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戍王柔声道:“您连日来不肯吃东西,孩儿坐卧难安!”

木惜迟摇摇头:“我没胃口。何况我即便一月不吃饭也不打紧。别瞎操心了。”

戍王低下头去,“那么孩儿陪着您,打今儿起也不吃东西。”

“胡闹,”木惜迟低低呵斥一声,“想把自个儿活活饿死么!不吃饭,你哪来的气力拉弓射箭,骑马杀敌!”

戍王声音放得更软,恳求道:“那么您就当疼孩儿,用一些菜馔。孩儿也就放心,也能吃得香甜了。”

木惜迟被他缠不过,只得就他的手用了一调羹汤。入口竟觉鲜甜,十分受用。

“罢了,你放着罢,我自己慢慢地用。”

戍王却不动。木惜迟被弄得哭笑不得,推他道:“知道你孝心虔,可你在这儿拘束着,我总不自在。不如快回房去,横竖有七妹伺候,委屈不着我的。”

戍王听了,这才起身,“那么孩儿告退。”说毕,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等人都离开,叶重阳现出真身,跑到饭桌前,双眼大放异光。

“你这狗儿子肉麻兮兮,张罗的菜倒是不错,你瞅瞅这酱鸭子的成色多鲜亮,啧啧啧,军营里难免粗糙些,这可算下大功夫了。”

叶重阳吃准了木惜迟的心,见他不吭声,走过去戳戳他,笑道:“怎么着,得了个又乖又孝顺的便宜儿子,心窝里头暖烘烘的罢。”

木惜迟没好气地荡开他手,别过去不理。

叶重阳见状笑得更欢,“什么‘你不吃,孩儿就不吃,孩儿陪着一起挨饿……’,这些词儿可太好使了。要论哄老父开心,还得靠便宜儿子,一掉泪儿,一撒娇儿,铁石心肠都能化了。”说着搛一块鸭肉放进嘴里,斜眼笑觑着木惜迟。

叶重阳深知木惜迟重情,但凡真心相待的人,他都不忍心冷漠视之。更别提这个戍王一来渊源颇深,二来太会缠人,且知悉木惜迟身份前后,态度差异竟如此之大。头先仿似一匹恶狼,动不动就亮出獠牙唬人。不出几日竟一下变成个狗儿子,“孩儿”长,“孩儿”短,又哭又笑惹人心疼。换了谁不迷糊!

“罢了,”果然,木惜迟叹口气,走来坐在桌边,“从前在无念境,总没闻见荤腥。乘今儿我是要开斋了。”

叶重阳笑道:“我也只好陪席了。”

木惜迟道:“别吃了脆的说酥话儿。我用你陪么!”

叶重阳道:“罢罢,算我说错了。那么绾鳍少爷准小的借借光儿总使得罢?”

一句话戳了木惜迟的心,端碗的手一僵,默了默,说道:“那两个字从此后不必提。还依你从前那么叫我罢。”

叶重阳闻言吐吐舌头,不再吭声。

此后戍王命麾下诸将礼敬木惜迟,一律以“先生”呼之,谁敢轻疏,军棍伺候。他自己则口称“亚父”,日日晨昏定省,十分勤谨。疯胡子一干人见状,都颇感意外。

对木惜迟于军务上的垂问,戍王也不再隐瞒掩饰,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遇到看法相投时,戍王的那份开心得意简直溢于言表。偶尔意见相左,他往往对木惜迟千依百顺,绝不固执己见。

麾下兵将几乎从没见过戍王笑,更别提还像个孩子似的大笑,一时间更加摸不着头脑。

木惜迟对戍王“先除外侮,后平内乱”的策略十分赞赏,夸他能谋善断,见识过人。并一心佐助他抵御岐国的进犯。

戍王整个人由内而外都焕然一新,精神高昂振奋,再加上木惜迟的指点,如今对付岐兵的袭扰可谓易如反掌。

某日对谈时,木惜迟向他道:“总是这般敌攻我守,太也被动。真不知何时才能完成你‘先除外侮’的志愿。此项不了,‘后平内乱’又从何谈起!”

戍王忙问:“亚父以为如何?”

木惜迟道:“岐国屡屡进犯,实在难缠。昱儿,我要你领兵越过玉塘关,一路南攻,直捣岐国皇都,永除后患!”

戍王听了,忍不住面露颓丧。木惜迟不见他回应,忙问怎么了。

戍王收敛心神,勉强道:“孩儿谨遵亚父之命。”

木惜迟听出他话里的异状,问他:“你不敢么?”

戍王只得如实道:“不,孩儿绝非不敢,只是……只是囿于敌众我寡,短时抵御尚可,长途征战却不免后劲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