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时间,心如死灰,仅存的一点点缱绻与眷恋都烟消云散。

然而,她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一般明媚,不卑不亢油盐不进的语气激得人跳脚:“臣妾的性命和黄国的国土,臣妾想那位更愿意选择后者。”

黄翔发另一只手捏住了沂俐的下巴,沂俐听到骨头的咯吱声,惨叫一声。

“皇后,但问题在于,现在的选择权,是在你那奸夫手里,而不是你那没用的爹手里!”他压低声音“沂俐,你说……他是会选择你还是会选择你爹的圣旨?”

他兴趣盎然地看着女孩儿的眼睛,希望能在她的眼睛里找到一丝恐惧,然而,他失望了。

城下士气正盛。

沂俐微微一笑:“陛下,你让臣妾站上城墙上罢,臣妾试一试能不能让他们退兵。”

黄舒冷然:“不如找个人替你传话。”

女孩儿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叹息:“南奕……他只相信我。”

黄舒叹气,他揽过沂俐的腰,将她轻轻抱起,让她光着脚站在了墙头上。

这么高……跳下去恐怕要粉身碎骨吧?

沂俐冷笑,她松手,大氅缓缓落下,她踢开黄翔护着自己脚踝的手,纵身一跃,跃下了墙头。

她面带微笑,用指腹轻轻抹去寒风吹出的眼泪,叹了口气,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缓缓坠落。

长发飞舞,衣袂翻飞,众人惊呼。

“殿下!”

“阿俐!”

“皇后!”

“陛下,你别……别……想不开啊……”

“是啊,陛下,皇后可以再娶,而您千万不能出事……”

“将军,您别去……墙头上放箭了!”

沂俐听着嗖嗖箭响,不住长啸。

放箭?自己尚未跌落至地面,黄舒就这么忍不住想让自己早点死?

黄国的军士们拉住想要从城墙上追随沂俐跃下的黄翔,将他团团围住。

城墙下,白衣白马的南奕拔剑飞身跃起,接住了如同落叶一般轻飘飘落下的沂俐。

他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翻身上马,护着沂俐,纵马回到中军。

“放箭!”

箭雨如蝗,就算南奕武艺高强,也身中数箭,他的白衣沾满了血迹,而被他护在怀里的沂俐却毫发未伤。

城墙上的黄舒疯了,他的面容被痛苦扭曲,一改往日里的冷酷:“放箭!快给我放箭!务必把皇后抢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城墙下的军队换了阵列,驶出一辆马车,将沂俐接了回去。

“南将军,咱们先撤军疗伤吧?”

南奕眼角含着笑意:“不必了,你们找几个人照顾好殿下,咱们乘胜追击。”

“南将军,您的伤……”

南奕低头看了一眼被鲜血染得通红的白袍,无奈笑了笑:“待这座城被攻破再疗伤也不迟。”

文泰三年,冬,禁军将领南奕带领军队直扑黄国边境,一路势如破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在接连拿下十五城,一路北上,千里突袭,打得敌人措手不及,节节败退,在一夜之间攻克下了黄国都城,将前去和亲的沂国皓阳公主沂俐接回了沂国。

景顺元年,太子东宫诞下幼女,天降祥瑞。那日天翔百鸟,飞向东宫李美人所在的偏殿,那些鸟儿进了偏殿,便化作一道金光,婴儿呱呱坠地。

与此同时,偏殿前的池塘里跃出百尾锦鲤,直冲云霄。那些锦鲤在半空中化作百鸟,在半空中散去。

更兼民间种种异象,都惊动了当今圣上。

他依着司天监的意思,亲自给女孩儿赐名,并在这个女孩儿尚且年幼时,就给她封了郡主,赐了宫殿与汤沐邑。

无论这个骄横跋扈的小公主惹出了什么乱子,都会有南奕,太子与陛下三人给她兜着。

“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损失东宫赔你便是。”

这姑娘年幼时最爱搞乱,常常捉弄得她爷爷与父亲无可奈何,如同假小子一般,同宫里那些小子一同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任谁劝也不听,在诸多皇女郡主贵女里独树一帜。

就算她父亲与爷爷无可奈何气急败坏又如何?自己宠出来的姑娘只能自己疼着。

因而这姑娘也成为了第一个敢拔皇帝陛下胡子,第二个敢拔太子殿下胡子的人。她敢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当马骑,也敢当着众人的面与君临天下的景顺大帝吹胡子瞪眼。

没有人敢管教她。

毕竟……皇帝老儿都管不住的人,谁能管得住?

皇后也曾担忧:“陛下,这孩子再娇纵下去,怕是没人敢娶了。”

皇帝老儿大手一挥:“不是还有南奕那小子吗?”

南奕是出了名的脾气好,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对皓阳唯恐避之不及的公子哥儿。

她的首饰是成箱地买的,衣裳的布料是成筐地买,用的绣娘也是宫里头最好的,皇后亲自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太常寺少卿亲自给她安排礼乐歌舞,光禄寺少卿亲自给她设宴席,太仆寺丞亲自给她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