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飞鸽传书

朝堂上的官员背后都是各地豪强,个顶个都是大地主,谁都不差那几顷田,下得起赌注。不过被皇帝套路了几次,亏吃得多了,人人都长了个心眼,尤其看皇帝的态度如此笃定,心里不免动摇起来。

难道鸽子真的能送信?

不可能啊?这事儿太神奇了吧?一个扁毛畜牧,怎么能认识路呢?

要不就赌一把?或许这就是翻本的机会。

可是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实在让人不敢出手啊!

人人都在嘀咕,都在观望,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跟皇帝打赌叫板。他们偷偷抬头向上张望,见皇帝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似笑非笑,面带玩味地看着他的大臣们。

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人人都暗暗地打着小九九。班登忍不住开口了,“诸公都不敢赌,那就是认可了飞鸽传信之说,知道陛下不是为了逸乐而养鸟了。”

话音刚落,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陛下,臣愿赌!良田一顷!”

大家闻声望去,原来是御史大夫宋弘。

宋弘为人敦厚,性情温和,以清雅的品行著称于世,平时他不太出头,但却确确实实是个敢谏的主儿,每到了关键的时候,别人都不敢说话的时候,往往是平时看起来最温和的宋弘站出来,要不是这样,皇帝也不会让他当这个御史大夫。

宋弘本身德操较好,受人尊重,但是未免有些一本正经,有些事儿在皇帝眼中都不是事儿,他就可能拿出来上纲上线一番。

皇帝养鸟他早就知道,一开始以为只是个小爱好,并没有当回事儿。谁还没个兴趣爱好呢?尤其皇帝还这么年轻,年轻人贪玩,弄点新鲜玩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误事就好。

可是他没有想到,皇帝这小爱好竟愈演愈烈,发展成了一件大事。宋弘觉得这是个不好的苗头,担心皇帝因为有了功业而自满,耽于逸乐而荒了志向,影响一统天下的大业。于是他果断出面干预,上书进谏。

宋弘一出手,他手下的一帮御史立即跟上,引领了一股进谏的风气,朝中的大臣们闻风而起,三公九卿、三省六部之中也颇有些官员上书。

宋弘作为始作俑者,俨然成了这一波群谏的首领,当然要带头出来接皇帝的招,若是不接,就是示弱认怂,以后这事儿还怎么提?所谓的劝谏就无疾而终了。因此这不止是个简单的打赌,更是一个态度。

宋弘用一顷田,表了这个态。

一顷田是一百亩,对朝中这些大佬们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可是宋弘出这个赌注,却没有人笑话他出手小气。因为宋弘是出了名的不置家产,皇帝每有赏赐,他左手接过来,右手就分给族人乡邻了。

这么做一是因为他确实品行端正,清高自持,对钱财并不看重,另一方面是因他没有儿子,宋家人丁单薄,宋弘虽然有一个弟弟,但是弟弟也就一个儿子,连多一个过继给他的都没有。没有后代,他攒那么多家产留给谁呢?

皇帝见宋弘出头,立即说道:“宋卿,汝素来不置产,不理财,更不参赌,今日为何要破例呢?”

这么一个品行端方的君子,应该是远离赌博才对啊!

宋弘施礼道:“陛下岂不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陛下好赌,则臣下不得不赌,陛下好鸟,则百姓将群起而捕之。陛下之德,风也;百姓之德,草也。草尚之风,赌风一长,则百姓皆为赌徒,养鸟风起,则万民皆为鸟奴。”

他这一番话,连赌博带养鸟,两件事儿一道批判了。意思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要是在上边歪了,全天下百姓就全直不了。

皇帝在心里吐槽,朕哪里是爱赌了,不过是你们自找的,非要输给朕点东西不可,不过这一顷田实在是太少了,好不容易赌一次,不狠狠地赢一把,不是白白担了好赌的声名?

皇帝说道:“宋卿素不置产,一顷之田,得之于朕无所益,失之于卿有所害,朕不忍取之。宋卿,你还是别赌了。”

他这话让许多人原来迟疑的人都心头一振,皇帝说这些。。。这有点示弱的意思啊!什么叫不忍心赢,哪次赌博都没见他不忍心过,这次皇帝大概是怕输吧!

太中大夫桓梁当即站出来,说道:“陛下此言差矣,陛下说要赌,宋公应下了,陛下焉能不接?一定要赌!”

皇帝一听这话,好像是见到了咬钩的鱼,心里暗笑,面上却作出些沉吟不决的样子。

桓梁最是个好赌的,他家中财产极多,根本就拿钱不当钱,每日闲了都要去赌球,何况皇帝开的赌局都是少见的大局,他在心中早就跃跃欲试,只是碍于皇帝百赌百胜的战绩,刚才没敢往外跳,如今看宋弘出头,皇帝有点要退缩的意思,觉得这一次可能会有戏,于是下决心要赌上一赌。

“陛下!”桓梁叫道:“臣愿与陛下赌良田七十顷!”

这个赌注喊出来,整个朝堂一片惊呼,这个手笔太大了,简直堪称是超级赌注,老赌徒就是老赌徒,出手确实不同凡响。

皇帝笑道:“桓卿,你与朕赌过几次了,可曾赢过一回?这前前后后的,已经输了不少了吧?卿焉敢再与朕赌?卿速退去,朕不欲使卿倾家荡产!”

桓梁拜下,态度极为谦卑,话却有些较劲,“臣曾输给陛下良田七十顷,此次正要一次赢回,可是。。。陛下想反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