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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孟苍舒以为讲完的时候,话锋一转,却变成了给他的旨意。

“良慈郡刺史孟苍舒,朕知你起于微末,过往多有郁结,如今鹏程万里,朕亦欣慰寒士能得壮志。”

当然,皇帝没有忘记说你是我最看好的两千石,将来必定能成大器,千万要珍视朕的这份器重,努力努力。

哎,这种话孟苍舒上辈子听得多了,一般导师和你说这些之后,就会安排一些复杂又困难的工作——并且没有报酬。

最后,皇帝很贴心的列了赏赐,前面很正常,财帛和仪仗等物一应俱全,可最后的东西,却让庞绪止住了哭、孟苍舒长大了嘴:

“庞绪鳏夫辛劳,如今尊为县侯,赐美人十名,充家为眷,以承宗嗣。孟苍舒虽未及而立,因国事而碍家业,赐美人一双。”

钦此。

如果说之前孟苍舒对皇帝的全部帝王心术了若指掌,这一刻,他是真的彻底懵了,呆呆跪在原地,还是太子提醒,他和庞绪才麻木着谢了恩。

很快,孟苍舒就意识到,自己实在无辜。

首先赏赐庞绪,是皇帝的真实目的,不管是为了安抚,以及真的希望这个县侯的位置传续下去,皇帝都有他的政治意图和理由:安稳的家庭生活能让戎马一生的男人忘记疲敝,温柔乡的浸润可以让人为富贵所养。皇帝自己就是这样,于是推己及人,这也算一种安抚。

其次,这十个美人里,大概也有那么一两个是皇帝的眼线,可能太子也加进去了一两个,毕竟曾经的流民帅,五万精锐青郡军的将领,自己女儿在良慈郡就一千人,若是庞绪真有反意,那断然是在本地所向披靡的。

最后,自己大概只是为了不那么显眼捎带的。

所以自己的情况不过是倒霉,皇帝只赏赐庞县侯,那就有点厚此薄彼,毕竟皇帝也没见过孟苍舒,怕他小心眼多想也是人之常情。

可皇帝不知道,自己眼中这个广布恩泽一碗水端平的“善举”,简直是让孟苍舒只想骂娘。

自己又不是皇帝这个色鬼,没有女人睡不着觉!

孟苍舒嘴上谢恩,心里着急,再看庞绪,脸都木了,在自己的提醒下才再次叩谢。

孟苍舒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不能让自己顺着皇帝的思路思考问题,而是重新整理逻辑,向太子萧秩长拜:“太子殿下得圣上器重,亲怀密旨至此远郡边陲,当真辛苦。”

这话萧秩自然爱听,严肃的神情也变为舒展笑意:“谁不说是,我这一路担惊受怕,总疑心自己办不好这么大的差事,觉也睡不着。孟刺史,庞县侯,我说一句不该说的实情,旁的郡国,父皇可没有一句话私提,更别提密旨让我宣读了,可见你们二人在父皇心中的万钧之重啊!”

但凡领导,都喜欢向属下三令五申反复提及他们施加的恩惠和欣赏,尽管这些东西大多数连饼都称不上,作为属下也只能表示虚无的感谢,并且也三令五申表示自己会报答这份还没来得及和面的知遇之恩。

庞绪的知遇之恩真的是皇帝,他心悦诚服又感慨万千,孟苍舒的知遇之恩是那个好吃懒做酒囊饭袋的远房堂亲,又不是他姓萧的给的机会。

但他还是衷心表达了谢意:“圣上隆恩,臣愧领受。殿下,臣与庞县侯于此际尽忠,不单是为圣上之厚爱,更是不愿辜负厚土之上的黎民。臣恳请,太子殿下可将近日所见转陈圣上,好教圣上知晓,吾等边陲之忠不次天寰。”

萧秩似乎就在等着这句话一般,连说了三声好。宴席竟也不打算先吃,让庞绪带他去四处转转,看看旧日乱贼之居所今日是怎么变作新城。

皇帝的想法孟苍舒能够理解,他派儿子来亲眼看看青郡军解甲情况是否属实,又是否有所隐瞒,纵然之前也有使者钦访,却还是不如儿子看看可靠。

皇帝是个多疑的人,或者说做了皇帝大抵都会如此。不过太子殿下回去实话实说,想来他也能打消疑虑。真正让人头疼的,是太子这个不确定因素会否将良慈郡作为武器来攻击他那几个不安稳的弟弟。

如果只是警示,那就还好,可如果矛盾上升,孟苍舒还不想承明公主和良川王过早承受来自手足的猜忌。

孟苍舒一路思考接下来的对策,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用过宴席,萧秩决意在长青县城多住几日,而孟苍舒还有许多公务函待解决,不得不告辞。

临走前,庞绪悄悄送他到城外小路,拉着他袖子急切道:“老弟,这可怎么办……皇上怎么……怎么……”

孟苍舒知道他说得是那十个美人的事,其实走这一会儿,孟苍舒已然想了个对策出来:“大哥别急,十个美人,你无论如何都要收下几个的,她们其中必然有圣上属意看顾你的人,若是一个都不受,难免惹人疑心,但也别全收了……十个也太多了,皇帝愿意送,可咱们也没那么多银子养活,大哥什么情况我心中清楚,知道你这些年再未续弦也是苦心,但日子总要过下去,之前你老部下想给你牵线搭桥,你多有推诿,圣上的礼物可没那么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