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扬起一边眉毛,了然地点了点头。他这句话说的很隐晦,但真要只是不算友好的程度,不会有特工机构专门用来接收关于特种人的举报电话。

“他被人举报了?”一想到那个画面,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甚至有点好奇一直在坑害别人的卡斐知道自己被别人举报坑了的表情。

他居然也有被人举报的一天?!

“没错。”说到这个,布莱克表情也有点复杂,像是没想到会是这种理由,“他当时在一个音乐剧团担任主演,有人发现他受伤后会立刻愈合,把他当成变种人举报给了特工机构。”

作为在音乐剧招募中一举拿下主演的新人,被指控为变种人的男人一向行踪成谜,他只会准时出现在排练现场,又在排练结束后消失在街角,几番跟踪未果后,机构认为他大概率同举报中说的一样,是未登记在案的变种人。

鉴于对方离开剧场后就消失不见的行为,那舞台就是最佳的行动地点。在弥漫着对异种族排斥的狂热氛围中,让剧团成员配合增加一场准备完善的排练并不是什么难事。

特工谨慎地等到整场表演趋近尾声,只留下容貌年轻到不可思议的男人在舞台上唱最后的‘Vivre a en crever’,原本应该在最后将他引上象征死亡的楼梯布置的伴舞却已经悄然退场,取而代之的是持着武器的警方。

但仍然出现了意外。慌乱之中,退场的伴舞打翻了舞台装饰用的烛台,在科技不足以支撑选用更安全设计的年代,烛台上摇曳的火很快点燃幕布,蔓延到整个舞台。

火焰逼退了躲在幕后的特工,让他们不得不йΑйF回到台下,举枪和舞台中心站在的人僵持。

熊熊烈火之中,只能隔着火星和烟雾,隐约看见里面的人影。那双蓝色的眼睛却如同寒冰,轻易破开浓烟,在温度不断升高的剧场中润出让人脊背发凉的冷意。

间奏渐缓,提前用录音机录好的曲调仍然尽职尽责的向下弹奏。黑发男人在众人如临大敌的警惕实现中展开双手,接替本该出场的女演员,合着节奏唱完了这首歌的末尾。

‘S’il faut mourir'.(倘若终须一别。)’

‘Autant vivre à en crever.(何不快意此生。)’

‘Tout retenir pour tout immoler.(纵情肆意,祭奠须臾花火。)’

现在回想,他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在舞台上高唱赞颂生命和灵魂的歌,实在有些讽刺。

烈火舔舐身躯,皮肤在大火中一层层剥落又再生,落幕曲终了,他一步步从舞台上走下来,冲他们行谢幕礼。

安室透能随着话语想象到那双眼睛。

明亮,冰冷。没有警惕,仇视,和被围捕的怨恨,只有闪烁着的盈盈的笑意。让人莫名其妙的、汗毛耸立的笑意。

“然后他就被特工逮捕了,准确来说是主动凑上去的。”布莱克警长想了想当时那位退休特工的表情,有些无奈,“你猜他当时说什么。”

金发男人沉思片刻,没有丝毫犹豫:“……好玩,他恐怕因为有观众,甚至心情很好。”

“看来你的确很了解他。他说这是特工们看完他最后一幕演出的奖励,所以他不会反抗。”

安室透先一步走下电梯。

站在十四区中央空地上,他才感觉到这座堡垒周围的墙壁到底有多高,仰头看到顶端时甚至会感觉脖颈酸痛。不像是用来关押犯人的,反倒像是中世纪囚禁龙的地方。

“但他并不是变种人。”

“对,这是将他带回特工机构后发现的问题。”

资料上只简短写了对他的评价,一句【极度危险】就概括了所有,言简意赅到让人头疼,后面莫名其妙的药物实验资料倒是密密麻麻地写了几页,乍一看像是本末倒置了。

从上面提取不到详细的任何十四区建立前的资料,安室透总算知道为什么布莱克警长当时不在车上就把这些东西给他看,因为当时看了也看不懂,还得有人在旁边讲解。

“总之,确认的过程很复杂。那时候调查魔法侧的问题很麻烦,而且一些有记载的书通常是私人收藏。”

两人围着中间正方形的空地走了一圈,跨过在地面上堆叠的各种铁链,布莱克警长终于说完了繁复的求证过程,低声道:“……他应该是恶魔。”

没人对这个结果发出质疑。

八大恶魔被卡斐抹除肉身后,他的名字就自动超越它们,成为能够代替它们所有平衡世界阳阳的存在。几千年的岁月里自动刻下属于他的痕迹,像是无形的意识执笔,一点点把本就属于世界之外的人刻入这个时空古往今来的历史中。

某种意义上来说,卡斐那天喝完酒,给自己在这个世界打通了一张合法居住证。

所以包括安室透在内的所有人脑内关于‘他是靠杀死恶魔成为恶魔’的猜测被全数抹去,不管怎么回顾,他那天在天台上得到的只有巴莎它们的能力,而非取代它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