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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京师的事我往来信件不好说太多,今日也确实有很多终于可以告知了。”他饮茶后端正道,“此次公主殿下护送太子殿下,本事好事,谁知忽然出了皇后娘娘吉孕一事,太子殿下的风头全被抢了去。虽然太子殿下表面是礼数周全也恭敬,还送了贺礼,可我总觉得,以太子殿下的为人,不大像心中真能过去这个坎儿。”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加上一点自己的主观抱怨:“公主殿下即便对太子殿下有所求也有所依附,但作为亲妹妹,绝无可指摘的地方,一路上尽心尽力护驾保行,依我之见,这绝不仅仅出于所谓谋求,更多还为着二人兄妹的情分。然而即便如此,到了京师后,太子殿下还是屡屡试探公主殿下的心意,想看她是否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依附与信赖。我看着都觉得十分寒心,更别提公主殿下这般重情义的人了。”

如果不是萧玉吉重亲情,也不会在京师过得如此如坐针毡。李丞雪都不免替他不那么熟识的小公主抱不平,可见皇帝和太子当真是亲生的父子。

给女儿和妹妹的寒心伤怀都是一模一样的教旁人看了都难受。

孟苍舒何尝不为萧玉吉的委屈心伤而难过?只是他必须看得长远,于是出言安慰道:“你心明眼亮,将事情看得透彻,也是因为你我都为局外之人。小公主她面对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如此境地,又能怎么超脱出这绝情的一步?圣上和太子二人,为权力有所求,这才如此,小公主所求不过是一方的安宁和太平,自家骨肉的坦顺心安,他们血缘上还是一家人,可在权力的面前,早已背道而驰了太久,再也回不去了。”

“那咱们要怎么帮公主殿下和良川王殿下?”李丞雪本觉得,做人亲爹和亲哥到这份儿上,实在没得意思,可一想想这是天家的骨肉亲情,倒也没那么意外了。

“替他们守住这份想要的安宁就够了,其余的,叫他们去争。可是他们争的时候,咱们的眼睛也得睁圆了。”孟苍舒笑了笑,“我问你,太子殿下虽然试探小公主,可是不是什么事都还找她商议,知无不言呢?”

“确实如此。”

“是了,皇后娘娘有孕,他更觉如履薄冰,太子殿下心胸从来不够开阔,纵然也算有才德之辈,可在京师这些年早被战战兢兢的日子磨出一副神神鬼鬼的疑心病来,他越是怀疑小公主,其实是越想仰赖她。其他几个弟弟和封郡哪个他都不信他都不敢信,可我让小公主护送他回去,就免了这个行刺的嫌疑,我们也是最问心无愧的,他信也好不信也罢,除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这样一来,我们也能捞到更多的好处,这话虽然功利,可在皇权面前讲什么良心,最后只会像小公主一样伤心罢了。我们不必如此迂腐,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问心无愧于良慈郡的百姓和自己的抱负就足矣了。”

这番话说得李丞雪顿时豁然开朗,仿佛窗外的雪都能落入他的胸膛里心尖上,听过只有不住点头。

“往后你到了京师也要注意,权力和利益是那里唯一同行的语言,只要牢记这个,那就能纵横捭阖,所行无忌。”

“卑职受教。”

孟苍舒特别喜欢教李丞雪,这小子脑子转得奇快,凡事说一半他就能融会贯通,比有些人好到不知哪里去。

这个有些人当然说得就是荀崎荀长史。

提起这个他就头疼,但也不能不问。

“荀长史在京师如何?他没说错话做错事吧?”

“做错事倒没有,但说错话嘛……”李丞雪有些局促不安,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告诉孟苍舒那日宴请公主时发生了什么,“荀长史在京师时设宴宴请公主殿下,有点……不愉快……”

“怎么不愉快?他说错了什么?”孟苍舒心道他不会和小公主大谈亲情手足,哪壶不开提哪壶吧?

“他说……说……”李丞雪深吸一口气,鼓足全部勇气,脱口而出,“他说要把自己侄女嫁给大人您请公主殿下给你们做个上媒当个见证!”

孟苍舒傻了。

其实李丞雪挺同情孟大人的。

孟大人绝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从他对救命恩人的儿子这般上心就看得出来。但是问题出在,荀崎的脑子有时候就像一个陀螺,你需要使出浑身的力气抽打,才能让他的脑子正常运转,如果你歇口气,他的脑子就会乖巧地躺着,一动不动。

让谁来承受这样的劳力都很是悲惨。

孟大人是个很好的辅佐之臣,比如承明公主殿下,其实有时候是有点爱钻牛角尖犯轴的,但公主殿下最大的好处就是胸怀宽广且能断明识,旁人看出了她未能参破的点,她绝不会死要面子逞强装作自己是对的,反而能吸取教训,下次极少再犯,而大多数时候,公主殿下的心智与手腕是圣上所教,本领自然不弱,在京师处理众多要事也是绰绰有余,只是手段上少了一些孟大人的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