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人为造成的高危秘境,被伪装成了“无限世界”和“游戏”。

大部分人不会知道这里真正的成因,只知道他们必须进入这些地方,以获得在新世界继续生活的资源——“签证”和货币。

明明是生死攸关的游戏,却成了生存必须的条件。

也许一开始,多数人还接受不了游戏中高概率的死亡。但随着时间过去,这些都会变成常态,他们都会适应。

再加上竞争机制和货币反馈……

时栖听着大叔和女孩的对话,心里不知怎么的,生出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大叔还在缠着女孩:“……那这里说的【签证】又是什么?就跟我们以前去旅游的那种?”

“差不多吧,然后只要赚到能合法居留一年的签证就行。一年之后我们就可以申请永久居民……”

“那不是挺好的嘛!”中年男人大着舌头一拍腿,“反正都已经移民了。既来之则安之。玩游戏,还能有钱赚,多好……”

女孩还没回答,会场里却有人喊叫着大声嚷嚷起来。

“这什么意思?游戏里有阴灵?……你们说清楚,游戏里的阴灵到底会不会伤人?”

“太他妈过分了!这条:【如在秘境探索过程中发生伤亡事故,责任自负】……还有没有人权?我们这是在为你们工作!”

“对啊对啊!还有这条——【通关游戏的基本条件为消除阴灵。阴灵无法以物理条件消除】……那麻烦你们告诉我怎么消除阴灵啊?”

大叔听得愣住了:“他们的意思是……这游戏会死人的?”

“无限世界,就是这样的——会被拉进各种虚拟空间里。但在里面出了事,现实世界也活不了……”

女孩轻声说:“只不过他们把这些,都变成我们的强制劳动了。”

“那他们说的阴灵……如果我们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在里面被阴灵感染了,那……”大叔声音都有点抖。

女孩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她说,“但我想那些‘收割人’的处理方式,会和之前一样的,毕竟……”

“……在里面出了事,现实世界也活不了。”大叔仿佛没听见似的,喃喃地重复女孩的话。

女孩叹气。

在抽中新世界移民的时候,谁会想得到这个结果呢?

而现在,显然不止女孩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我们都是发达区过来的!就算旧世界的法律管辖不了你们,但我不信联邦政府会由着你们这么乱来!”

“就是……!什么秘境,怕不是要让我们去开荒吧?我们是移民,不是矿工!”

会场里混乱到几乎听不清身边人的话。抗议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开始朝着站在周边的护卫队队员叫骂。

直到一个青年冲出来,“啪”地一巴掌扇在护卫脸上,唾了一口唾沫。

“呸!你小子还敢对着我耀武扬威是吧?我爸是旧世界的参议员!要不是为了替他拉选票我至于来这破地方?老子今天就看看你敢不敢动我!还敢让我进那种游戏去送死……”

——砰!

不知从哪里射出的子弹,迅疾而雷厉地从那人凶相毕露的脸上划过,留下深深的血痕。

达维希亚从阴影里走出。

他微微抬头环顾一瞬间寂静无声的人群。明明和众人站在同一高度,却是居高临下的威压。

先前挑衅护卫的男子被那粒子弹吓得不敢动弹,愣愣地看着第一执行官平静地走到他面前。

“不想去送死,是吗?”

第一执行官的枪口正对着他眉心。

“——那你也可以选择现在死。”

枪口的威慑之下,混乱的人群被镇压下去,而空旷的礼堂里来回播放着广播。

【请各位新移民有序前往宿舍2号楼的医疗中心】

【医护人员将为您注入系统芯片】

【请知悉:系统芯片基于您的abo性别注射】

“这就开始阶级划分了,还好我是beta,不算太糟……反正以后见到alpha躲远远的吧。”终于弄清了规则的大叔闷闷不乐地说。

先前帮大叔解释规则的女孩抱膝坐在地上,听了这句,不知为何没有说话。

礼堂里逐渐恢复秩序。在收割人的监视下,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医疗中心走去。

偶尔还有些许小声的窃窃私语,却也都被淹没在了没有感情的机械音里。

医疗中心的门口贴着三个箭头,写着「alpha」「beta」「omega」。

箭头终点是三个穿着防护服的医疗人员,虽然坐在一排,但每人只负责一种性别的系统芯片。

而标着「beta」的那一队,已经许久没有往前移动了。

站在队首的中年女人画着浓妆,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小姑娘啊,再帮我看看咯?我不可能beta伐……”

时皓宇看了看后面长长的队伍,晃了晃他二姨:“那个……二姨,其实beta不算差的,而且你的精神力评分还挺高呢……”

姚美娟当没听到,继续纠缠医疗人员:“小姑娘,你再看看伐?或者有没有什么alpha转化针给我打一针?”

医疗人员按捺着没发脾气:“阿姨,具体分化情况可以之后咨询分化实验室。现在后面排着队呢,您还是先注射芯片吧……”

姚美娟自然不依。她原本就是因为不想被注射beta芯片,才在这儿继续死缠烂打。

中年女人装模作样地笑得更讨好了,脸上的妆容都有点掉粉。

“小姑娘啊,我肯定不可能是beta的!以前还在旧世界的时候,我跟我先生——对啦,他是魏玛市的市长!——我们一起去做过基因检测,在旧世界都是前10%的高质量呢……”

中年女人的话戛然而止。

站在医务人员后面的收割人蛮横地拽过她的小臂,拿起针筒,不由分说地将芯片注射了进去。

“下一个。”那个收割人面无表情将针筒交回给医务人员,顾自走向另一边巡逻。

“粗鲁!无礼!……”姚美娟忿忿不平地对着那个收割人的背影骂道。

打完了芯片的时皓宇走到他二姨身边,没有说话,忽然想起了在过海关的时候听到的那些传言。

对了……他哥!

时皓宇试探地说道:“不知道我哥现在怎么样了……”

他似是不经意地从眼角余光看向他二姨。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中年女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显露出了一瞬间的笑容。

不过很快,这一抹不合宜的笑容就被姚美娟收了起来。中年女人适时地露出了一个有些难过的表情。

“被那位带走,你哥多半……唉,我在旧世界就听你叔叔提起过这位「典狱长」,据说手段极其残暴……”

然而她的声调却高得异于平常,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了这位继母的真实心理——

时栖,她这个阴魂不散的继子,终于能从她生命里消失了。

姚美娟嫁给时栖的父亲时,就知道自己的丈夫曾经有一个非婚生子,一直养在外面。

后来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在有意无意的试探中,姚美娟能感受丈夫对那个非婚生孩子的愧疚和偏爱。

于是她每天都提心吊胆地害怕,担心那个孩子有一天会回到时家。

然而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几年前的一天,刚成年的时栖回到了时家。

姚美娟面上维持着和善可亲,背后却也动了不少手脚。只可惜她的市长丈夫对这个孩子宽容到了极点。

这些小动作非但没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让姚美娟在这个家里越发缩手缩脚。

而且,每次时栖用那种没有情绪的眼神看她,姚美娟总觉得——她的这个继子只是看起来不争不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