“太多人了,我害怕,所以才把兔子带来的。”

“好了,不要哭。”裴乘风生怕他再哭闹起来,也没有多说什么。

儿子就是这样的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就说过,这么内向,怕见生人,可不是好事。但儿子的祖父说,内向有内向的好处,不必强行改变孩子的性格,要是所有人都是人来疯,那还有什么意思?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裴雪意小声说,“我想回家,找妈妈。”

“儿子,你已经八岁了,不要动不动就找妈妈。”裴乘风语气有点不耐烦,因为他带着孩子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邵家的小儿子。

刚刚去了给孩子们准备的游乐园,一群孩子在那里疯玩,也没有太子爷的影子。

难道今天这趟是白来了?他叹了口气,牵着儿子的手打算再四处逛逛。

这时有两个女佣从花园的方向过来,又有一个年纪约摸三十多岁的女人从宴会厅出来,三个人低声说着话。

“怎么样?找到小少爷了吗?”

“找到了,在玫瑰园呢,我们怎么哄都不出来。”

“少爷想妈妈了,他自从听说玫瑰园是当年夫人亲自设计的,就喜欢去那里待着。”

“我去告诉先生…”

女佣们说着话匆匆离去。

裴乘风望向玫瑰园的方向,突然感觉到上天眷顾。他抱起儿子,特意避开人群,赶紧往玫瑰园走去。

玫瑰园附近几乎没有人,等到了花园入口,裴乘风才看到这里立了警示牌子,说玫瑰有刺,为避免伤到孩子和玫瑰,禁止入内。

裴乘风领着阿季往里走了几步,在一丛清冷的白玫瑰后看到一个男孩子的身影,他穿着一身黑色小礼服,看那个面容,还真的跟邵怀峥有几分像。

“阿季,”裴乘风弯下腰,压低声音跟儿子说,“看到那个小哥哥了吗?还记得爸爸在家里跟你说的话吗?”

“嗯,记得,如果哥哥喜欢我,妈妈就不会难过了。”裴雪意努力回想着父亲说的话。

“乖,快过去。”裴乘风摸了摸他的头。

可是裴雪意却有点退缩,“爸爸…”

“快去。”裴乘风语气有点急,带着点催促的意思,“你想让妈妈难过吗?”

他推了裴雪意一把。

裴雪意被父亲一推,连忙慌慌张张地往前走,他没看清脚下的路,猝不及防摔了一跤,怀里的兔子玩偶摔出去很远。

这一下摔得很痛,他哭着回头看爸爸,爸爸却挥手让他向前走,自己转身离开了。

邵云重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扶他起来,冷冷地问他:“你是谁家的?”

很多年后,裴雪意依然会想,或许从那时候起,从他回头看父亲,父亲却转身离开,从邵云重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和邵云重绑在一起的命运就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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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云重也有可爱不讨人厌的时候[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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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回忆·金笼

时间太久远了,裴雪意已经不记得当时具体的情境,但他记得,他应该是没有回答邵云重的问题。

他只是一直哭,一直哭。

他胆子小,不管邵云重问什么,就是红着眼睛摇头。

邵云重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最讨厌小孩哭闹,要不是这小孩撞到他跟前,还长得挺可爱的,他根本不会搭理。现在一看什么都问不出来,也就不打算管了,转身就走。

这下裴雪意哭得更厉害了。

爸爸已经走了,不知道去哪了,现在爸爸交给他的任务也走了,他赶紧一瘸一拐地跟上。

邵云重没办法,就这样把他带回了房间。

别墅里的佣人正因为宴会忙碌着。

一大清早,小少爷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裙以巫二儿七五二巴一整里躲进玫瑰园不肯出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会,他一面都不肯露,这怎么行?

邵怀峥让保姆和两个保镖一起过去,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必须得把他儿子弄出来。

没想到邵云重自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

裴雪意哭得满脸泪痕,怀里抱着一只粉红小兔。

两人一出现,便被女佣和保镖团团围住。

保姆连忙问:“少爷,这是谁家的孩子?”

邵云重说:“不知道,我捡的。”

保姆又问:“您在哪里捡的?”

邵云重说:“玫瑰园。”

保姆看了看裴雪意的一身装扮,打眼一瞧就是被精心教养的,应该是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宾客的孩子,大概是到处跑着玩,跟父母走散了。

几个女佣看裴雪意长得可爱,围着他问长问短。他怕生,眼看着又要哭了。

邵云重皱了皱眉,“你们别问了,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我问什么他都不回答。”

“啊?哑巴?真的不会说话吗?”

女佣们一听是个哑巴,顿时看裴雪意的目光更加怜爱,多漂亮的孩子啊,可惜了。

邵云重不愿意那么多人围着他捡来的小孩,一把攥住裴雪意的胳膊,将人拎到卧室里。

他看见裴雪意的腿还是一瘸一拐的,就吩咐保姆:“你把我的家庭医生请来,他的腿摔伤了,可能需要处理。”

家庭医生接了电话,还以为小少爷受伤了,十万火急的提着医药箱过来。

结果掀开裴雪意的裤腿一看,只是膝盖磕破一点点皮。

邵云重挑了挑眉毛,“怎么可能?他一直哭个不听,肯定是太疼了。你再给他看看,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在邵云重有限的受伤经历里,他记得自己以前磕破脑袋,后脑勺缝了好几针都没这么哭过。

小少爷的吩咐,家庭医生当然得听,他又仔细看了看,托着裴雪意的小腿做了几个伸展的动作,“这样疼吗?这样呢?”

裴雪意先是摇了摇头,又小声说:“不疼。”

邵云重听到他的声音,愣了一下,震惊道:“原来你会说话呀?”

裴雪意轻声细语地解释:“我不是哑巴。”

“那我刚才问你话,你怎么不吭声?现在别人问你你就说话了?”邵云重心里莫名有些不爽,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了,“你有礼貌吗?”

裴雪意顿时有点羞愧,在他的注视和质问声中低下头。

其实…刚刚邵云重说他是哑巴的时候,他灵机一动,是准备干脆装哑巴来着…这样就不用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家庭医生给裴雪意擦破皮的地方消完毒、贴了个创可贴。裴雪意一抬头,发现邵云重还在注视着他,保持着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似乎还在等着他的解释。

“对不起。”他看着邵云重,眼睛湿漉漉的,透着一股可怜劲儿。

明明是道歉,倒像是别人欺负了他似的。

邵云重打鼻子里很轻地“哼”了一声,心里却在想,他的眼睛好像一枚睡莲的花瓣。

母亲养过这种花,养在漂亮的玻璃器皿里,清晨用花洒将它们唤醒,每一朵睡莲都张开花瓣,每一枚花瓣上都沾着潮湿晶莹的泪珠,就像此刻的他的眼睛。

邵云重的心柔软了几分,他不再追究他刚才不说话的问题,也不再询问他的名字和来历。

反正这是他捡来的,不管他叫什么、来自哪里,从今以后就属于他了。

从小到大,邵云重想要的东西,几乎都是垂手可得。于是在他的人生当中,只有“我想要”和“我得到”,他甚至从来都没觉得,这次他捡到的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东西”,他也从没想过,这个他捡来的小孩,竟然可以不属于他。

邵云重一整天都带着他捡来的小孩,把他当成自己的宠物来养,喂他吃的喝的。

裴雪意吃东西特别好玩,吃什么都是一点点、一点点的,邵云重喂他喂得乐此不疲。

两个小孩竟然相处的其乐融融,这让佣人们格外震惊。

邵云重的保姆照顾这位小少爷很多年了,从小少爷有记忆开始,她就在照料小少爷的生活了,平心而论,小少爷的脾气相当差,要不然也不会混到一个朋友也没有的地步。

现在竟然那么有耐心地哄人家玩,还喂人家吃东西,还让人家把樱桃核吐在他手心里,这简直太惊悚了。

“少爷,还是让我来吧。”保姆拿着湿毛巾,蹲下来给邵云重擦手。

邵云重不怎么在意地擦了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保姆说:“你去给我找个大笼子,哦不对,你去给我找人来,我要定做一个笼子!把他养在笼子里!”

保姆听到这话差点要石化了,颤颤巍巍地提醒:“少爷,他是人,不是小猫小狗,不能关在笼子里。”

“那他跑了怎么办?”邵云重脱口而出。

“哥哥,我不会跑的。”裴雪意仰起头,看起来乖乖的。

现在回想起来,年幼时的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在将来成为谶语。

或许从最初相遇的时候,邵云重就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了错误的认知,他觉得裴雪意就是他的东西,是他一个人的,别人不能摸不能碰,裴雪意也不能逃走。

后来,他果真让人弄来一个笼子,纯金打造,外面装饰着不同颜色的华美宝石,金笼里铺着厚厚的白色长毛地毯。

这金笼足可容纳两个人进去,邵云重让人把金笼放在他房间里,就放在自己床边。裴雪意还真的在里面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天的生日宴会,邵云重全程没怎么参与,他一整天都在跟裴雪意玩,只在最后的环节现身,象征性的切了一下蛋糕。

宴会厅里切蛋糕的时候,众人都看到他身边跟着一个男孩子,雪白的皮肤,怀里抱着一只粉红小兔。

裴乘风就在人群中,当他看到阿季站在邵云重身边,便知道成了。这一切就像天降横财一般,简直出乎他的意料,看来这一把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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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回忆·小夜曲

那天宴会结束后,裴乘风和邵怀峥在书房里谈了很久。

裴雪意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父亲来接自己的时候满面春风。

年纪小小的他,看到父亲的那一刻,并没有立刻跑上前去,而是怯生生地拽着邵云重的衣袖,问他:“哥哥,你今天开心吗?”

他还惦记着父亲给他的任务,临出门前,父亲跟他说过,他要陪哥哥玩,哄哥哥开心的。只要哥哥开心了,父亲遇到的大麻烦就会迎刃而解,这样妈妈就不用每天担惊受怕的流眼泪了。

邵云重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这一天过去了,他收到堆积如山的礼物,那些礼物随便拆开一个都是一套房子、一辆豪车的价格,但没有一个人问过他开不开心,甚至在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问过他。

大约在所有人的心里,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天生就是来这世上享乐的,怎会不快乐呢?

他垂下头,看着裴雪意,露出一个尚算开心的微笑,“当然了,因为我收到了最有意思的礼物。”

姑且算是老天爷送给他的吧。

裴雪意松了一口气,带着完成父亲任务的如释重负。他说:“哥哥,我想送你个礼物。”

邵云重有些意外,“你想送我什么?”他打量着裴雪意,最后把目光投到他怀里的粉红兔子,“你该不会是想把这兔子送给我吧?”

裴雪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只是走出房间,在经过裴乘风和邵怀峥身边时,问邵怀峥:“叔叔,可以借用一下你家的钢琴吗?”

一楼大厅落地窗边有一架施坦威。

白天邵家请了乐团来演奏,现在乐团已经撤走,钢琴是邵家的,现在孤零零地放在那里。

邵怀峥笑着点了点头。

裴雪意便抱着他的粉红小兔,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走下楼梯,向落地窗边的那一架钢琴走去。

此刻夜幕已深,宾宾尽散,布置华丽的厅堂经过一场宾主尽欢之后,略显冷清寂寥,就连明亮的灯火都尽数熄灭,只剩下落地窗边裴雪意头顶那一盏。

那盏灯的光芒十分柔和,就那么静静地笼罩着他,就像是为他镀上一层静谧的月光。

裴雪意将粉红小兔放在琴凳旁,跟自己平齐的位置,让它跟自己一样坐着。这琴凳是成年男人的高度,他坐在上面,双腿甚至是悬空的。

他抬手搭上琴键,旋律优美、委婉的曲调从他指尖流淌出来,细听之下,还有几分缠绵。

大厅内没人,这音乐声更显的纯净、空灵。就像是深夜月光洒落的时候,有人等候在你的窗边,专心只为你一人演奏,而也只有你一人能够听见。

邵云重缓缓走下楼梯,脚步轻到几乎没有声音。年幼的他是个破坏欲十分强烈的人,这种破坏欲可以毁掉他肉眼可见的所有美好事物。

但是在这一刻,他竟然从心底里不想破坏这动人的钢琴声。这是唯二让他心里的破坏欲能够停息的事物,另一个是母亲留下的玫瑰园。

裴雪意竟然为他弹奏了舒伯特的《小夜曲》。

这个穿背带裤的,知道《小夜曲》是向心爱的人表达情意的歌曲吗?

中世纪的欧洲,当行吟诗人在恋人的窗前徘徊,他们在黄昏的光影里,又或是朦胧的夜色中,拨动吉他、曼陀林的琴弦,歌声缠绵婉转,就是动人的“夜曲”。

邵云重曾被母亲逼着学琴,但他骨子里不是个安静沉稳的人,在琴凳上根本坐不住,只勉强学了点皮毛,必要的时候能弹下来一两首完整的曲子就行。

但他母亲有很高的音乐造诣,他在母亲身边的年月,被迫接受着音乐的熏陶。虽然演奏水平不行,但欣赏水平还行,他能听出来,裴雪意弹得很好,至少在同龄人里算优秀了。

他本来以为,这个穿背带裤的,顶多给他弹个《生日快乐》、《小星星》什么的。

“哥哥,生日快乐。”

裴雪意从琴凳上跳下来,看着几步之遥的邵云重,说出发自内心的祝福。

他很感谢哥哥一天的照顾。

这是父亲的任务之外的,他真心想送给他的礼物。

邵云重笑了笑,这笑容由内而外,发自内心,真实的让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他胸腔里好像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情绪,总之,感觉还不赖。

就在这一刻,时间走到了晚上十一点,大厅内的古董座钟发出报时的钟声,这老古董的声音依然清脆,又有些复古的味道,时间彷佛一下子来到中世纪。

邵云重走近裴雪意,对他说:“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晚上十一点,我妈妈说的。”

提起来母亲,他似乎很开心,揽着裴雪意的肩膀问:“你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我都可以送给你。”

裴雪意摇了摇头,他没有什么想要的,他只想让妈妈永远开心,想让他的小猫布布永远陪着他,不要被拍卖。

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就是那么单纯,出于一个孩子最简单直白的朴素心愿。

那一天,裴雪意什么都没有要,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也从未开口向邵云重要过什么。

可是在以后的许多年里,许多的事情,都已经超出了裴雪意当初那个最简单直白的心愿,也远远超出了裴雪意的控制。

他无力挣扎,在那张网里被越缚越紧,他妄图求救,但是无人听见他灵魂深处的声音。最后他只能将利刃刺向自己。

直到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他当初交换出去的是什么,而他最想要的又是什么。

那天邵云重的生日宴过后,裴雪意就和邵家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起初他只是被父亲按时送来,按时接走,从不过夜。后来成了小住,慢慢的又变成了常住。

他在邵家常住后,邵怀峥说,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生病,一定要找个贴心的人来照顾。斓姨就在这时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慢慢变成邵云重的影子,但有时候,又是邵云重跟随着他。他最初牢记着要讨好邵云重,但最后变成了邵云重纵容着他的小性子。

邵云重每一年的生日,当十一点的钟声响起,裴雪意都会为他弹奏舒伯特的《小夜曲》,这似乎成了保留节目。

落地窗旁边那一架施坦威,自那天以后,就一直放在那里,从未挪动,也再未被其他人奏响。因为邵云重不再让其他人碰那架钢琴。

但是每年一次的《小夜曲》在十八岁那一年中断,可能从此以后,也都不会再弹奏了。

因为裴雪意的右手不再像从前那般灵活,偶尔也会颤抖、发麻。

那一晚温柔的月光、古董座钟清脆的声响,似乎永远停留在过去了。

邵云重偶尔也会遗憾,当年那个穿背带裤的,当真不知道《小夜曲》隐秘的含义。

他想听成年后的裴雪意再为他弹奏一次《小夜曲》,似乎是再也不可能了。

邵云重仔细回想,其实是从一开始就那么珍而重之吗?

好像也不是。

最初他真的只是把裴雪意当作宠物来养,只不过别人养一只小猫小狗,他养了一个漂亮的小人儿。

他真正意识到裴雪意对他的重要程度,还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一件事。

两人相遇的时候,裴雪意八岁,邵云重比他大一岁,自然在学校也就高一级。

邵云重想跟裴雪意在一个班,但他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纡尊降贵降一级去裴雪意的年级,那就只能是裴雪意跳级来迁就他。

裴雪意从此以后,就跟他做了同桌,两人不仅在家里同吃同住,去上学也是一辆车,简直如影随形。

那时候邵怀峥的商业版图急剧扩张,正在吞并一家在本地扎根十多年的企业,其实本质上是一场恶意收购。

邵怀峥年轻的时候手段异常狠辣,做事不留后路,处处做绝。他在这场收购案里使尽手段,为了达到目的,不留一分情面。

对方被逼急了,铤而走险,雇人绑架了他的儿子。

邵怀峥的大儿子邵千洲远在国外读书,他们就只能从小儿子下手。

但邵云重极少在外面露面,只有一张几年前的模糊照片流出来,再加上他天天和裴雪意如影随形,所以当绑匪们看到两个小孩的时候,压根儿分辨不出哪个是邵怀峥的儿子,干脆将两人都绑走了。

那时候邵怀峥为了低调,还没给邵云重安排那么多保镖,本想着低调一些,目标也会小一些,没想到就让人钻了空子。

这伙人大概不是第一次作案,所以很熟练的就使用调虎离山计 ,把邵云重身边的保镖调走了,又迅速制服了司机。

绑匪把两个孩子丢进一辆面包车,手脚都绑上,还一人给蒙了一条黑布,嘴巴用胶带封住了。

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是绝对的弱势。全身被绑,还看不见,也不能说话,邵云重在黑暗中感觉到,他们是在一辆车里,并且车开得很快。

他知道自己是被绑架了,而且这些人在车上接了一个电话,不是为财而来,大概率是为了威胁他爸爸,企图获取别的利益。

既然这些人有利可图,肯定不会伤他性命。他接受过专门的教育,在面对这种绑架时,他应该怎么做,所以心里还算镇定。

裴雪意就在他身边,他能听到裴雪意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呼吸声,但他手脚被缚,嘴也被堵着,什么都做不了。

绑匪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地方,蒙眼睛的黑布扯掉,邵云重因为光亮刺眼,眨了眨眼睛,看清他们在一个废弃的仓库。他立刻看向裴雪意,确认裴雪意没有受伤。

这时两个绑匪一人拿一把尖刀,分别指着他和裴雪意的脖子。一个绑匪挑起邵云重的下巴威胁道:“小子,我跟你说,我现在把你的胶带撕掉,你给我保持安静,不准喊叫,听到没有。”

邵云重配合地点了点头。

胶带撕掉,绑匪问邵云重:“我问你,你们两个,谁是邵怀峥的儿子?”

邵云重知道这些人就是冲着“邵怀峥的儿子”来的,裴雪意是无辜的,他立刻承认:“我是邵怀峥的儿子。”

两个绑匪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人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意,手中的尖刀又往裴雪意脖子里送了一寸,“那这个怎么办?带着是个累赘,不如?”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刀刃已经贴着裴雪意的脖子,在脖子里割出一道血痕,裴雪意虽然被堵着嘴巴,却颤抖着从嗓子眼里呜咽出声。

邵云重意识到他们的意图,骤然瞪大眼睛,脑子嗡的一声,几乎是发自本能地厉声喊道:“别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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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答应的双更,没有做到,今天补偿大家。还有就是,更新经常拖,我感觉我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也对自己日常的琐碎事缺乏把控。本周的更新会维持稳定的,下周我可能会看情况改变一下更新频率,到时候再通知大家。十分抱歉,感谢你们包容我。

感谢:所有投喂海星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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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回忆·绑架

这一声实在太过尖锐,绑匪也不由得为之一顿,将目光投向邵云重。

邵云重知道,刚才已经跟他们承认自己是邵怀峥的儿子,现在就算说谎,否认他刚才说的话,这些绑匪也不会相信了。

他勉强镇定下来,跟绑匪说:“他是邵怀峥的私生子,我爸爸很喜欢他,对他比对我都好。”

“你们别杀他,留着我们两个,两个人的份量比我一个人要大。他很乖,不会大喊大叫,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听到他这番话,面前拿刀指着他脖子的绑匪扯开嘴角笑了笑,觉得有点意思。本来他们只想抓一个孩子,没想到临时抓来的两个都是邵怀峥的儿子。

这两个绑匪对邵云重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因为像邵怀峥这样的人,有一两个情妇,生一两个私生子,实在是太寻常不过了。而且他们盯了几天,这两个孩子确实天天坐一辆车,从一个地方出来。再加上,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恐怕也没有胆量和头脑撒谎。

既然两个都是邵怀峥的儿子,留下也无妨,万一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们两兄弟一人挟持一个孩子,说不定还能保命呢。

两个绑匪收了刀,顺势也给裴雪意揭开嘴巴上的胶带。没有了封嘴的胶带,裴雪啜泣着哭出声,哆哆嗦嗦地想要靠近邵云重,嘴里喊着“哥哥”。

邵云重看着他,眼神坚定,“阿季,别怕,爸爸会来救我们的。”

两个绑匪看着他们兄弟情深的样子,倒有点惊奇了,不是都说豪门争斗很厉害吗?一个妈肚子里生出来的才是亲兄弟,这俩崽子不是一个妈生的,竟然关系还不错?这还是年纪小啊,还什么都不懂呢。

等待的时间是焦灼的,更何况绑匪是被人雇来行凶的,在他们的背后,真正的幕后主使才是和邵怀峥交涉的人。

所以这些绑匪在这场绑架当中是很被动的,一切行动都要听指令,还要掌握好火候,还要准备着随机应变。

仓库里有一堆废弃钢材,两个绑匪坐在钢材上抽烟,抽着抽着就有电话打进来。

邵云重努力支起耳朵,屏住呼吸,想要听听这些人都在说什么,可惜绑匪好像有意防着他们,拿着电话出去接听了。

临出去之前,他们还将仓库破旧的铁门关上了,仓库内顿时一片黑暗。

“哥哥…”

裴雪意在黑暗中小声叫着邵云重。

这一声哥哥那么可怜,那么脆弱,邵云重在这紧要的关头,第一次因为一声“哥哥”生出一种责任感,猛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哥哥,是要保护弟弟的。

他冷静下来安抚裴雪意:“阿季,你别害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他贴着裴雪意的耳朵说:“我身体里有一种芯片,里面有定位装置,可以追踪我们的位置。爸爸发现我们不见,一定会立刻通过这个芯片定位找我们的,他现在一定就在路上了。”

裴雪意警惕地看向大铁门,生怕有人突然进来,听到他们说的话。他虽然已经因为恐惧手脚冰凉,但还是小声说:“哥哥,我不害怕。”

大铁门在这时“咔”的一声打开。

先进来一个绑匪,嘴里还夹着烟头,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把烟头狠狠熄灭了。

裴雪意被捆绑着,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难受得扭动了一下。

从他们被抓住,按进车里,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他们两个一直被绑着,裴雪意的手腕已经发紫。

邵云重看他不舒服,试图和这个绑匪打商量,因为他看这个绑匪比较好说话,刚刚他说裴雪意是私生子,也是这个人先收了刀。

他试探着说:“你能不能把我弟弟的绳子解开,或者给他松一松……”

“你他妈的怎么那么多事儿!”另一个绑匪正好从外面回来,一脚踹在他心口。

这一脚踹得很重,丝毫没有因为他是孩子收敛力道。邵云重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蜷缩着倒在水泥地上。他感觉喉间一股腥甜,张口吐出一口血。

“哥哥——!”裴雪意匍匐在地上,声音尖利的几乎变调,他想往邵云重的方向爬,但短短几步的距离却艰难无比。

那个绑匪眼看着还要再上去踢邵云重,裴雪意哭着哀求他:“叔叔,你别打我哥哥!你别打他了!对不起…你打我吧…求求你打我吧…不要打我哥哥了……”

这个傻孩子,竟然还对着绑匪叫“叔叔”,还说“对不起”。

邵云重趴在地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双手紧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手臂都在颤抖。如果现在给他松绑,再给他一把刀,他会把这两个人一刀刀捅死。

绑匪看他眼神那么硬,更加恼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兔崽子,你他妈再瞪我!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裴雪意闻言哭得更厉害,大声喊着“不要”。

“好了,你别真把他给打死了!”

或许是裴雪意哭得太惨,又或许是邵云重那口血吐得吓人,这时一直坐在那里的绑匪终于起身阻止。

邵云重被松开衣领、重重丢在地上,地上的灰尘被激起来,漂浮在空中,他倒地的时候又咳了几声,每一下都带着血沫。

绑匪似乎也怕他真的死了,凑到他跟前看了看。

另一个绑匪干脆将裴雪意松开,丢给他一瓶水,“去照顾一下你哥。”

双手捆绑太久,几乎已经完全麻木,裴雪意的手都没有接住这瓶水,他赶紧从地上捡起矿泉水,连滚带爬地跑到邵云重跟前。

“哥哥,云重哥哥…”他小心地扶起来邵云重,让对方靠在他怀里,“哥哥,你醒醒…你喝水…”

邵云重脸色苍白得吓人,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在他怀里咳了一下,嘴角淌下一条血线,慢慢睁开眼睛。

“哥哥,你喝水…”裴雪意看他睁眼,着急地把水凑到他嘴边,因为除了喂他喝水,他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裴雪意的睫毛被眼泪濡湿,那一双漂亮的睡莲花瓣一样的眼睛更加明亮。

邵云重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微微张开了嘴巴。

裴雪意哭着喂他喝水,眼泪也像珠子一样往下落,啪嗒啪嗒的。

那些眼泪落在邵云重脸上,最后流进嘴巴里,眼泪和水混合在一起,连咽下去的水都沾着微咸的味道。

“好了,别哭了…”

邵云重声音虚弱,裴雪意脖子里被绑匪割伤的那个伤口一直在流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脖子,问他:“痛不痛?”

“不痛…”裴雪意用力摇头,好像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真的不痛。

他脸上本来沾着灰尘,又被眼泪糊湿,现在就是一个小花脸。

邵云重笑了一下,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意外自己竟然还笑得出来,但这个笑容一下子让裴雪意很安心。

这次被绑架的经历,在邵云重的记忆中刻骨铭心。因为在邵云重有限的生命里,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后来邵怀峥亲自带着一队保镖,跟着警方,将他们救出来的时候,邵云重已经几乎快要晕倒了,但他靠在父亲怀里,强撑着一口气,对邵怀峥说:“爸爸,别放过那两个人。”

他眼神里流露出的凶狠,绝非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的。

邵怀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爸爸知道,你放心。”

两个孩子救出来后,被紧急送往医院。绑匪那一脚太重,邵云重的伤势比裴雪意重得多,裴雪意只有脖子里那一道皮外伤。

可是这件事,在裴雪意心里留下的阴影却要比邵云重深得多。那个绑匪拿着尖刀要杀他的场景,深深刺激到了年仅八岁的他。

他被送到医院后,因为受惊吓,一连发烧好多天,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没有清醒的意识,做噩梦,说梦话。

裴乘风和纪如茵匆匆赶来,每天每夜守着他,但是也没有什么用。

他在睡梦中,好像仍然被困在那个仓库里,哭着喊“哥哥”,这时候只有邵云重的声音能哄他。

于是两个人就待在一间病房里,邵云重手上打着点滴,还要来安慰他。

这件事过去之后,裴雪意就开始害怕看见一切利刃,就连餐刀都害怕。这些尖锐锋利的东西,他看久了,满身都是冷汗,仿佛那些东西下一秒就要来割断他的脖子。

关于这一点,邵云重是知道的。

他让邵怀峥请了好几个心理咨询师,给裴雪意做心理疏导,但效果甚微。

由此,他更加痛恨那场绑架案的幕后主使和那两个绑匪。

后来他知道,这些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两个绑匪判刑坐牢,一个在牢里跟人斗殴被打残了,一个在牢里病死了。好巧不巧的,两个人一死一残。

至于幕后主使,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他雇人绑架,无法通过法律制裁他,但在收购案顺利完成后,就被邵怀峥打压得在国内无法生存,跑到缅甸去了。

邵云重出院后就去学泰拳了,因为老师们说这是实战效果最好的。他讨厌被人威胁,也痛恨被人踹翻在地上。

他在训练场顶着烈日训练,满身都是汗。裴雪意撑着伞在一旁看着他,小脸被晒得通红,就固执地等着他。

“你回去!”邵云重劝他回去,说了几次他都不听,只能大声吼他。

裴雪意望着他,可怜巴巴的,不想走,“哥哥,我想陪着你,我也想练拳。”

“滚回去。”邵云重冷着脸问:“你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这一句话就足够让裴雪意听话了,撅着嘴巴乖乖地离开。

邵云重看着他离开,又重新回到训练场。他发誓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拥有保护自己和裴雪意的能力,以后再也不会受人胁迫。那种被人按在地上捶的狼狈,他再也不想经历,而且,他永远不想再看到裴雪意为了他去求别人。

大概就是从这件事之后,两人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关系了,由此羁绊更深。裴雪意越来越黏邵云重,邵云重也总觉得他们之间是不同的。

邵家也很愧疚,因为他们家里的事连累裴雪意被绑架,出于一种补偿的心理,邵怀峥对裴家更加帮衬。

第25章 回忆·保护

在这次绑架案之后,裴雪意很长的时间里都不敢一个人睡。

他年纪太小了,胆子也小,虽然这次绑架并未对他的身体造成实质伤害,但对他的心理绝对是一种摧残。

或许是因为在被绑架的几个小时里,只有邵云重跟他相依为命,他在回到家里后也格外依赖邵云重。

邵云重一直觉得,裴雪意之所以那么害怕,他恐惧的源头一定是因为那天那个绑匪想要杀他。

但后来心理医生给裴雪意做了催眠治疗,根据医生的反馈,裴雪意内心里真正的恐惧是害怕邵云重受到伤害。而他依赖邵云重的原因,也是因为只有邵云重在身边,他才能确定邵云重是安全的。

听完医生的话,邵云重的心就像被人紧紧攥住。

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那时候他还太年幼,并不知道那种陌生的情绪叫做心疼。

只是从那天起,他没有再让医生继续给裴雪意做治疗了。因为裴雪意每次做完心理治疗,都会被迫回忆起让他恐惧的事。

邵云重开始每天陪着裴雪意入睡,就让裴雪意睡在自己床上。他靠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裴雪意就抱着他的腰,侧头靠在他的胸膛前。

他给裴雪意讲各种幼稚却美好的童话故事,睡前再给一个安抚的晚安吻,他希望用这种方式让他养的小孩慢慢淡化恐惧。

他开始学着照顾人,学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也变得更加沉稳。

房间里那个装饰着宝石的金笼,成为了一个华丽的摆设,或者说玩具。裴雪意没有继续在那里面睡觉了,但偶尔还是会躲进去玩。

柔和的灯光下,黄金笼子和各色宝石流光溢彩,小小的人躺在白色长绒地毯里,乌发雪肤,睡容沉静,怀里还抱着他的粉红兔子,猩红的珠子在他脚边洒落,那是被他当做弹珠来玩的红宝石。

这奢靡华贵的一幕极具视觉冲击力,却又莫名的适宜,仿佛他天生就属于这样一个华丽的金笼。

女佣想要叫醒他,却被邵云重轻声制止。

邵云重拿了一条柔软的毯子,轻轻盖在裴雪意身上。

他退出房间,房门外有两个保镖把守,走廊里还有几个人在巡逻。

其实这时候,除了屋子里的金笼,整个庄园都已变成铁桶一个。

那次绑架案之后,邵怀峥就格外警惕。他加强了两个孩子身边的安保等级,从数百名退役特种兵里精挑细选了十几个人,花费几千万的高薪聘请这些人来做邵云重的保镖,让这十几个人轮流换岗,时刻关注着邵云重身边的一切风吹草动。

邵怀峥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儿子,为了邵云重的安全,可以说就差把儿子别在裤腰带上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绑架案后,本地开始流传出一个谣言,那就是邵怀峥有很多私生子…

他真不知道这种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怎么人到中年了,一下子有了这种传言,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就是了,权当是商业对手为了抹黑他而造谣。全然不知这个谣言最初是出自他儿子之口。

邵云重就在父亲密不透风的保护下,和裴雪意安稳度过了小学阶段。

按照邵怀峥的培养计划,邵云重接下来的初中就得送到国外去了,他家老大邵千洲就是这样的,初中、高中、大学,都是国外名校。邵千洲还是伊顿公学毕业的。

但是到了邵云重这里,邵怀峥跟他谈了几次,他都表示不愿意出去,理由是:阿季不愿意出去。

阿季不愿意出去的理由是:想妈妈。

邵怀峥:……啊,好吧,这也是理由。

裴家这个孩子,确实是比较依赖他母亲。倒也不是天天黏着母亲,而是一种心理情感上的依赖。

其实这时候邵怀峥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这个儿子对裴家的孩子实在太过看重了,以至于裴家这孩子的决定,能够影响他儿子对于未来人生的规划。

他觉得有些不太好,但事情似乎也并未发展到需要他出手干涉的程度。

两个孩子不愿意出国读书,邵怀峥也没有强行逼迫。

当初大儿子送出去太早了,他一撒手不管了,什么都让保姆和寄宿学校包揽了,总觉得丧失了一部分做父亲的乐趣。如今轮到小儿子了,既然小儿子不愿意那么早出去,那就不出去吧,就在国内继续读吧。

邵怀峥为两个孩子择了一所国际中学,打算为以后出国留学做准备。

裴乘风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实际上,邵怀峥这样的做法,正合了裴乘风的心意。如今借着两个孩子的关系,裴家和邵家便也维持着一种家族之间的友谊。但如果两个孩子出国了,一旦阿季脱离掌控,他还真不知道,他跟邵家搭上的这层关系会不会受到影响。

这一年,邵云重十二岁,裴雪意十一岁。

两个人都已经是小小少年了。

邵云重的眉宇间已依稀有了长大后的英挺轮廓,裴雪意更是出落成一个翩翩美少年。

裴雪意的长相完全遗传了他母亲,他母亲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里温婉妩媚的女子。因此他的容貌也格外秀美标致,再加上骨骼还未充分发育,身形也较为纤细。

他不说话的时候,独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秀美的就像一幅精致的水墨画,说是静若处子也不为过。当他动起来,那一双莲花瓣似的眼睛看谁都像含苞待放的样子,又有点少年天真的娇矜。

邵云重这时已经对他有浓浓的占有欲,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不喜欢他对着别人笑。

裴雪意这样的长相,走到哪里都是十分招眼的。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小男孩小女孩们仅仅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喜欢跟他玩。邵云重每天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赶走这些人,男的直接动手,小女生不用他做什么,就会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退。

时间久了,裴雪意就有意见了。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夏日午后,学生们自由活动的时间,两个人在人工湖泛舟,裴雪意垂下头小声抱怨。

邵云重明知故问:“我怎么了?”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他们上船?”裴雪意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瞪,眼神里带着质问,“这个小船明明可以坐下好几个人。”

“他们是想划船吗?”邵云重皱着眉,一脸厌烦的样子,“他们就是想跟你套近乎!你刚才要是坚持让他们上船,我就把他们全踹水里去!”

“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船,你怎么那么霸道?你凭什么踹人家?”

“我今天就跟校长说,这个船我买了!还有这个湖,我都买了!行了吧?”

“你不讲理!”

裴雪意就知道跟他没办法讲道理,扭过头去不再理他。邵云重冷哼一声,将头转向另一边。

一湖碧水,小木船就在湖中心飘荡着,两个人各怄各的气。

最终还是邵云重先按奈不住了,凑到裴雪意身边,突然捧起一把水泼过去。

裴雪意猝不及防受到攻击,立刻捧水反击。

两人互相泼着玩,刚才那点小别扭似乎都没了。

邵云重讨好地笑着,“别生气了行不行?我错了。”

裴雪意皱着眉说 :“你永远只会嘴巴上说自己错了,但下次还这样。”

这话简直一语中的,邵云重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反驳,只能耍赖似的抱住他的腰,“好了,别生气了,真的错了。我不该拦着他们,不让他们上船,行了吧?”

这下又认错,又分析了错误原因,对于邵云重这种硬刺头来说,也已经很难得了。

裴雪意不再跟他计较,“你划船靠岸,我要下船。”

“干嘛?还生气?”邵云重问。

裴雪意无奈道:“我去上厕所。”

邵云重立刻把小船划到岸边,“我陪你去?”

裴雪意拒绝了,“你留在船上吧,万一小船被人占了呢?一会儿我们还怎么玩?”

其实随着他年纪渐长,已经不太喜欢邵云重天天跟着他上厕所了。

邵云重觉得也有道理,便留在船上了。

这片人工湖毗邻着棒球场,附近有一个洗手间,裴雪意一个人往洗手间走去。路过棒球场的时候,他隐约感觉有人跟着他,但是一转头又什么都没有。

其实裴雪意是一个对环境很敏感的人,只是这时候棒球场人太多,干扰了他的判断。

直到他走进洗手间,才感觉到不对劲,几个男生跟着他进来了,身后传来一阵阵嬉笑,贱兮兮地谈论着他是男是女。

裴雪意模样秀丽,又因为不喜欢剪头发,头发有点长,有时候确实有点像女孩子。他并不在意这些人怎么说,面色冷淡地进了隔间。

然而等他出来的时候,洗手间的门突然合上,尾随他而来的几个男生一起围上来。为首的人叫黄澎,是隔壁班的,笑嘻嘻地看着裴雪意。

裴雪意不喜欢这个人,又因为这些年在邵云重身边,也是被捧着宠着的,很不会审时度势,所以对任何人的讨厌都写在脸上。

他冷冷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黄澎也是个二世祖,平时在学校里吆五喝六的,嚣张惯了,今天碰巧看到裴雪意落单,就带了小弟把人堵了。他本来没想干什么,一看裴雪意这副样子,心里那股顽劣的念头就跑出来了。

“干什么?当然是看看你到底是男是女啦!”黄澎指着裴雪意,对几个小弟一声令下,“你们几个,给我按住他,今天我要扒开他的裤子看看!”

他身后跟着的都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皮起来坏起来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一听黄澎那么说,全都坏笑着冲上来扒裴雪意的衣服。

“滚开——”裴雪意一声厉喝,出于自保的本能,立刻剧烈挣扎起来,拼命反抗。

但他哪里是这群人的对手,挣扎间额头不知道磕到哪里,额角顿时见血。

温热的液体流下来,血液混合着眼泪,裴雪意的眼睛有一些模糊,在这一刻,他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其实都是男孩子,就算这些人扒光他的衣服也没什么,但这种行为是一种羞辱,相当于将一个青春期男孩的尊严踩在地上。

他求救的声音既尖利又虚弱,因为挣扎过度,他几乎没有太多力气喊叫。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砰”的一声破开。

那一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混乱,裴雪意已经不记得,邵云重是怎么冲进来的了。

他只记得,邵云重的眼睛就像充血一样,他被邵云重从那些人手里抢出来,一把推进隔间里,紧接着,隔间的门关上,外面就只剩下打斗声和惨叫声。

有人“哐当”一声砸在隔间的门上,裴雪意就被堵在里面出不来,他能听到隔着一扇门板,那种拳拳到肉的声音。

“哥…哥!”他用力推着门板,想要从门里出去,因为他觉得那个挨打的人肯定是邵云重,毕竟对方有那么多人。

可是不论他怎么推着门板,门始终没有打开。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洗手间里好像一下子涌进来更多人。

一瞬间,惨叫声、怒呵声、吵闹声齐齐灌入耳膜。裴雪意用力推了一下隔间的门,堵在门口的那个人没了,他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从隔间摔出来。

这时候邵云重已经被老师和校警制服,他脑袋破了,脸上都是血,或者说,全身都是血,被校警自背后紧紧抱住,用电棍驾着脖子。

现场有人正在大声打电话,叫救护车,还有穿着白大褂的校医进来,用担架抬走了一个人…

那个担架抬出去的时候,邵云重还要冲上去,被校警紧紧勒住。

裴雪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那些人很粗暴地对待邵云重,他立刻冲上去攻击校警,拳打脚踢,“你放开我哥!放开我哥!”

他因为额头破了,血流了半边脸,此刻不要命一样的冲过来,吓得校警不知所措,竟然一下子放松了对邵云重的桎梏。

这一丢松,邵云重立刻从他手下挣脱,紧紧抱住裴雪意。裴雪意骤然被他抱住,在他怀里愣了一下,才放声大哭,“哥,你受伤了…”

“没事。”邵云重喘息着,在他耳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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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好冷清哦,大家是不是都去关注七夕加更活动了,我本来想参加的,但我忘记在截止日前报名了(吐血)。

今天第一天v,感谢捧场的朋友们!稍后还有一章!我修修错别字就传上来!

感谢投喂海星的朋友!还要还要!

感谢:— dante 一赞赏《误入金笼》1个鱼粮、seaurch 赞赏《误入金笼》1个鱼粮、— dante 一赞赏《误入金笼》1个鱼粮!

第26章 回忆·禁闭

邵云重骨子里的暴戾在这时就已初现端倪。

他暴怒上头,差点把黄澎打死。要不是有同学听到动静,赶紧去叫老师,黄澎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在那儿。

当年在那场绑架案里,危急关头,裴雪意叫了邵云重一声“哥哥”,激起了他的保护欲。同样的,他性格里最暴戾的一面也是因为裴雪意才被激发出来。

邵怀峥接到学校的电话直奔医院,涉事的所有孩子都被送往医院,所以学校通知他们所有家长也先去医院。

这通电话是校长亲自打来的,说他儿子在学校跟人发生肢体冲突,差点打死人。这件事的恶劣程度堪称他们国际中学建校以来最严重的。

邵怀峥不愧是见多了大世面的人,他没问别的,先问校长一句:“死了吗?”

校长因这过分直白的问话愣了片刻,立刻回答:“没有。”

邵怀峥又问:“我儿子呢?”

校长说:“受伤了,但并不重。”

邵怀峥“啪”一声挂断电话,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没死就好,他可不想现在就收获一个杀人犯儿子。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家两个孩子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头上都缠着纱布,就是还抱在一起,一副相依为命的架势。

其实他们两个压根儿没受任何委屈,校方知道他们的身份,最后就算邵云重还要冲上去下黑手,校警制住他的时候都控制着力道呢,生怕伤了他。

裴雪意看到邵怀峥来,终于见到家里大人,哭得稀里哗啦,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邵怀峥把小孩捞进怀里,软着声音哄了哄,“好了宝贝,不哭了,没事了,叔叔来了,一会咱门就回家了。”

裴雪意抽泣着在他怀里蹭眼泪。

天知道邵怀峥一辈子也没这么哄过孩子,他家老大老二全都没有享受过能在父亲怀里哭鼻子的待遇。

他一边哄孩子,心里想的却是,你们两个还有脸哭,还有脸装可怜,明明受伤最重的是那个躺进抢救室的。

邵怀峥哄完阿季,才走近邵云重,打量他儿子的伤势,看到没有什么大碍,才冷着脸问:“怎么回事?”

邵云重说:“你问老师去。”

邵怀峥急了,眼睛一瞪就要发火。

这时走廊里过来一伙人,有老师有家长,为首的就是伤势最重的黄澎的家长。

这所学校的学费颇为昂贵,因此能跟他们凑到一起读书的孩子,家世也都不凡,父母大多数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之间还都认识。尽管那个孩子伤得很重,但双方还是维持着表面的体面。

黄澎也是个圈子里有名的“小霸王”,平时为非作歹惯了,这回踢到硬茬子了。

邵云重练拳好几年了,下手的时候也没留情,他岂能是对手?鼻梁骨断了,眉骨断了,牙齿掉了好几颗,肋骨断了。

邵怀峥本来觉得,两家孩子打架,不管因为什么,人家孩子伤得重,自家孩子伤得轻,就算再家大业大的,也不能仗势欺人。他是打算好了,要做做低姿态的。

结果听老师们讲了前因后果。

他就撂下一句话:“我的秘书和律师马上就到,你们跟他们谈吧。”

然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

其实裴雪意不太清楚,最后这件事是怎么摆平的。他只记得,那天他们被邵怀峥带回家后,他就被送回房间休息,而邵云重被邵怀峥带进书房问话。

他受了伤,还流血了,又惊惧过度,家庭医生给他打了一针,或许那一针里有镇定成分,他很快便在斓姨的照顾下睡着了。

第二天,裴乘风来看他,他才知道邵云重被关禁闭了。从昨晚关到现在,人还没有放出来,邵怀峥罚邵云重在禁闭室写大字,写不够不准出来,还只给水喝、不给饭吃。

裴雪意本以为,邵叔叔赶到医院没有责怪他们,把他们带回家的时候也没有责怪他们,那就是没事了,没想到还会跟他们算账。

他连忙跑去找邵怀峥,想要求情,情急之下甚至连鞋子都忘记穿。

裴雪意知道,家里有一间小黑屋,这间屋子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屋子里只有一盏灯,一副桌椅和笔墨纸砚。

这是专门用来罚邵千洲和邵云重的,他们谁犯了错,都要去思过,因为屋里什么都没有,就只能写字,这是为了让他们静心。

邵云重以前也被关过,但都是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还从来没有被关那么久过。

裴雪意光着脚跑到了邵怀峥的书房,还未来得及敲门,便听见里面的谈话,是管家和邵叔叔。

“……先生,依我看,这件事小少爷做的没什么不对,难道眼睁睁看着阿季少爷被人欺负吗?那是他的朋友,俩人一起长大的,平时亲如兄弟,他怎么可能不管呢?”

“我不是怪他动手,我是怪他下手没有轻重。那小子是该打,但罪不该死吧?他下手那么狠,把人打死怎么办?”邵怀峥叹了口气,“我要是再不管教,以后保不齐去杀人了,难道你以后想看着他进少管所?”

管家没有再说什么了,似乎也觉得邵怀峥说的有道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接下来怎么办?黄家那边怎么交代?”

“怎么办?”邵怀峥冷笑一声,“他们家还敢跟我要交代?我倒要问问他们老黄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他们孩子在学校里搞霸凌!这都没人管?还有学校里的老师,都是怎么管学生的?我看那个皮孩子在学校里也不是第一次欺负同学了,怎么也没人管管,现在出事了,还有脸来找我?”

“……”

裴雪意隔着门,听到邵怀峥和管家的谈话,就知道求情也没有用了。平时邵叔叔最愿意听管家的意见了,现在管家都求情了,也没有用。那他说什么,邵叔叔肯定更不会听了。

禁闭室在三楼,是一扇铁门,门上有一个四方的铁片能拨开,就像一扇小窗,只是小得可怜。

邵云重被关了一夜,再次见到裴雪意的时候,便是隔着这一扇小窗。

裴雪意拨开铁片,看到邵云重坐在地上,屋里的桌子椅子全都踹倒了,宣纸全在地上,墨汁洒了一地。

他知道邵云重很倔,是不会听话写大字的。

听到门上的动静,邵云重转头看过来。

裴雪意贴在门上,急急忙忙地往里递奶黄包。

四目相对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邵云重凑到门边,从那个口子里把奶黄包接住了,他确实饿了,狼吞虎咽,三两口就吃完了。

等他吃完,裴雪意笑着露出一整张脸来,邵云重这才发现不对劲,“你怎么剪头发了?”

裴雪意没有说话。

邵云重猛地抬高了声音,“我问你话呢?你又想装哑巴?”

裴雪意说:“剪了。”

邵云重问:“为什么剪?”

裴雪意低着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问:“你还想吃点什么?我去厨房给你偷。”

“我问你为什么剪头发?”邵云重不理他这套,很凶地质问他。

“因为…”裴雪意终于绷不住了,一下子哭出来,“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我了,你就不会跟人打架,我们就不会惹祸了…”

“我不想叔叔罚你…我们明明没有错…”

邵云重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裴雪意在绑架案之后,就很害怕利刃,这里面也包括剪刀,他很害怕剪头发,剪刀凑近脖子就觉得害怕,每次剪头发都要克服很大的心理障碍,所以头发总是很长了才去剪。

他觉得那些人是因为他的头发太长,才会说他是女孩,他觉得,只要剪掉头发就没事了。

邵云重有点难过,将手伸出去,摸他的脸,“傻瓜,这不是你的错。你没错,知道吗?”

裴雪意抹了把眼泪,“我再去给你偷吃的!”

“别去!”邵云重喊住他,声音又在顷刻间柔和下来,“别乱跑了,让我看看你。”

裴雪意便没有动弹了。

邵云重看着他的脸,想起在洗手间那场混战中,自己被校警制住,他跑过来冲校警拼命的样子,突然笑了。

真没想到,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就跟小豹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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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感谢!

第27章 回忆·占有欲

邵云重打小就是个硬骨头,他一旦认定自己没有错,那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是绝对不会低头认错的。

邵怀峥关他禁闭,还罚他练字,他怎么可能照做?他一个字也没写,还把笔墨纸砚全都砸了。

偏偏邵怀峥这回也狠了心了,一定得要他低头认错,谁求情也没有用。

这事儿甚至还惊动了远在香港的邵夫人,邵夫人亲自打电话过来,邵怀峥也没有松口放儿子出来。

父子两人都不肯服软,但在邵家这样家族观念很强的家庭里,父亲是占据绝对强势地位的,处于弱势地位的儿子跟父亲硬杠,那肯定得吃亏。

邵云重在禁闭室被关了三天,邵怀峥还让人严加看守,不准任何人往里送东西。他饿了三天,被人从禁闭室扶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晕倒了。

这件事最终还是邵怀峥妥协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饿死。

通过这件事,邵怀峥也看出来了,这个儿子长大后肯定是管不了的,小儿子天生叛逆,一身反骨。

自从小时候那场绑架案,他儿子被救出来后不是哭着喊爸爸,也不是跟他说哪里受伤,而是撑着一口气跟他说:别放过那两个人。

邵怀峥就知道,他这个儿子,骨子里是个狠角儿。如今再看,不仅是个狠角儿,还是个犟种。

从禁闭室放出来,邵云重被送回房间输液。邵怀峥关他,他心里不服,禁闭室明明有水,但他一口都不肯喝,所以就脱水了。

裴雪意坐在床前看着他,喂他吃稀粥,说话的语气,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你为什么非要跟邵叔叔犟呢?明明只要服个软就行了。”

邵云重这几天听这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如今裴雪意也这样说,他把手一挥,不吃了。

“又怎么了?”裴雪意举着勺子,有点莫名其妙。

邵云重皱着眉头瞪他,“你也要来说这些废话吗?我还不是为了你!别人说我,你也说,你有良心吗?”

“我…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那你就好好喂我吃饭,别说这些让我不高兴的话!”

“我看你是吃饱了,都有力气抬杠了。”

裴雪意也是个有脾气的,把碗一撂,不伺候了。

邵云重看他要走,连忙问:“你干嘛去?你不喂我了?我还没吃饱呢!”

裴雪意说:“你自己吃吧!”

邵云重意识到他生气了,赶紧卖惨,“哎…我头晕,恶心,想吐…”

“阿季,你别走,我真的有点难受……不骗你……”

裴雪意将信将疑地停住脚步,“真的?”

“真的。”邵云重装模作样地说,“可能是刚才吃太急了,胃不舒服。”

这回裴雪意相信了,“那我去喊医生来。”

“你别去。”邵云重拉住他的手,“你就在这里看着我吧,我不想一个人呆着,孤孤单单的。”

裴雪意皱了皱眉,“真的不要医生来?”

“不要。”邵云重握着他的手,将脸贴在他手背上,闭上了眼睛。

好像就要这么睡着了。

裴雪意伸出另一只手,拨了拨他前额的头发,突然起了玩心,将他的头发揉乱了。

邵云重笑着躲闪,“别闹。”

此时此景,两个少年的一举一动,都有一番别样的温柔情致。

邵云重说:“你到床上来吧。”

裴雪意看了看他的点滴,怕压到。

“没事,”邵云重拍了拍床内侧,“你睡里面,我们以前不都一起睡吗?”

那确实是好久以前了。

现在裴雪意大了,已经开始要求独立的空间,邵云重只能答应,让他睡在自己隔壁的小套间里,这样既分开了,又还在一个大房间里。

裴雪意就在里侧躺下了。

邵云重一把将他搂进怀里,鼻子贴在他后颈嗅了嗅,“阿季,你真香。”

“嗯…”裴雪意敷衍地应着,或许是从小的习惯,其实邵云重抱着他的时候,他觉得很舒服,所以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了点睡意。

邵云重还在耳边碎碎念。

裴雪意听着听着就要睡着了,倏然之间,感觉到后颈有点疼。

是邵云重咬了他一口。

“你咬我干嘛?”裴雪意皱着眉问。

“对不起,牙有点痒痒,就没忍住。”邵云重没什么歉意地说。

“你是不是饿了?”

“没有没有…”

裴雪意便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他很快发现,邵云重咬他咬上瘾了,时不时的就要咬他一口,有时候是偷偷的,后来变成光明正大的。

最初的时候,裴雪意发现身上有红色的小印子,还以为是蚊子咬的,后来才知道是邵云重。

他跟邵云重抗议很多次,邵云重都不以为意,还嬉笑着把他扑倒,再咬一口,“我要做个记号。”

做个记号。

邵云重那时候那么年少,潜意识里就已经有了这种可怕的想法。

因为在学校打架的事,他们两个在家里待了半个多月,等邵云重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俩人才回学校了。

邵云重一战成名,从这以后,学校里是没人敢招惹他了。

裴雪意听说,黄澎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月才出院,出院后也没回学校,家里给他转校了。

黄澎跟邵云重的恩怨,就暂时告一段落。

但在裴雪意的记忆中,后来邵云重跟黄澎也一直不对付,两家在一个圈子里,但他俩始终不对付。

在某一年的商务活动上,两个人撞见了,黄澎还被父母逼迫着,主动跟邵云重搭话了,想缓和关系。

毕竟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那时候年少不懂事、犯浑,打架也是家常便饭,长大后都一个圈子的,谁还能一直记恨呢。

结果邵云重不搭理他,他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其实邵云重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要是当初他俩只是单纯干一架,不至于后来也不来往,但这件事事关裴雪意,那真是触及他的底线了。

当时的裴雪意并不明白,邵云重之所以那么愤怒,不仅仅是因为黄澎欺负了他。还因为,在邵云重心里,黄澎碰了属于他的东西。

那时候的他们都太小了,裴雪意怎么会明白这层意思呢?就连邵云重自己,也是在很多年后才理解自己当年的行为。

临近年关的时候,邵千洲从国外回来了。

邵云重和这位大哥相差着七八岁,中间就是隔着好几个代沟,再加上邵千洲在国外读书,所以他们兄弟俩的感情说不上多深。

裴雪意却很喜欢邵千洲。

因为大哥温文尔雅,很有绅士风度,这是跟暴躁易怒的邵云重完全不同的性格,让他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

裴雪意喜欢听大哥说话,也喜欢大哥带来的那些远在英国的异乡故事。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一天晚上,裴雪意刚从邵千洲房间里出来,就被邵云重拽着卧室。

裴雪意一进卧室就看见,床头柜上,他原本摆在那里的一个玻璃相框被砸烂了。

那是大哥从英国带回来的礼物,他十分爱惜,特意挑选了他和邵云重拍得最好的一张相片,放进这个相框里。

裴雪意看着零落的几片碎玻璃,红着眼睛质问:“你为什么砸烂我的相框?”

“怎么?你心疼了?”邵云重冷笑,“不就是一个破相框?就因为这是大哥送你的,你就当成个宝贝!”

“这是大哥送我的礼物,我当然爱惜!”

邵云重一听这话就恼了,“大哥大哥,整天就是大哥,那是你大哥吗?我以前送你那么多礼物,也没见你摆在床头上!”

自从大哥回来,裴雪意就一直黏着大哥,天天大哥长大哥短的,邵云重早就看不顺眼了。他见裴雪意那么在意这个相框,又上去踩了一脚。

“你走开!”裴雪意狠狠推开他。

这一推用了全身的力气,邵云重还真的被他推的一个趔趄。

裴雪意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来那张照片,哭着抹眼泪。

他蹲在那里,背影小小的,哭泣声特别可怜,就像是受了很多委屈。

邵云重心说至于吗?不就是一个相框吗?他张了张嘴巴,其实已经后悔了,想要安慰几句,又拉不下脸。

邵云重因为这一阵子被冷落了,憋了一肚子的气,他就是堵着气没有道歉。

这天之后,裴雪意就不搭理他了。

整整一个寒假,裴雪意都对他爱答不理,除非必要,基本不主动跟他说话。

他想方设法,找来一个一模一样的相框,赔给裴雪意,第二天就看见,那个相框被裴雪意仍在垃圾桶里。

邵云重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每天都在掏空心思想着怎么哄人。

开春之后,裴雪意天天都去花房里画画,邵云重就一直往他身边凑。

裴雪意画花,他就画裴雪意。

春日的午后,一只蓝色蝴蝶落在裴雪意肩头。

邵云重看痴了。

蓝色蝴蝶停留片刻,便扇动着翅膀飞到一株玫瑰上,邵云重屏住呼吸凑上去,合拢掌心将蝴蝶困住。

他赶紧跑出去,嚷嚷着让人给他找个玻璃罐子。

裴雪意听见动静,也跟着走出来。

邵云重献宝似的掐住蝴蝶翅膀,展示给裴雪意看,“阿季,我把它送给你。”

蝴蝶在努力振动着翅膀,可惜被人捏着美丽的蝶翅,怎么都动弹不得。

裴雪意皱了皱眉,“邵云重,把它放了吧。“

他悲悯的模样让邵云重愣了一下。

邵云重怔愣着松开掌心,蓝色蝴蝶扇动着翅膀,从他掌心飞走了。

他看向裴雪意,“阿季,你能原谅我吗?那天,是我不对。”

裴雪意没有说话。

大概邵云重永远不会知道,那天他伤心,不是因为那个相框,而他蹲在地上捡起来的,也不是相框玻璃,而是他和邵云重的照片。

邵云重心里疯长的占有欲,已经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裴雪意的心,亦看不清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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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花与镜

熹微的晨光照进窗玻璃,花房里光影柔和而朦胧,空气中只有淡淡的晨露气息,夹杂在馥郁的玫瑰花香里。

月光下的小夜曲、华丽宝石点缀的金笼、从邵云重掌心飞走的那只蓝色蝴蝶……

那些年少时的记忆,已经久远的就像上一辈子发生的事情。有时候裴雪意会觉得恍惚,那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吗?他和邵云重真的有过那些美好的时候吗?

邵云重攥着他的手,强迫和他十指相扣,从昨夜就高涨的望似乎永远无法被满足,全部的力气都要发泄在他身上。

裴雪意蹙着眉吟,低垂的眉眼,汗湿的鬓角,哀婉凄楚的模样彷佛受刑一般。

意识游离的时候,他突然在好像永远不会结束的事里想到了什么。

青梅竹马,缘分天定,历经生死。这是邵云重对他们两个人的定位。多么完美,多么浪漫,多么像命中注定。

邵云重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就连他们两个的故事也要完美才行,而不是充满着欺骗和谎言。

裴雪意在邵云重身下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如果邵云重知道,他们俩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的算计,又会作何表情呢?一定很好笑吧。

他几乎就要忍不住了,现在就想说出来,邵云重会不会掐死他?然后再去掐死裴乘风?

裴雪意弯起唇角,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古怪的笑意。

“你笑什么?”邵云重急促地喘息着,捏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在想什么?嗯?”

裴雪意只是冷冷的笑,那笑容很奇怪,却又像带着一种快意。

于是邵云重更用力,不允许他在这种时候分心。

随着几乎被满的疼痛,那个带着淡淡凉意的笑容终于被撕碎,裴雪意皱眉,痛苦的轻从唇瓣中溢出来,眼睛里有了水汽。

邵云重低头咬上他的肩膀,直到雪白的皮肤多了一圈红色的齿痕。这个年少时无意间形成的小癖好,一直保留到现在。

裴雪意眼睛里的泪掉下来。

邵云重就着两个人的姿势,轻易便将他抱起来,把他压在铜镜前,逼迫他看自己身上的那个纹身。

花房重新修建好之后,邵云重便让人放置了这面铜镜,铜镜周围掩映着大丛白色政瑰,是借鉴美国画家格雷夫斯的《花与镜》进行的花艺装置。

这面铜镜的用途荒唐而淫靡。

裴雪意在铜镜中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被白玫瑰环绕的躯体衣衫半裸,敞开的衣襟遮不住胸膛暖昧的痕迹,周身散发着颓靡的气息。

那个蝴蝶纹身已经恢复好了,周围的红色褪去,现已栩栩如生。蓝色的蝴蝶,自雪白的皮肤挣扎而出,就像是从裴雪意优美的尾椎上生出来一般。

邵云重钳住裴雪意的腰,掀起衬衫衣摆,欣赏这个尾椎上的艺术品,近乎迷恋地亲吻着他的蝴蝶。

纹在尾椎的蝴蝶,那么美妙又暗藏着无限暖味的位置,别人永远无法得见,剥下外衣,只有邵云重一个人能看见,大大满足了他的独占欲。

他很喜欢这个小蝴蝶,简直爱不释手,每次从身后掐住裴雪意的细腰时,都要亲了又亲。

每当这种时候,裴雪意都吃力地在他的禁锢下挣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咒骂他是个“畜牲”。

他便把裴雪意压在冰凉的镜面上,复古铜镜倒映着肆意疯长的玫瑰,玫瑰之下是他们交叠的身影。

空气里静谧的只有淡淡花香,裴雪意目光空洞,破碎的泪珠自眼角滑落,声音也像被揉碎一样,“是惩罚吗?”

他问邵云重,这个纹身是惩罚吗?是惩罚他自杀?还是惩罚他出去工作?亦或是惩罚他妄想离开他?

邵云重愣了一下,似被他空芒的眼神刺痛一般,更加用力地将他禁锢在怀里,“不,阿季,不是惩罚…是我爱你。”

他紧紧抱着他,很用力很用力,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离得那么近,却又感觉那么远。他明明用尽全力地抱着他,却又觉得他随时会离去。

好像只有在占有他的时候,他才能稍微安心,觉得这个人还是属于他的。

所以他总是迫不及待地进入,顷刻间就被温暖紧窒包裹住,欲望得到满足的那一刻,他也在爱欲中沉论。

唯有如此,方得解脱。

裴雪意受不了地仰起头,痛苦地挣扎着,眼下一片湿润,呜咽声几不可闻,“饶了我……好疼……”

“邵云重……疼……”

这一次裴雪意很难得的求饶了。

因为今天是他去利臻上任的第一天。他知道邵云重是故意的。

邵云重捂住他的嘴巴,“放心,我会让你去上班的。”

随后在他几近窒息的痛苦中放出来。

家中负责接送的司机还在外面等着。

邵云重抱着裴雪意回到房间,把人放在床上。

裴雪意虚弱地开口:“我要洗澡。”

邵云重亲亲他的额头,“来不及了宝贝儿,要不今天就不去了,你来决定?”

裴雪意挣脱他的怀抱,吃力地爬起来,拖着酸软的腰腿往浴室走。

邵云重知道这是倔劲儿又上来了,一把将他拦腰抱起,大步走进浴室。

两人从浴室里出来,他亲自给裴雪意换上衣服,最后打上领带,静静欣赏了片刻。

“阿季,”他看着裴雪意,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以后很多事都可以自己做主了,开心吗?”

这语气就像亲自送走一个初次去幼儿园读书的幼儿。

裴雪意拂开他的手,“别用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

邵云重笑了笑,这个笑容是这几天以来最发自肺腑的了,“既然要出去工作,那就好好干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多问问大哥,也可以问我。”

裴雪意闻言侧目,十分惊讶,不由得多想了几分,邵云重这些话是不是别有深意,否则他会有那么好心?他要是真的好心,就不会一大早就发。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正犯嘀咕呢,没想我的好。”邵云重叹了一口气,“别多想了,没有别的意思。”

其实并非是他想开了,只是因为实在拦不住,他也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权当陪着裴雪意玩玩了。

这个被养在深闺的大少爷,还从来没有工作过一天,他倒要看看,裴雪意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邵云重摇了摇头,颇为感叹,“阿季,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做个富贵闲人不好吗?偏要掺和你爸爸的那个烂摊子。”

裴雪意冷冷地看他一眼,还是没忍住反驳,“那个摊子再烂也是我们裴家安身立命的营生,是我爷爷的心血。”

邵云重没有在意这一记冷眼,只是亲了亲他的耳垂,低声说:“记得想我。”

裴雪意上车的时候,腰还是软的,直不起来。理查德为他放了一个靠枕,他才能勉强坐住,不至于倒下去。

理查德看他神色疲惫,贴心地给他盖上毯子,让他能在赶往公司的路上得以喘息片刻。

利臻集团的总部大楼在市中心,即便放在现在,也是极为优越的地理位置,这得益于当年裴雪意祖父的长远目光。

来到总部大楼,理查德打开车门,扶着裴雪意下车。裴雪意腿一软,差点倒在他怀里。

这一低头的瞬间,后颈那些原本包裹在银灰色西装下的痕迹暴露无遗。

裴雪意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

他一进入大楼,早已经等着急的几个公司高层和裴乘风打发来的秘书立刻迎出来。

裴雪意见了这些人,先说了声“抱歉”,然后解释道:“身体不舒服,来晚了些。”

这几个人本来觉得,裴雪意绝对是故意的,大少爷第一天来公司,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呢。但是现在看他走路都不稳当,还得要那个高大的保镖扶着,看来身体不舒服是真的。

几个人立刻表示:“没关系,没关系,还是身体要紧,我们等等没什么的。”

裴雪意笑了笑,被这几个人引着进了直达顶层的电梯。

他这个笑容十分的冷淡,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前来迎接他的几个人,立刻意识到,这位大公子长得跟朵花儿似的,但脾气似乎不怎么好。

王秘书是裴乘风打发过来的,他已经在裴乘风身边工作很多年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大公子。

大公子长得十分秀丽,纤瘦的腰身带着一股文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王秘书看着他弱柳扶风的样子,总觉得那张脸上,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春情。

他竟然从一个男人的身上联想到这些,王秘书立刻打消了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

裴雪意的办公室在顶层,跟裴乘风的办公室在同一个楼层。

几个高层簇拥着裴雪意,将他送到办公室,又寒暄了几句,最后告诉他一会要开会,这才各自离去。

裴雪意打量他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很大,一看就是刚收拾出来的,还很是精心地布置了一番。办公室里还有个小套间,可以供人休息。

裴雪意一进办公室,就被落地窗外的建筑吸引,对面也是一栋办公大楼,造型颇为现代化,比利臻的大楼略高出一截,明晃晃的挂着牌子——蓝锋资本。

他湊到窗边看了一眼,就在他对面的落地窗前,邵云重西装革履的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裴雪意表情失控了几秒钟,垂下头,狠狠拉上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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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季:真晦气!

我调整了更新时间,大家看到了吗?在置顶。虽然是隔日更,但也会有惊喜加更掉落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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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让他滚

殷胜天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邵云重,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丧心病狂的人!

难怪邵云重不去顶层的办公室,而是非要把办公室放在这一层,原来就是想跟裴雪意对着。

“所以,这就是你紧急决定把蓝锋的办公地址挪到这里来的原因?”她叉着腰,狠狠翻了个白眼,“是谁在开会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说,搬迁是公司发展策略中的重要一环,因为你请教了有名的风水大师给看过了?”

邵云重喝了一口咖啡,施施然转过头,不理会殷胜天的质问,只是提醒道:“你今天迟到了半个小时。”

“还不是因为你挪办公地点,导致我的通勤时长整整多出来二十分钟!”殷胜天抓狂,天知道她早起半个多小时还被堵在路上的时候有多崩溃。

但是跟邵云重抱怨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简直是对牛弹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觉得邵云重也是一个恋爱脑。他就像一条狗一样,恨不得在裴雪意身上撒泡尿来圈地盘!

邵云重丢了一把钥匙给她,“我在这附近有个公寓,你先住着吧。”

这个扔钥匙的动作在殷胜天眼里简直帅出天际,刚才她还在心里骂邵云重是狗,现在立刻很狗腿地道谢:“谢谢老板!”

邵云重说:“前段时间我不是让你接替安妮的工作吗?现在她的工作你继续替着,直到我招到合适的人。”

裴雪意进利臻工作,邵云重为他安排了助手,但他拒绝了。

因为不想在邵云重安排的人眼皮子底下工作,再让人把他做的一切都告诉邵云重,所以他只接受理查德担任他的保镖和司机。

安妮就是邵云重给他安排的助手,是个工作能力极为优秀的人。

殷胜天疑惑道:“裴雪意不是拒绝了你的安排吗?还是你对安妮另有打算?”

“是拒绝了,但是…”邵云重说到这里,又走到落地窗前,往对面拉着窗帘的那间办公室深深看了一眼,“裴家就是个快要沉底的大船,我怕这艘大船会把他压垮。”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一种堪称温柔的情绪,仿佛透过那扇紧闭的窗,能看见那个固执又瘦弱的身影。

殷胜天与他一同站在落地窗前,深深叹了一口气,“所以你才那么迫切地想把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塞给他,我以为你并不是真心想要放他出去工作。”

“当然不是真心的,都是被逼的。”邵云重这人别的不说,最起码极度坦诚,“他那么倔,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阿季骨子里是个狠人,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用一片碎玻璃就切断自己十几根肌腱的?与其拦着他,不如让他去撞。”

菩萨眉眼,冷硬心肠,裴雪意的锋利都掩藏在那副过分秀美的容貌底下。

那天晚上的事还历历在目,殷胜天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裴雪意身上似乎有一种强烈的自毁倾向。邵云重虽然掌控着他,但这种掌控有时候也是一种保护。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离开邵云重,又会过得更快乐吗?老实说,这很难说。

邵云重让殷胜天继续接替安妮的工作,还是做着把安妮安排到裴雪意身边的打算,因为他担心裴雪意一个人应付不来。

别人应付不来也许会摆烂,但裴雪意应付不来只会勉强自己,最后弄的自己身心俱疲。到头来还不是只有他心疼?

利臻总部大楼的顶层。

裴雪意从会议室里出来,靠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沉沉呼出一口气。双腿间不舒适的感觉就像还有东西插在里面,邵云重深陷情欲时总是无法控制力道,好像要将他捣碎。

他在刚才裴乘风组织的高层会议上就已经如坐针毡。

“你还好吗?”理查德从门外进来,倒了一杯水给他。

“谁让你进来的?”裴雪意淡淡扫他一眼,“出去。”

理查德没有动,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贴身保镖。

裴雪意低声警告他:“别忘了你只是我的保镖,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我的办公室。”

“是。”理查德顺从地退出房间。

他觉得裴雪意的叛逆期来了,刚刚离开邵云重,这个被长期豢养的金丝雀已经迫不及待有了领地意识。这个办公室就是他的领地。

裴雪意空降利臻总部,这件事惊动了利臻所有管理层。

其实这个操作,并不是培养一个接班人的正常程序。如果按照正常的培养程序,裴雪意应该先去公司各部门轮岗,再去分公司历练,然后才逐渐接触核心项目。

利臻的许多管理层原本都以为,裴乘风似乎并不想培养大公子做接班人,但如今看来,风向好像要变了。

现在整个利臻集团总部的员工都在翘首以盼,对这位大公子充满了探究与好奇。就在刚才的高层会议上,各位高层打量审视的目光几乎掩饰不住。

但是比起来质疑他的能力,众人似乎更惊诧于他的容貌。这位传闻中的大公子,竟然比女人还要漂亮。

大家都知道,大公子空降利臻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跟进和邵千洲一方的合作案。然而在会议的末尾,裴乘风却指了一个副手给裴雪意。很微妙的是,这位副手也是公司高层,职位不低。

裴乘风让两个人共同负责这个项目,虽然表面上是说裴雪意年轻,经验不足,很多事还需要经验丰富的人来把把关。但说白了就是,裴乘风并不认为他儿子有能力负责合作案,怕裴雪意把项目搞砸了。

可是邵云重指明了要裴雪意负责这个项目,裴乘风也没办法,只能表面答应下来,于是就成了如今的局面,裴雪意是对外的负责人,但暗地里还有一个真正把关的“副手”。

裴雪意觉得无所谓,这个项目并不是他进入利臻的目的,他只不过是借着这个项目的名头,作为进入利臻的开场罢了。

裴雪意的一上午十分忙碌。

先是裴乘风的秘书拿了一份人事部呈上来的名单,让他从候选人里挑选一个秘书。随后裴乘成指派给他一起负责项目的陈副总过来,拿了几份文件让他签字。

裴雪意觉得这人是故意的,文件他当然看不懂,于是他也难为难为这位陈副总,让陈副总把文件里的内容一条条解释给他听。

等他把几份文件吃透,签上字,已经是中午了。

陈副总拿着文件离开,裴雪意觉得有些疲惫。

他看了看桌上的那份名单,好像必须得尽快选个助手。老实说,有点后悔没让邵云重安排的人过来。但如今让他回头再去找邵云重,那也是绝无可能。

裴雪意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

如果是邵云重来处理这些工作,应该会游刃有余吧。

这时内线电话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前台打进来的,“裴总,大厅有位姓邵的先生找您,说要跟您一起吃午饭。”

裴雪意皱了皱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邵云重给他打了几个电话,由于调了静音,他都没听见。

那个地方仍然很不适,他冷冷地跟前台说:“就说我在开会,没空,让他滚。”

“好的,裴总。”前台挂断电话,立刻换上职业微笑,看着眼前面容英俊的男人,“小裴总正在开会,没时间,下次请您提前预约。”

邵云重挑了挑眉,好家伙,他白天想见他一面都不行了,想跟他一起吃饭还得预约了?小裴总?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其实邵云重完全可以直接打裴乘风的电话,让裴乘风吩咐前台放行,直接杀到裴雪意的办公室,就知道他是真开会还是假开会了。但他没那么做,转身离开了。

前台几个员工看着他离开,赶紧凑在一起八卦。

“我的天,我们这是吃瓜第一线了吧!你们说,邵家的太子爷跟咱们大公主真是那种关系吗?”

“你们猜刚才咱们大公主是怎么跟我说的?他说,让他滚。那个语气真的很像打情骂俏,要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不信!”

“那个,你们不觉得,咱们大公主和邵家太子爷还挺般配的嘛?而且他们也算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如果传闻是真的,会不会有一天咱们利臻就被万顷包养了…”

“大公主”是他们背地里对裴雪意的称呼,本来是“大少爷”的,但今天见了裴雪意本人后,就改叫“大公主”了。

关于裴雪意和邵云重的事,其实员工们在吃裴家的瓜时也有所耳闻,如今看到邵云重邀裴雪意吃饭被拒,吃瓜的热情直线攀升。

下午,邵云重的车停在利臻总部大楼前,亲自接裴雪意回家。

他本想问问裴雪意,中午是真开会还是假开会,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结果接到人之后,裴雪意靠在后座就睡。

那一脸的倦容,让邵云重什么话都没有了。

裴雪意一路睡到家,中间一次都没醒。

邵云重叹了口气,抄起腿弯把人抱出来。

裴雪意完全是熟睡的状态,下意识地将脸埋进他胸口。

这对于已经上过无数次床的他们来说,并不是多么暧昧的动作了。但邵云重却在一瞬间心跳加速,呼吸都乱了,因为裴雪意已经多少年不曾对他有过那么乖顺的依赖。

他把裴雪意抱回房间,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在床上,给裴雪意脱鞋的时候,裴雪意有点想醒。他赶紧小声喊他,“阿季,先别睡了,等吃了饭再睡。”

裴雪意皱着眉说“不吃”,大概是太困了,声音虽小,听起来却凶巴巴的。

邵云重觉得又可爱又心疼。

他知道裴雪意一定累了,裴家是什么样子,他比谁都清楚。他心里有点后悔,以后天天这么累,他的性生活都没有了,那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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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夜色温存

裴雪意在半夜醒来,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饿了。他睁开眼睛,转头看到身侧的邵云重。

邵云重是轮廓很深的长相,脸上所有的线条,眉峰、眼角、唇角,全都是锐利的,因此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十分冷酷,笑起来又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

毫无疑问,这幅皮囊是极有魅力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可恶。裴雪意凝视着邵云重,眼睛黑沉沉的,目光有些深。

邵云重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下意识又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裴雪意挣了一下,没挣脱,索性狠狠推了一把。

大概是感觉到阻力,邵云重睁开一双迷蒙的眼睛,在黑暗中凑到他嘴上亲了一口,“宝贝儿,你醒了。”

裴雪意转过头去,准备装睡。

邵云重打了个哈欠,嗓音沙哑地问:“你是不是饿了?”

裴雪意没有回答,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这时候邵云重已经把床头灯打开,他一猜裴雪意就是饿了,晚上没吃饭,中午大概也没怎么吃,睡到现在不饿才怪。

这家伙明明就是饿了,还不肯承认,邵云重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他挺喜欢裴雪意这么别扭的小模样,越看越喜欢,他喜欢裴雪意这种可爱的样子,充满了人味儿,而不是像平时那样,总是冷冷的,彷佛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

大半夜的,佣人都睡了,他们家里都没有夜宵的习惯,厨房自然没人值班。

邵云重下床,对裴雪意说:“等着,我给你弄点吃的。”

裴雪意等他走了,听不到脚步声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其实他也没有那么晚吃东西的习惯,忍忍也就重新睡着了。

邵云重很快就给他弄了一碗鲜虾面。

那碗面一端进来,裴雪意就闻到了香味,饥饿的肠胃在一瞬间被唤醒了,抽搐着有点难受。

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因为不喜欢在床上吃这些带汤水的,还没等坐起来,邵云重已经放下碗,弯腰将他抱起来,就像抱小孩一样的姿势,把他给端到了小桌旁。

“快吃,你那娇贵肠胃可饿不得。”

裴雪意看他一眼,低头安静的吃面。

邵云重就坐在一旁看着,将面里的几只虾挑出来剥给他吃。

其实邵云重是会做点简单东西的,在国外留学的那几年,虽然家里也有做饭阿姨,但邵云重经常给裴雪意做一些简单的食物。

而且,在邵云重身边的这些年,不论是小时候,还是成年后,裴雪意都没动手处理过虾蟹之类的东西。

也许是小时候有过很长一段时间,邵云重是把裴雪意当宠物养的,所以他喜欢伺候裴雪意吃东西,更喜欢亲手喂给他吃。

大概是真的饿了,裴雪意很快就把面吃完了。邵云重就佩服他这一点,吃面条也是斯斯文文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把碗送出去,回来的时候,裴雪意已经去刷牙了,浴室里很快传来淋水的声音,这是洗澡呢。

邵云重躺在床上,等着裴雪意出来。

等裴雪意裹着睡衣,带着满身的水汽过来,便一把将他捞在怀里,胡乱亲了一通。

或许是吃人家的嘴软,裴雪意竟然没怎么反抗,又或是半夜了,他没那个力气了。

邵云重也只是亲亲,亲完便放过了他。

裴雪意却不困了。从晚上六七点,睡到半夜,他刚才还洗了澡,现在不仅不困,还有点精神。因为睡不着,他闭着眼睛,一直皱眉头,整个人翻来覆去的。

此时灯已经熄灭了,邵云重只听他的呼吸声,就知道他没睡着,问道:“睡不着了?谁让你这么讲究,非要大半夜洗澡。”

裴雪意睁开眼睛,刚想反驳几句,邵云重突然翻身过来,周身的阴影一下子将他笼罩住。

他暗道不妙,“不行,邵云重!”

邵云重不顾他的挣扎,一把掀开被子,按住他的腰,“放心,我不做,我就帮你放松放松。”

“我不…”裴雪意的拒绝断在嗓子里。

因为邵云重已经低下头,跟他的官打招呼,进行亲密接触。

“邵云重!”裴雪意浑身打了个激灵,抓住邵云重的脑袋,试图阻止他。

奈何邵云重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做起来十分娴熟,很快便让他软下腰身,身体随着动作摆动。

裴雪意口中混乱的抽泣声,比平时他们做爱时好听多了,隐隐的让邵云重也兴奋起来。

其实他们的事一直不太和谐,裴雪意总是抗拒。大概是第一次的时候留下了阴影。

他们的第一次并不美好,不完美到邵云重都不愿意去回忆。后来邵云重想补救,偏偏又用了最愚蠢的方法,蠢到每次想起来都恨不得抽自己。

那是邵云重年少无知犯下的错。他这辈子都没后悔过几件事儿,这算其中一件。

后来他发现,他给裴雪意□的时候,裴雪意还是挺受用的,于是就经常给他弄。当然了,都是他单方面强迫的。

夜色已经很深了。裴雪意身体弱,并不是持久型的,邵云重也不敢吊着他,怕他伤身体,所以并未使用什么刁钻的技巧,只是想让他舒服。

结束的时候,邵云重呛了一下,不小心全给咽了,不过他也不在意。

裴雪意抓着床单的手骤然松开,已经没有力气抬手,急促地喘着。

邵云重让他缓了缓,才去洗手间漱口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条湿毛巾,仔细给他擦干净。

裴雪意垂着眼帘,低低喘息着,看上去有点累了。

邵云重亲了亲他的唇角,“睡吧。”

这一句“睡吧”就像有魔力一般,裴雪意很快便抵抗不住后的疲惫,睡过去了。

陷入梦乡之前,他想到邵云重说的“放松”,好像真的有点管用,那一刻他是放松的,难道这就是邵云重那么热衷这种事的原因?

邵云重看着他疲惫的睡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得给他安排个助手。

裴雪意这人就得要人看着管着,要不然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连饭都不好好吃。

几天后,安妮就被邵云重打包送到裴雪意那里。

在去利臻之前,邵云重已经提前给安妮打了预防针,“你去他身边,因为你是我的人,可能会受到诸多折磨,他也许会想办法为难你。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坚持住。”

安妮微笑着点头,表示十分乐意,谁不愿意做老板手里最重要的工作呢,而老板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裴雪意了。

这段时间安妮被暂时调离,很多同事都暗地里猜测,她可能不再被老板重用了,但她知道,她真正的用处在对面的利臻总部大楼。

因为邵云重的那几句叮嘱,安妮是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进入利臻的,已经预想了好几种被刁难的方案。

但是很意外的,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她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利臻,裴雪意甚至吩咐人,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给她收拾出来一间办公室。

安妮做好了被折磨的准备,裴雪意却没拒绝她,对待她的态度反而十分“平常”。

她大着胆子问了原因。

裴雪意说:“你是来帮我的,我想我没有理由拒绝。至少,在我有自己的心腹之前,还是接受邵云重的好意吧。”

他和邵云重的关系,安妮当然是知道的。这几年在邵云重身边工作的人,都知道裴少爷是出了名的难搞。

如今听到他这么说,安妮欣慰地说:“您长大了。”

裴雪意笑了笑,“冒昧的问一下,你的薪水是邵云重发吧。”

安妮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那是当然。”

不过邵云重也跟她说过,如果裴雪意把她留用,她就会有两份薪水。因为裴雪意那么有骨气的人,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助手继续领邵云重的工资,一定会另行给她开工资。

裴雪意听到她肯定的回答,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点头道:“哦,那就好,那我就不用给你发工资了吧。”

安妮听着这个话音,连忙说:“不用不用。”

“嗯。”裴雪意转了一下笔,表情颇有些苦恼的样子,“如今家大业大的,用钱的地方多,每一分钱都得省着花,那你就继续在邵总那里领工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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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撞破

安妮是个工作能力很出色的人,而且她这次进利臻不是一个人,还带来了三个助理,相当于一个小组了。

有了安妮的辅助,裴雪意轻松了很多。与万顷的合作案也在顺利推进着,裴雪意作为项目执行官,与万顷的项目负责人邵千洲接触很频繁。

裴雪意刚进入利臻,没有独立带项目的经验,虽然裴乘风给他安排了一个副手陈副总,但需要裴雪意应对的事情依然很多。在这个项目的合作过程中,邵千洲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他。从大哥那里,裴雪意学会了很多东西。

邵云重对此十分不满。

裴雪意从小就格外喜欢跟大哥待在一起,这家伙宁愿跟大哥憋在房间里研究一下午从海外淘回来的乐谱,也不愿意跟他出去玩。

偏偏那又是自己的亲大哥,邵云重就算心里再吃味儿,到底也不能真的做什么。最过分的一次,也就是把大哥送给裴雪意的礼物砸了,是个什么东西,他已经忘了,只记得裴雪意因此记恨他整个寒假。

利臻总部大楼的顶层很安静。

电梯门打开,邵云重走出来,没有敲门,直接拧开了裴雪意办公室的门把手。

自从安妮到了裴雪意身边,邵云重对裴雪意的日程安排可以说了如指掌。

他进来的时候,裴雪意正在办公桌后低头看文件,瘦削的肩膀,宽大的黑色皮椅,这么一衬托,无端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听到动静,裴雪意抬起头,面色有些不悦,“跟你说多少次了,进我办公室先敲门。”随后低下头,继续看文件。

“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敲门,行不行?裴总。”邵云重走近了,一副开玩笑的语气。

裴雪意指尖夹着一支钢笔,低头看一份文件,似乎很心烦,把笔丢下,文件也一把推开。

“怎么了?什么事让你烦心了?”邵云重捞起来文件看了看,是一份项目预算。他问:“超预算了?你拿不准?”

裴雪意没说话,似乎在邵云重这里承认自己的不足会很丢脸。邵云重就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最终,裴雪意心里那点自尊心暂时被放下,皱着眉说:“这是我爸爸派给我的那个陈副总送上来的,是他手底下人做出来的项目预算。这个预算比我的心理预期超了不少,但是……”

“但是他又做的滴水不漏,似乎哪里都没问题?”邵云重问。

裴雪意:“嗯。”

邵云重笑着点点头,“想知道问题在哪吗?”

这么明显的卖关子,裴雪意当然看出来了,他也不说话,就是看着邵云重,但那个眼神就是想让邵云重讲讲的意思。

他求助的眼神让邵云重心里暗爽,短暂地享受了这个目光几秒钟,才开口说道:“其实你大可以直接打回去,告诉他,让他手下的人重做。但你又想合情合理的将他一军。这个陈副总为难过你?”

裴雪意瞥了瞥眼睛,几乎是在翻白眼了,“他大概看我不顺眼,觉得这个项目是爸爸给我攒资历的,背后是他干活,名义上跟大哥对接的人却是我,所以不怎么服气。”

“他有什么不服气的?”邵云重抚上裴雪意的肩膀,顺了顺毛,“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我给你练手的,你们利臻本来就是靠裙带关系拿到这个项目的。要不是因为你,就凭利臻的底子,能拿到这么大的项目?利臻拿不到,那个陈副总更是一辈子也不可能经手这样的项目。”

邵云重说着说着,颇有些骄傲自得。突然,裴雪意一记眼刀甩过来,他赶紧适可而止。

邵云重就知道,裴雪意肯定是在这个陈副总手里吃亏了。他就是这么个人,爱记仇,谁让他不舒坦,给他穿小鞋,他只要有机会,就要想办法偿还。

而且这家伙记仇的点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小事儿能忍就忍,只在关键利益被侵占时记仇。但裴雪意不是,他不在乎利益是不是受损,他更在意别人对待他的态度,别人一个轻蔑的眼神,他在心里能记好几年。

“来,我给你讲讲,我教你怎么对付他。”邵云重一把将裴雪意从椅子上拉起来,自己坐下,又把人按在自己怀里,让裴雪意坐在自己腿上。

这个老板椅是很宽大的,坐下他们两个成年男子也不显得十分局促。

裴雪意靠在邵云重胸口,这个姿势,实在与平时在床上无异。邵云重说着话,他别扭地动了动。

“别动。”邵云重说,“你想让我硬起来吗?”他看了看办公桌,“我看这个办公桌也挺宽的,就是有点硬。”

裴雪意立刻不动弹了,老实的不得了。

邵云重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们两个人难得有这么和谐的时候,邵云重心里别提有多欢喜了,只恨不得这个问题永远说不完,裴雪意就一直用那么有点期盼又有点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他正沉浸其中,门突然“咔哒”响了一下。

“谁?” 裴雪意几乎是一瞬间弹起来,从邵云重怀里出来,很惊惧地问了一声。

但是门外没有人回应。

刚才会不会被看到了?裴雪意脸上顿时一点血色都没了。他想过去看看,被邵云重按住肩膀。

邵云重说:“我去看看。”

邵云重出去看了看,楼层里并没有人,他望着电梯的方向笑了笑,回去告诉裴雪意,“没有人,大概是我刚才没把门关严实,刚才有风吹,把门给扣上了,所以响了一下。”

他知道裴雪意不想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尤其是公司里的人,安慰道:“顶层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不用担心。”

裴雪意听完他的话,却并没有安心,顶层不是谁都能过来的,多是高层及其助理之类的。

如果被人知道……

他和邵云重的关系,或许在上流社会已经沦为谈资,但他不想让利臻的员工也这么看待他。

看着他血色尽失的脸,邵云重有点心疼,又有些难受,难道他和他的关系,就这么见不得人吗?能让裴雪意担心成这样?

邵云重说:“你如果实在担心,我让人去调监控。”

裴雪意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皱着眉。

邵云重说:“我去调监控。”

“等等。”裴雪意喊住他,却又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一般,停顿了片刻才说:“算了。”

随着这句话,邵云重心里舒服了一点,但他很快又想起,父亲那天说的那句——“他没办法名正言顺做你的妻子”,再加上裴雪意那么抵触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邵云重不禁想,难道他真的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拥有他?

不过这个丧气的念头只在他心头一闪而过,很快他又自信起来,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成的,他就不信这个邪,大不了出去领个证,再在国内办个婚礼。中式的、西式的,他要各办一场!

早晚有一天,裴雪意得戴上他的婚戒,也得给他戴一次红盖头!

两人谈完事情已经是中午,安妮早早订了午餐,赶在员工下班之前就送来了。

午餐送到的时候,助理敲门,邵云重去开门,却在门口也看到了裴夫人。

“云重,你也在啊。”她看到邵云重似乎还有些意外,“我来给阿季送点汤,他和他爸爸一人一份。你也在这里,你们就一起喝吧,保温桶里有很多呢。”

邵云重接过来助理手中的餐盒,却没有接纪如茵手中的保温桶,只是对她笑了笑,“那就谢谢阿姨了,还没尝过阿姨的手艺呢。”

这时裴雪意走上前,叫了一声“妈”,把保温桶接过去了。

邵云重讶异地看了裴雪意一眼,以前裴雪意都是叫“妈妈”的,男孩子那么大了,还叫叠词,黏黏糊糊的,邵云重还为此笑话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改了。

纪如茵进了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邵云重把几个餐盒打开、摆好,而她儿子就在一旁坐着、看着。

她随口找话题,“阿季,你们中午都是怎么吃饭的?以后要不要家里做好给你送来?”

“不用,平时都是助理订餐。”裴雪意不愿意搞特殊,要不是他肠胃不好,忌口又多,其实他更愿意去公司的员工餐厅。

纪如茵说:“那就好,一日三餐一定要好好吃,我看你瘦了不少。你本来就身体不好,现在还要忙工作,不好好吃饭顶不住的。”

她像是一个十分关心孩子身体的母亲,很耐心地交代了几句。

邵云重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好笑。

裴雪意割腕子住院那么久,闹出来那么大的动静,裴家人全都装聋作哑。他就不信,裴乘风和这位裴夫人都不知道,竟然也能狠下心,都不来看一眼。如今倒关心起儿子是胖还是瘦了。

纪如茵看着裴雪意品尝了她的汤,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邵云重说:“我送送阿姨。”

他将纪如茵送到电梯。

纪如茵客气道:“云重,你回去吃饭吧。”

邵云重看着她温柔得体的模样,突然来了兴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阿姨,您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纪如茵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我刚刚过来,一上来先去了你裴叔叔的办公室,然后来给你们送汤。”

“哦。”邵云重似笑非笑的,“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听错了。”

他摇了摇头,很无奈的样子。

纪如茵僵硬地笑了笑。

邵云重看着她离开,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冷了。

裴雪意的父母都挺有意思的,贪得无厌的父亲,装聋作哑的母亲。

刚才那个开门的人就是纪如茵,她却不敢承认,大约心里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被丈夫当做了交易的礼品吧。

如果她承认了,就连仅剩的那一层遮羞布都撕碎了,还怎么继续心安理得的做她的豪门富太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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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疑心

那天发生的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但裴雪意却由此更加注意和邵云重保持距离。

最近公司里关于他和邵云重的传言也颇多,员工们私底下喜欢八卦一些豪门狗血故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裴雪意觉得也跟邵云重频繁来他办公室有关。

他已经再三警告邵云重,不要再来办公室找他,但这人根本不听。所以他不得不改变策略,比如经常临时变更行程,让安妮都措手不及。

所以最近邵云重经常扑空。

利臻总部大楼顶层,邵云重坐在裴雪意的办公椅上,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可以说十分郁闷了。

他一个电话打到安妮那里,安妮就在隔壁办公室工作,很快便闪现在他的面前。

邵云重阴沉着脸,不耐烦地问:“裴雪意去哪儿了?”

安妮说:“裴总去万顷总部了。”

邵云重一听裴雪意又去万顷了,眉头立马皱起来,去万顷就意味着去见大哥,裴雪意现在一周里得有两三天是跟大哥在一起的。

他十分不悦,问安妮:“他今天的行程里有这一条吗?”

安妮看出来老板不高兴了,硬着头皮解释:“其实今天裴总可以不去的,下面的人去就行了,但下午恰好有个会议取消了,就空出来时间了,裴总临时决定过去。”

邵云重又问:“你是他的秘书,他去万顷,你怎么不跟着?”

安妮说:“裴总去万顷,一般都不要人跟着。他去万顷通常都是开会,要么就是跟邵千洲先生谈事情,没有能用到我的地方。”

邵云重说:“行了,你去忙吧。”

他拿起车钥匙,准备也去万顷走一趟,他倒要看看,裴雪意跟大哥到底是不是真的谈事情。

万顷总部建立了园区,如果说利臻集团的总部大楼选址很有长远战略目光,那么万顷的发展可以说更为前瞻。如今的园区就是在原来办公大楼的周围扩建的,并且早在很多年前就为扩建预留了空间。

关于万顷总部,裴雪意有很多回忆,他小时候经常来这里。那时候邵云重还小,邵怀峥对待这个小儿子还算上心,有时候会让邵云重在他办公室里写作业。作业写完了,赶上邵怀峥有空闲的时候,他就会带着他们两个小孩子在园区里打球。

其实很多时候,裴雪意都很羨慕邵云重,有这么一个好父亲。小时候他曾幻想过无数次,如果邵怀峥是他的爸爸就好了。

以往邵怀峥每次回家,裴雪意都会去见他,给他泡一杯茶,这并非出于一种巴结的心理,而是因为,裴雪意确实尊敬他。

甚至,在很久之前,裴雪意在心里短暂地把邵怀峥当成过自己的第二个父亲。小时候受了委屈,被邵怀峥抱在怀里安慰,摸着头耐心地哄着,他这样从小离开父母的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邵千洲的办公室在顶层。

这段时间裴雪意经常因为公事来找邵干洲,因此邵千洲给了他特别许可,他可以直接去顶层,无须前台报备,一路畅通无阻。

裴雪意在顶层遇到了邵怀峥。这还是自中秋家宴之后,他第一次见到邵怀峥。

对方被一群万顷的高层簇拥着,从会议室里出来,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阿季,你是来找你大哥的吧?”

“叔权。”裴雪意很恭敬地跟他打招呼,“我来找大哥谈点事情。”

邵怀峥赞许地点了点头,与他身旁的几个万顷高层说:“这是我的干儿子,从小在我家长大的,怎么样?看着就是一表人才吧?”

几个高层也多少耳闻过邵怀峥家里的事,现在听到邵怀峥那么直白的夸赞,也跟着附和,对着裴雪意一通夸。

裴雪意笑着垂下头,很羞怯的样子。

那一天在邵怀峥的房间里,他们两个人那场并不愉快的谈话,好像已经随着时间代谢掉了。如今再见面,依旧是慈爱的长辈和恭顺的小辈。

邵怀峥又问了几句项目进度,便放裴雪意走了。他被众人环绕着走出去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孩子还站在原地目送。

邵怀峥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隔着几个人和几米的距离,叮嘱道:“阿季,多注意身体。”

他知道这孩子想要什么,阿季是很想争气的,只因为有个不争气的父亲。可这孩子从小就太单薄了,身子骨弱,如果不好好养着,还劳心劳力,恐怕难以长寿。

邵怀峥也知道那个项目的事,那么大的项目,老二也不知道怎么跟老大说的,竟然就喂给了利臻。其实他本来是不打算同意的,觉得小儿子胡闹,但是没想到大儿子也同意。

大儿子向来稳重,做事谨慎,也很少违背他的意思,这次的决定,恐怕也是想给阿季一个历练的机会。他也就没有干涉。

裴雪意到邵千洲办公室的时候,对方正在开会。邵千洲办公室里有个小隔间,做了休息室,秘书让他在休息室里等。

他在休息室里发现一个打开的礼盒,是一条围巾,上面摊开一张卡片,落款是跟大哥相亲的那位何小姐。

虽然是相亲认识的,但何小姐也算摸清了大哥的审美,这条围巾的配色和品牌都是大哥喜欢的。

何小姐的父亲是高官,因此她在名媛圈子里是很低调的,但裴雪意今早看娱乐新闻,有人拍到了大哥与何小姐约会,传他们好事将近。紧接着何小姐在社交软件里回复粉丝的询问,也没有否认。

那张照片虽模糊,但仍能看出是一对璧人,很登对。

窗外下起小雨,裴雪意中午没有午睡,此刻有了淡淡的疲惫,竟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邵千洲开完会回来,裴雪意已经睡

得不省人事,邵千洲拨开他前额的头发,发现额头是滚烫的。

〝阿季,你醒醒。”

裴雪意已经有些迷糊,看到邵千洲,立刻把打好腹稿的公事说给他听:“大哥,我们这边的预算…”

“先不要说这个了,你发烧了你知道吗?〞邵千洲将他扶起来,“你还有力气走路吗?我得带你去医院。”

裴雪意摇了摇头,“不用去医院,吃退烧药就好了…”

“退烧药怎么能乱吃!”邵千洲无奈地皱眉,将他打横抱起来,又吩咐助理去开他的车,到大楼前等着。

裴雪意发烧到三十九度半。

他在去医院的路上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输液室里,手上扎了针。大哥在病床前守着,正在打电话。

“抱歉,我弟弟发烧了,我得陪着他输液,不能跟你吃晚饭了。”

“你不用过来的,没有什么大问题。他从小就这样的,体质差、免疫力弱,比较容易生病。”

“好,那就先这样,如果明天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

邵千洲挂断电话,看着裴雪意发呆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刚才是不是何小姐?”裴雪意说,“放女孩鸽子不好的,你去陪她,我一个人没问题。”

邵千洲解释道:“我没有放她鸽子,是她临时邀约,我拒绝了而已。”

“大哥,你跟何小姐,是不是要订婚了?”裴雪意问。

邵千洲看了看他的点滴,随意道:“暂时还没确定日期。她家里对我很满意,爸爸也对她很满意。”

裴雪意垂下眼睛。

邵千洲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叹了口气,“阿季,我看你又瘦了,你这样不行的。身体永远比工作重要。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一直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你真的喜欢这些工作?”

“谁又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裴雪意笑着问,“大哥,你也没有那么喜欢何小姐吧?你又对你的婚姻有多少期待呢?”

邵千洲望着他的眼睛,随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小屁孩,你懂什么?”他似乎叹了一口气,“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不会执着于这些事情了。”

输液室的玻璃窗外,邵云重匆匆赶来,正好就看到屋子里的这一幕。

裴雪意躺在床上,是笑着的,那种和煦的笑容,是面对他的时候不会展现的。大哥坐在床边,一手搭在裴雪意额头上,只是很随意地摸了摸裴雪意的头。

这个动作,大哥以前也做过,邵云重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这个特定的环境里,他变得特别敏感,竟然从那画面里感觉到和谐与暧昧。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便觉得日夜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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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生吞

裴雪意这次生病,断断续续的一个多星期才好。偏偏天又冷起来了,他退烧后一直咳嗽,被冷空气一刺激,哮喘病又犯了。

一时间家里到处都是汤药味儿。

邵云重不想让他那么忙,对他的时间管理更加严格,但是没什么用,不让他去公司,他就在家里办公。

整个合作案,利臻内部由陈副总来带,但是与万顷这边的对接都是由裴雪意来处理的。

他竟然坚持跟下来这么庞大的一个项目,这件事让邵云重刮目相看。

项目结束后的庆功会上,邵千洲宣布了订婚的消息,已经确定了日期,对象就是何小姐。

裴雪意看着人群中意气风发的大哥,遥遥地向他举杯,然后将杯子里的酒喝尽。

这一晚裴雪意喝多了,其实他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多酒,只是双方团队的各种管理层来敬酒,他又不会拒绝,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一点。

庆功会在酒店举行,酒店顶层就有套房,邵千洲开了一间扶他进去休息。

裴雪意没什么酒量,被带到房间的时候,脚步已经很软了,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邵千洲身上。

邵千洲把他扶到床上躺好,“阿季,你从来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裴雪意看着邵千洲,笑了笑。

这个笑容并不是开心的笑,邵千洲能感觉到,他问裴雪意:“你是不开心吗?”

裴雪意摇了摇头,“不知道。”

邵千洲追问:“为什么?怎么会不知道呢?”

裴雪意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今天宴会上有很多人追捧他,称赞他,尤其是利臻的员工,全都发自内心的拥护他。

按理来说,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应该高兴的。但裴雪意知道,如果没有邵云重,就没有这个项目,也就没有今晚的一切。

那天邵云重说,利臻是靠裙带关系拿到这个项目的。这句话对于邵云重来说,不过是一句玩笑,或许还带着些许哄他的意思,但裴雪意却记在心里了。

今晚所有的荣耀,不过是因为邵云重而已。其实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大约就是,邵云重拿了这么大一个项目,看着他玩玩而已。

如今项目结束了,虽然利臻有大笔利润进账,但却都是嗟来之食。在利臻工作的这些日子,他也渐渐摸清楚,裴家跟邵家的合作不止这一个,利臻的很多业务都是因为跟邵家的裙带关系才揽过来的。

他跟邵云重的关系,竟然比真正的联姻还要可靠。

邵云重是在另外一场商务晚宴上接到安妮电话的。他赶过来接裴雪意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邵云重参加晚宴时的西装三件套还裹在身上,因为外面已经很冷了,还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他这时候的脸色堪称可怕。

殷胜天跟在他身后,顿时觉得裴雪意今天怕是要遭罪了。这家伙竟然敢在晚宴上喝酒,喝酒就喝酒好了,竟然还敢喝醉。

她没办法想象,今天晚上独裁者和他的叛逆小娇妻会上演什么狗血大战。同时又在心里替安妮默哀,邵云重绝对会迁怒。

邵云重来到顶层套房的时候,裴雪意刚刚吐完。他西装外套已经脱了,只穿了里头的衬衫,还解开了几颗扣子,整个人在大哥怀里靠着,那么孱弱的模样,又有些说不出的娇柔。

邵云重心里那股火立刻就起来了。

他知道裴雪意在套房,以为就是一个人在房里睡觉,没想到大哥在这里陪着。

两个人都在宴会上喝了酒,如今开了房,就在床上那么搂着抱着!这要不是他亲大哥,但凡换个旁人,他能一脚把人从三十几层踹下去!

邵云重强压着怒火,阴沉着脸色,俯身去抱裴雪意。

裴雪意却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惊惧万分,哆哆嗦嗦地往邵千洲怀里钻,“大哥,我不走…不走…”

“你给我过来!”邵云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将人拽到胸前,贴着裴雪意的耳朵说:“你别逼我在这里弄你,你要是想让大哥亲眼看着,你就给我倔!”

“不…不要!”裴雪意已经醉得不甚清醒,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害怕摇头,只是一只手还拼命揪着邵千洲的衣服,哭着喊:“大哥…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走…大哥…”

“阿季…”邵千洲被他喊得揪心,拧着眉看向邵云重,“云重,阿季不想走,你就让他先在这里睡一晚吧。”

这时邵云重已经掰开裴雪意揪着邵千洲衣服的手指,看向大哥,露出一个森寒的笑,“他哪能不想回家呢?现在就是喝醉了,耍酒疯呢。阿季认床,在这里睡不舒服的。”

“可是…”

邵千洲还想再说什么,邵云重已经抱着人走了。

从酒店到邵家庄园,中间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裴雪意刚上车的时候还闹腾,后来也消停了,趴在邵云重胸口呼呼大睡。

等到了家,邵云重把他抱回房间,他也丝毫要醒来的样子都没有。邵云重冷笑,闹了那么久,到家了他倒是睡着了,以为睡着了,他就不跟他算账了?想得美!

邵云重把人往床上一丢,极度随意,与以往那种轻拿轻放完全不同。

裴雪意的后背砸在床上,震得胸口都麻了,一下子醒过来。他看到邵云重压上来,连忙往一边躲,但他喝醉了反应迟钝,怎么可能躲得过去?

邵云重顷身向前,猛地压在他身上,随手捞过来床头柜放着的水杯,把一杯冰水全泼在他脸上,厉声问:“冷静了吗?”

“咳咳咳……”裴雪意被迎面泼来的水呛了一下,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邵云重掐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问:“我问你,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大哥今晚宣布订婚,你伤心了是不是?”

裴雪意还是咳嗽,眼睛里布满水气,好像要把肺咳出来。

“你说话!”邵云重捏着他下巴的手更加用力,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暴起,“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大哥?是不是喜欢他!”

邵云重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的理智也随之坍塌,他几乎不用等着裴雪意回答,就已经快要发疯了。

他想起裴雪意这段时间和大哥的接触,回想着裴雪意那天在医院和大哥相处时的笑容,还有今晚靠在大哥怀里那副小模样,猛地想起裴雪意这些年和大哥之间的种种,每次裴雪意见了大哥都笑得人比花娇。他过去总因为这个吃醋,但也没真的以为他俩能有什么,毕竟大哥和裴雪意差着八九岁!

可是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裴雪意心里有大哥。这些年他像条狗一样守着裴雪意,不管男的女的,凡是围着裴雪意打转的,他全都赶走。谁曾想,防不胜防,裴雪意心里的那个人,就一直在他们身边呢!

裴雪意真的知道怎么伤他的心,这事儿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人,他能把那个人活活撕了,但那个人偏偏是他的亲大哥!

裴雪意仰面躺着,被迫看着邵云重阴沉到扭曲的脸,突然有点想笑。邵云重问他的这个问题,让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兴奋到头皮发麻,心脏抽搐着狂跳。

他张了张嘴巴,双眼因兴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笑着说:“是,是又怎么样?我喜欢大哥,我就是喜欢他。”

这句话就像一簇火苗,倏地一下点燃了邵云重全身的神经,刹那间,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胸口那种震荡的感觉,几乎让他当场吐出一口血!

他咬牙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裴雪意看他肝胆俱裂的模样,忍不住再添一把火,他看着邵云重,浅浅地微笑着,莲花瓣似的眼睛勾魂摄魄,说出的每一句话却都像是要索邵云重的命。

“你知道吗?邵云重,每次当你跟别人说,我们两个是青梅竹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都笑,你问我笑什么,我从来不回答。现在我告诉你,我是在笑你呀。”

“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命中注定,全都是狗屁!邵云重,你是不是以为我天生就是属于你的?”

裴雪意笑得有些癫狂,全身都在颤抖,他像看着一个被欺骗的天真儿童,很温柔地说:“这个世界对你太好了,所以让你产生了一切都应该属于你的错觉。你知道吗?那天你在花园里遇见我,哪里是什么偶然呀,不过就是我爸爸刻意安排的。后来我什么都顺着你 、对你好,不过都是为了讨好你,因为那是爸爸安排给我的任务,我照做而已。如果那天是大哥的生日,那我讨好献媚的对象就是大哥,还轮不到你呢。”

邵云重静静地听着,按在裴雪意两侧的拳头紧紧攥着,他粗重地喘息着,全身都在打颤,裴雪意甚至能听到他握拳时把拳头攥的咯吱作响的声音。

突然一记拳头挥过来,裴雪意猛地闭上眼睛,“砰”的一声巨响,拳头砸在了他枕边。

邵云重低下头,狠狠咬在裴雪意肩上。

“啊——”

他咬得太狠,几乎狠狠撕下来一块肉,裴雪意疼得一声惨叫,在他身下抽搐挣扎。

鲜红的血顷刻间流出来,渗透白色衬衫,在裴雪意肩膀上晕染出一团血迹。

剧烈的疼痛侵蚀了五感,裴雪意苍白着脸,听到邵云重咬牙切齿的声音。

“阿季,你是我的。你喜欢大哥又有什么用?他要订婚了,他要娶一个女人,以后结婚生子,儿孙满堂。”

“就算当年你跟的是大哥,你以为你就好过了?他迟早要结婚的,你行吗?你能给他生孩子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除了我,谁能这么掏心掏肺的爱你?”

邵云重一口口撕咬着他的皮肉,好像要将他活活吞进肚子里。

裴雪意灰白的脸上布满汗水,脸色因为疼痛有些扭曲,他扯开唇角笑了。这个笑容是如此的苍白、冷讽,带着无尽的不甘与寒意,就像是从湖里浮出的水鬼。“爱?你也配说爱?”

邵云重因为这个笑容有些胆寒,竟一下子愣住。

裴雪意躺在他身下,双手颤抖着脱掉自己的衣服,“你爱我吗?你只想草我。”

他把自己脱光,张开腿,“你不就是希望我这样吗?在你身下张开腿,像个婊子一样摇尾乞怜!”

“你住口!”邵云重抬手想扇他耳光,却又硬生生停住,手掌颤颤巍巍停留在半空,最后狼狈地垂落。

裴雪意是最了解他的人,永远知道怎么激怒他、刺痛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在捅他的心窝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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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求婚

这一晚,邵家庄园里所有佣人都胆战心惊,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二楼房间里的动静惊天动地的,一度让人觉得会闹出来人命。

邵云重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他把自己和裴雪意关在砸得稀巴烂的屋子里,不准任何人进来。两个人就那么僵持了一夜。

邵云重一遍遍问裴雪意,你真的喜欢大哥?真的是大哥吗?他心里已经十分确定了,却又希冀着裴雪意能改口。

但裴雪意是什么样的人?那也是一根硬骨头,他咬死了不肯改口,就是喜欢大哥。

于是邵云重又像审犯人一样审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大哥的?喜欢大哥什么?跟大哥有没有做过什么越界的行为?

他要裴雪意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不能有任何隐瞒,他要知道所有的细节,稍不满意就逼着裴雪意重头再说一遍!

醉酒和困意双重侵袭着裴雪意的神经,他已经极度疲惫,很想睡过去,又被邵云重拎起来逼问。每当他就要昏过去时,邵云重便用冷水泼他。一杯杯冷水泼在脸上,也浇灭他心里最后一丝妄想。

他昏昏沉沉,那双莲花瓣似的眼睛却异常清亮,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无法控制的沉溺。

他就那么盯着邵云重,很虚弱地开口:“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意识到的时候,可能已经喜欢他很久了吧…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他说“喜欢”的时候,眼睛里就像含着一泓融化的雪水,不再是往日里冷冷的样子,反而柔软沉静,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甜蜜,真如少女一般羞怯。

邵云重盯着那双眼睛,总觉得裴雪意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人。他知道自己跟大哥一母同胞,是有几分相像的。所以这个认知让他更加愤怒。

裴雪意似乎很喜欢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被揪着衣领回答都喜欢大哥什么的时候,即便已经虚弱到快要昏厥,也专捡大哥和邵云重相反的一面来说。

邵云重性格爆烈、易怒冲动,他就说喜欢大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邵云重霸道专制、不懂尊重,他就说喜欢大哥温柔体贴、会尊重人…

总之,字字句句专扎邵云重的心。

天亮的时候,裴雪意开始发烧,起初只是低烧,后来渐渐变得烫人。

他全身上下只剩一件白衬衫,衬衫已经湿透,有汗水,也有邵云重为了弄醒他泼的冷水,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而他肩膀和后背的位置血迹斑斑,都是邵云重咬出来的伤口。

这副模样,简直和刚受过刑的人没什么区别。

殷胜天和安妮一整夜都没敢离开,看到屋子里的情景,几乎以为裴雪意已经死了,疯了一样跑出去叫医生。

裴雪意从这天开始一病不起,先是发烧、咳嗽,后来烧成肺炎了,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又赶上降温,他去花园里走了走,又开始咳起来。

邵云重有时候听着他咳喘的声音,都担心他会把肺咳出来。过了没几天,佣人便在裴雪意的手帕里发现血迹。

邵云重想起那天晚上他往裴雪意身上泼的一杯杯冷水,悔得肠子都青了,连夜召集了一群专家给裴雪意会诊。

所幸经过反复的检查,并没有什么治不了的大病,还是肺炎。只不过裴雪意身体底子薄,这病就一直反反复复,拖着不好,他整个人都被耗得瘦骨嶙峋。

或许是那一晚受了凉,裴雪意切断肌腱的那只右手也开始疼,做复健的时候,每次都疼出一身冷汗,康复医生给的反馈也不好。

他觉得这只手大概要废了,不过他也不在意了。他的整个人生都毁了,还在乎这一只手吗?

邵千洲的订婚仪式定在月底。

何小姐的母亲是本市的酒店大亨,他们家有一处酒店极为奢华,已经成为当地地标性的建筑,于是订婚仪式就在这家酒店举行,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宣传了。

作为邵家的长子,邵千洲的订婚宴想低调都难,排场也是极尽豪华。因为排场太大,前期准备起来事情就多,庄园里还抽调了一部分人手去帮忙。

邵云重也被派了差事,那就是亲自去香港接他母亲。他心里惦记裴雪意,不太情愿,但香港那边是他亲妈,他还真没法推脱。

虽然舍不得,但他还是动身了。等他从香港回来,已经是一周以后。这期间他给裴雪意打了几个电话,裴雪意一次都没接,他只能跟斓姨问问情况。

从香港回来的当天,他下了飞机,把母亲安置好,立刻就往家里赶。回到家之后,发现家里格外冷清,整个二楼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有一瞬间怀疑,裴雪意是不是跑了,但庄园里那几个保镖也不是吃素的。一直到他走到裴雪意房门前,听到里边的咳嗽声,心才算放下来。

邵云重推门进去,那咳嗽声更加撕心裂肺,他不禁皱了皱眉,“怎么又咳那么厉害?”

斓姨正在喂裴雪意喝水,闻言看了邵云重一眼,“这几天天气不好,阿季从小就对降温很敏感,冷一点他就不舒服。”

邵云重又问:“今天吃药了吗?”

斓姨摇头,“还没。”

这时候已经是饭后了,往常的这个时间裴雪意早就吃完药睡下了。

邵云重正要去问问厨房怎么回事儿,厨房里的人就来送药了。

他接过来汤药就感觉不对,碗底儿摸着不怎么热,便亲自尝了一口,发现汤药不仅煎糊了,还凉透了。

邵云重当即火冒三丈,“啪”的一声把碗砸在地上,指着来人破口大骂:“这药是谁煎的?都凉透了还端来给他喝?厨房里的人全都死了吗?连一碗药都煎不好!”

来人战战兢兢的解释:“二少,药是我煎的。厨房里的人都被抽调走了,去大少的订婚场地帮忙。厨房里就剩我一个人,我又要做饭又要煎药,那药得煎几个小时,药炉子得有人专门看着,我实在忙不过来…”

邵云重一听这个更恼了,“老大那边缺人,就把厨房的人全都调走了?谁给他们的胆子!这回负责人手调度的人是谁?老大那边还没进门呢,他们就开始怠慢我房里的人了?”

厨房里这个女佣是新来的,平时极少在东家面前露面,就在厨房干点杂活儿,胆子也小,面对邵云重的质问,红着眼睛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

邵云重是个暴脾气,哪有耐心看她抹眼泪儿,怒气冲冲的,就要出去找人算账。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裴雪意被斓姨扶着坐起来,拉住他的衣袖,“邵云重,你让我和斓姨搬出去吧。”

邵云重听到这话就炸了,“你想都别想!”

裴雪意垂下眼睛,又是平日里面对他时那副凉薄的模样,很冷淡地说:“我是什么人?能经年累月的住在你们邵家?你要是再晚回来几天,可能我已经被他们磋磨死了…”

“我看谁敢!”邵云重声色俱厉,甩开他的胳膊,怒火滔天地走了。

裴雪意差点被这一下甩倒在床上,身体倾向另一边,又被斓姨扶住。

邵云重算是明白了,他出去的这几天,天天都给斓姨打电话问裴雪意的情况,裴雪意这人从来都是不吃闷亏的,怎么就不让斓姨告诉他,他在家里受了委屈?合着就在这里等着他呢,想搬出去!

他当然不会放裴雪意出去,但裴雪意说的那句话还是刺痛了他,我是什么人?能经年累月的住在你们邵家?

这句话把邵云重给问住了。

他不过是出去了几天,底下的人看他不在家,看这宅子里只有裴雪意一个人,就敢把厨房里的人调走,只留一个笨手笨脚的做饭的!还不就是因为这群人上赶着去老大的未婚妻那里献媚,毕竟那是邵家未来的女主人。

他们之所以敢那么怠慢裴雪意,不就是因为裴雪意身份尴尬吗?说是邵怀峥的养子吧,邵怀峥压根儿也没举办过认亲仪式,裴雪意更没改口叫过干爹。

邵云重虽然说裴雪意是他的人,可他到底也没办法像老大娶老婆那样给裴雪意一个名分。或许在那些人眼里,邵云重迟早也要娶妻生子,裴雪意早晚得走,又怎么会重视他呢?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邵云重把负责人手调度的人给开了,就连老管家都被责怪了,尽管老管家当时被邵怀峥调走忙别的事了,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样的处置有些严重了,那天的事,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一碗汤药。

可是他们都不明白,就是那一碗汤药戳到了邵云重的痛处。

邵云重从小就见不得裴雪意受委屈,不愿意任何人怠慢裴雪意。除去这一层之外,究其根本,他之所以那么恼怒,还有一层更隐秘的原因。那就是他知道,老大能光明正大和一个女人订婚、结婚,这女人会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可是他和裴雪意不管是从法律上,还是从伦理上,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他心里那种焦躁和恼怒都源于此。

于是就在某一个夜晚,裴雪意喝完药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感觉邵云重捉住他的手,往他手指上套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他睁开眼睛一看,手指上是一枚素圈戒指。

此时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床头小灯,邵云重目光如炬的盯着他,那眼神要多神经就有多神经,对他说:“阿季,咱们也订婚吧,就跟老大订在同一天,咱们的订婚仪式就在庄园里办!看看到时候那些宾客是去老大那边,还是来咱们这边!”

“邵云重,你神经病吧!”裴雪意摘掉戒指就要扔。

邵云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慢慢地把他的手掌包在掌心里,然后在床前跪下了。此时此刻,他们一个在床上坐着,一个在床下跪着。

裴雪意不知道他这又是弄的哪一出,只见他跪在那里,又把那枚戒指重新给自己戴上,珍而重之的亲了亲。

邵云重的声音竟然难得的有几分温柔,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阿季,我在跟你求婚。不管你答不答应,这枚戒指你必须带上。”

这时候裴雪意才发现,邵云重手指上也有一枚戒指,原来这是对戒。

裴雪意在电影里、书籍里看到过很多求婚,但从来没见过像邵云重这样命令式的求婚。他不问你“愿不愿意”,而是说你“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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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季:当时我就震惊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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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订婚宴

裴雪意坐在落地窗前的圈椅里,望向窗外的玫瑰园。花艺师正在那里忙碌着,耗费许多人力物力,让玫瑰在寒冷的冬天也能盛开。

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掌骨骼匀称、白皙秀美,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圈戒指。而在他的左手边,小茶几上放着一沓厚厚的文件,这是邵云重名下百分之五十的资产。

如果他答应和邵云重去国外领证结婚,邵云重会与他共享财产,将这百分之五十的财产赠予他。

这样他们就能在国外享受合法夫夫的身份,在国内又能实现如普通夫妻一般的财产共享。

斓姨叹了口气,将一条毯子搭在裴雪意腿上,“他这是向你逼婚呢。阿季,你不能答应他,他想用这些东西困住你一辈子。”

“我知道。”裴雪意的声音有些疲惫。

婚姻不过是邵云重困住他的另一座金笼。眼下他只是拖着,可他也不知道,他能拖到什么时候?

他曾以为,他有能力让利臻脱离邵家的庇护,这样他就能在邵云重面前抬起头来,就能脱离邵云重的掌控。可他的努力终究是蚍蜉撼树,步子也太慢了。

斓姨轻抚他的肩膀,“孩子,逃出去吧。”

裴雪意苦笑一声,“我身边密不透风,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逃跑被抓,我以后…可能连出门的自由都没了。”

“邵夫人从香港回来了,你知道吗?”

“邵夫人?”裴雪意愣了一下,“大哥要订婚,夫人是应该回来一趟的。”

斓姨提醒道:“邵夫人出身香港名门望族,家中规矩很多,她未必喜欢自己儿子那么高调的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裴雪意立刻明白了斓姨的意思,可是,邵云重那样的人,邵夫人真能管得住吗?邵怀峥对待他们这件事的态度,让他很难再去信任邵夫人。

而且,他好不容易进了利臻,一切刚有起色,怎么甘心就这样放弃?

斓姨看出他的犹豫,“阿季,别管利臻了。你爸爸那种人,不值得你为他卖命。利臻是一棵腐朽老木,我知道你想把它扶起来,但你会为此耗尽心血,你的身体会垮掉的。人活一世,要说时时刻刻为自己而活恐怕很难,但有些时候,总得为自己做一次选择。”

邵云重虽然霸道,但他对裴雪意的某些安排并非都是错的。比如说,最初不让裴雪意沾手利臻的事。裴雪意身体弱,心思又重,这样的人最难长寿,好生养着尚且来不及,而利臻只会活生生把他压垮。

裴雪意低下头,垂落的眼尾流露出几分落寞,“斓姨,在我心里,早就不认裴乘风这个父亲了。我留在利臻,一是因为,我迫切地希望利臻脱离邵家,我以为这样,我就可以自由。二是因为,我母亲。”

“我母亲出身优渥,自幼家境殷实,她从没吃过什么苦,嫁给裴乘风后更是活在温室里,一辈子没见过风雨。她是个空有美貌,却没什么智慧和韧性的人。如果利臻真的倒下了,她该怎么生活?”

斓姨听到这番话,在心里感叹,裴乘风不是个好的,裴雪意的那个母亲又是什么好人吗?

裴雪意小时候,从邵家回裴家看望母亲,斓姨也跟着回去过。她自己也是做母亲的,其实她能看出来,裴夫人对阿季这个大儿子,也没剩多少母爱了。

阿季自己心里也未必不明白。

邵云重推门进来的时候,斓姨正在给裴雪意打领带。

裴雪意已经穿戴齐全,黑色的西装三件套,款式华丽精致,剪裁合身的礼服包裹着他清瘦的身形,简直漂亮极了。

邵云重有时候觉得心情复杂又矛盾,他既想让众人都看到裴雪意的出色,又恨裴雪意被众人看到,唯恐引人觊觎。

他走上前,牵住裴雪意的手,看着两人同色系的领带,还有手上同款的戒指,心里踏实而满足。

今天是大哥订婚的日子。

他就是要让裴雪意亲眼看着大哥和何小姐订婚,就是要让裴雪意死心。

至于他那个想在同一天跟裴雪意订婚的想法,最终还是让裴雪意给制止了。

裴雪意很少能真正阻止邵云重的很多决定,但这次他对邵云重说:“如果你想亲眼看着我在订婚仪式上一头撞死,你就这么办吧。”

这一句话吓得邵云重再也不敢提订婚仪式的事儿。他觉得,等他和裴雪意领了证,直接在国内办一场婚礼好了。总之,这件事还得徐徐图之,他也不想把人逼的太紧。

邵千洲的订婚宴可以说宾客如云,名流云集,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捧场了。

邵云重和裴雪意一起下了车,便被侍者引领着进入宴会厅。邵云重一路上毫不掩饰和裴雪意的亲昵,来来往往的宾客都看见了,他也一点不收敛。

他们到场算晚的,两人赶到的时候,邵怀峥携夫人已经在跟几位世交好友谈笑。这俩人虽然貌合神离,早就分居两地,但赶上儿子订婚这种事,还是要合体的。

裴雪意看着他们这对中年夫妻,他们自己的婚姻已经是这样了,却还是让大哥走上这条商业联姻的老路。

两家联姻的消息放出来后,倒是对两家的股价挺有利的。

邵云重说:“等他们谈完,一会你跟我一起过去,见见我妈。你们以前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对于邵夫人,裴雪意是有点印象的。那时候他和邵云重还小,邵夫人从香港过来看儿子,他们是见过的。

邵云重见裴雪意不说话,拽他的手,又把人往自己跟前带了带,叮嘱道:“我们的事,我都跟我妈说了。你放心,她肯定喜欢你。我也不是让你讨好她,就跟她打个招呼。”

裴雪意不知道他都跟他妈怎么说的?说自己强取豪夺了一个男人?敷衍道:“知道了。”

邵云重开心了,笑着往他脸上亲了亲,“真乖。”

裴雪意躲闪不及,皱着眉瞪他。

这一幕简直和当众出柜无异。

如果说之前大家还只是猜测他们的关系,暗戳戳讨论几句。如今邵云重是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件事给坐实了。

待邵怀峥身边的宾客散去,邵怀峥被管家叫走,邵夫人进了一间休息室。

邵云重领着裴雪意跟进去。

邵云重这人平时是很混账的,也没什么规矩,但他小时候是跟着他妈在香港生活了好几年的,内心里还是很尊敬他母亲的。

他把裴雪意领到母亲跟前,介绍道:“妈,这就是阿季,之前我跟你说的。你们以前见过的,只不过那时候他还小呢。”

他看了裴雪意一眼,裴雪意接到这个目光,赶紧客气又礼貌的叫人:“夫人好。”

邵云重心里的那股热乎劲儿立刻被浇灭一半。他倒是不指望裴雪意能叫“妈”了,但是好歹叫声阿姨吧,叫“夫人”也太见外了吧。但是在他妈面前,他也不好发作。

邵夫人倒是没什么异样,笑着让他们坐下,并吩咐身边的佣人:“去泡些茶来,给阿季准备红茶,红茶性温,我看这孩子身体有些虚。”

邵云重说:“他前几天生了一场病,还没好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