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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正不正确,是不是简一鸣描述的画面?

那不重要。

对约翰来说,听音乐要明确的一个点是,个人的感受是第一位。

作曲家的意图、背景内涵、历史根源、版本故事……经历了两百多年之后,这些东西或许很多,知道的越多切入的点也越多,听到的东西就更多,但约翰还是喜欢这样漫无边际的给自己的想象插上一双翅膀,想飞到那里就飞到那里。

陈词滥调最没有意思。

贝多芬活在世界上的时候是一个贝多芬,贝多芬死了之后,就成为活在别人内心的千千万万个贝多芬了。

约翰很多时候都很佩服那些愿意描绘自己理解的贝多芬的演奏家,因为这种类型的演奏家注定会引起很大的争议,爱者极爱,恨者极恨。爱他的人会觉得独一无二、此世无双,恨他的人会觉得亵渎、罪人,两者都是坚持不懈且战斗性极强的听众类型,最乐意在网上留评的也是这两类人。一旦他们的数量太多,那么这个演奏家就是个自带腥-风-血-雨bg的演奏家,争议太大,之后重大舞台对人的邀请都会再三考虑。

不巧,卫就是这么一位演奏家。

更可怕的是他还是一位如此有魅力的演奏家,前几年在欧洲引起了一股飓风一样的演奏浪潮,年轻一代的小崽子的既没有他的功力又想要模仿他,最后弹得跟shi一样,让他亲爱的朋友克劳德火冒三丈,两个人就才社交网上吵起来了。

在那群小崽子里最杰出的代表就是路加·刘,不过美国崇尚的音乐风气和欧洲不一样,所以他在那边居然还混成了青年演奏家的前列。

让约翰说,卫就有点像《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那个迷人的玛莲娜,过人的魅力和最后的结局都非常相像。

之前约翰还会可惜卫丛回到了花国,两三年了再也没有更新社交网,也没有演奏会安排,约翰怀疑他是不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或者挫折,都已经到了考虑什么时候来临城看看曾经同行的程度,但今天一听简一鸣的演奏,他就知道卫丛还是那个卫丛。

这么一想,约翰就怀疑简一鸣是不是弹卫的故事了。

第一乐章备受打击的痛苦的卫,第二乐章为了他的弟子留守花国的卫,和最后坚定决心重回舞台的卫。

外国人正在狂热脑补的时候,他心中的“玛莲娜”才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简一鸣在试图讲什么的人。

有点出乎意料,现在又觉得理所当然。

简一鸣是从老师的角度来讲的,具体来说有点“离题”,但结合贝多芬本人的创作意思,好像也算切中。

卫丛摸着下巴考虑,觉得自己手底下这小子的技能点得微妙。他现在的琴声其实就是刚刚脱离了牙牙学语的阶段,能说话,但整体表达还不太清晰,跟没有标点的古文似的,“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十个字,添加不同的标点符号拆解出七种解读方式,归根到底就是表达不够准确,音乐没能很好地支撑住他想营造的意境和氛围——也就胜在真情实感了。

就现在这个阶段来说,这种水平已经有机会杀上花赛的领奖台了,至于最后能不能上去,得看他现场发挥。

第一首奏鸣曲结束之后,简一鸣撑住了,后面两首没垮,卫丛暗自点头,看来老王让他练贝多芬钢琴奏鸣曲的决定非常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