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说话了。

他说:“抱歉，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米凯莉亚心中的失重感消失了——她似乎到达了深渊的终点，就那样狠狠地砸在了硬实的碎石地上，身体摔成了轻薄的碎片，飘散在各个角落里。

原来三年来积攒的勇气真的可以在顷刻间消失。

她不知道那女孩哭了没有，至少在她的想象中，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毫不犹豫地放声大哭，一边狠狠地揍弗雷德，告诉他他是个笨蛋。

现在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笨蛋。

她跑了，还撞在了不知谁放在墙角的课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她不敢回头看，于是更加努力地向前跑，一直跑出学校，跑进倾盆的大雨里。

她的腿真疼。她想。雨也很冷，落在身上好像玻璃弹珠。

为什么她出门没有带伞呢？她踩过一个又一个水塘，那封情书被紧紧压在胸膛上，最靠里的地方还是干燥的。

得了吧，保护得那么好又有什么用呢？弗雷德压根就不想谈恋爱。

米凯莉亚晃晃脑袋，甩开湿漉漉的刘海，雨水飞溅在信封上，原本的粉色洇成了脏兮兮的深灰色，轻易弯折起来，就像她现在那样，低头弯腰，一个劲地向前冲，比摔进喷泉水池的小孩还要狼狈。

夜里，她坐到卧室的小阳台前，头发依旧向下滴着水，不过那是温暖的、热腾腾的。

她伸手将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捞了起来，整个压在头顶，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发丝。

那封情书可怜兮兮地摆在书桌上，几乎面目全非。刚回到家时，她打算将它直接丢进垃圾桶里，却又在它悬于垃圾桶上空时犹豫了，好像它黏在了自己手上，怎么也甩不开。

两个小时前她还在担心自己的手汗会把信封摸得潮乎乎的，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多余——它早已从头湿到尾了。

米凯莉亚哼哼一声，打开阳台的拉门，让雨后潮湿寒冷的空气渗进屋里。

在今天以前，她还从不知道世界上会有人在表白之前就已经被拒绝了。

她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呢？难道她与他相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他谈恋爱就自大地认为他说不定喜欢的是自己吗？

米凯莉亚将头探了出去，冷风毫不留情地刮在脸上，使她刚洗完澡热乎乎软绵绵的身体猛地战栗起来。

她看向阳台右侧，那里也有一个阳台，属于她的邻居，也就是弗雷德，以及他的家人。

他们从小就是邻居，硬要说的话，米凯莉亚还在弗雷德的床上尿过裤子。

弗雷德有很多兄弟姐妹，甚至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乔治。

米凯莉亚最喜欢跟他们玩，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们看起来最有趣，鬼点子最多。

她的妈妈就这事打趣过她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