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故人相见

“为什么?”

“兵者,国之大事,不只是在战场上,更重要的是钱粮。朝廷如今十分艰难,四处都是战场,相比较而言,河内和河南战场最为重要,本来你大兄突入太原,形势大好,陛下想要将其当作另一个主战场,可是他这一败,太原之战已经结束,马武已从井陉退兵。陛下不会为你大兄一人再轻易开辟另一个战场,国家负担不起。若耿氏提出这样的要求,陛下大概会拒绝,而且会认为耿氏不以国家为重,不懂事。即便陛下想救,也要先将我耿氏全族迁到邯郸,收了上谷,免除后患,没有说耿氏拒绝内迁,陛下还出兵救耿氏子弟的道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说出你大兄动向,等到告诉陛下,耿氏与太原有消息往来,本来陛下已疑耿氏,如此便更加坐实了他的猜想。因此,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向朝廷提出这个要求,你大兄还在世的事情也不能传扬出去。”

耿况看着自己的儿子,加重了语气说道:“我们耿家的根不在你大兄,也不在你二兄和四弟,而是这儿,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谷,才是耿家的根,因此,眼下我考虑的是上谷的归属,而不是你的兄弟们的死活。”

“父亲,儿子知道,您是要选择最有前途的一个,选择长安和邯郸之间的胜利者。”

“不全是。首先还是上谷的存亡,即便长安汉最终能胜利,但若是上谷贸然投了过去,邯郸大军一到,上谷抵挡不住,耿家立时便有灭顶之灾,长安的胜利与我耿家还有什么关系?”

耿舒连连点头,父亲说得对,投靠也要看时机,要想投奔长安,也得先顶住邯郸的进攻才行。

耿况又道:“还有就是长安刘钰到底如何?对我耿氏是如何看的?刘秀虽然疑耿家,但他是个仁慈之人,只要耿氏没有投敌之实,即便迁到长安,没有权势,也不失豪富之家。但是对刘钰我们并不了解,虽然听说他以赈灾起家,貌似心地不错,但是涉及到权力,心地是靠不住的。我等若把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中,他是否还会用耿氏子弟?得到上谷之后,对于耿氏是否会下手拔除?”

“父亲,这上谷咱们总不能呆一辈子。”耿舒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父亲非要死抱着上谷不放。二十岁的后生,心中只有外面的广阔天地,不经历世上风雨,不会知道根的重要。

“上谷肯定不能抱一辈子,但也绝不能轻易撒手,因为只有上谷才能帮我们认准真命之主,只有上谷才能换来耿氏的地位稳固,等这两点达成,便是我等放弃上谷的时候。”

父子俩一直谈到天光大亮,耿况还没有做出决断。他派使者去涿郡,说陛下下旨赏赐是大事,为了表示尊重,他正准备车驾仪仗,等一切都准备好了,便率军出关,迎接朝廷使臣。

樊宏的答复是,尊重在内不在外,只要心念圣恩,便是简朴的仪式也会显得庄重。因为昌平离居庸关很近,传信的使者骑马一天就能跑到,所以不过两天功夫,使者便回来复命了。

这两天耿况与蒯路又来了一次深谈,蒯路说得天花乱坠,又用代郡的闵堪和石鲔做例子,耿况其实很是心动,但是一想到五原的李兴和随昱,当年因为不肯为建世皇帝平定匈奴出全力,而被解除了兵权,在长安做了闲散侯爷,这个前车之鉴也离得不远。

耿况在双方的催促中煎熬的时候,长安方面又来了使者,这次的使者级别很高,竟是长安朝廷新任的大司农。

大司农是九卿之一,掌管全国贡赋之事,位高权重,虽然刘钰改革官制,采用了三省六部制,但是三公九卿的官职还保留着,但是职权少了许多,大司农是其中权位比较重的一个,基本和户部共掌全国财政。

以朝中九卿之职来上谷郡做使者,传达旨意,这个有点太不合常理,耿况十分惊诧,不敢怠慢,连忙去传舍拜见。

不成想这使者架子十分大,并没有出来相迎,也没有在门口迎侯,而是派两个随从在门外迎侯。

“大司农就在里面,请耿太守一人入内。”

耿舒上前一步,说道:“什么大司农,摆架子摆到上谷来了!我要进去,你拦得住吗?”

那从人并不畏惧,只是说道:“大司农说有些机密之事,只能与耿太守一人相商。大司农孤身入上谷都没有畏惧,难道上谷太守进入上谷的传舍却害怕有意外吗?”

耿舒怒了,挺身要向里闯,被耿况斥退。

他拂了拂衣襟,正了正冠,举步向前,进入了传舍之中。

屋内不大,一个人对着窗子站着,后背朝着门口。耿况施礼道:“上谷太守耿况见过大司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