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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苍舒:“……”

“第二位张刺史也是洪范名门之后,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他人就文雅精明得多。他一直觉得第一位刺史死得蹊跷,不愿意住我安排的屋子,一定要去北城,结果死得不明不白,至今尸首都没找到。”

孟苍舒:“……”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想过前两任出事的原因或是诡谲或是惊悚,背后再加点政治阴谋和迫害,那简直悬疑程度拉满,今日听到公主的原话,他人都木了,只觉得自己期待了这么久,结果只等到了一个酒囊饭袋一个蠢贪不知的两个烂故事。

孟苍舒的表情竟然有一丝失望,萧玉吉的笑容里竟然添了一份狡猾:“难道孟刺史以为两位前任之死都有滔天的蹊跷?”

“至少……至少得有些迫害在里头吧?”孟苍舒沮丧道。

“确实是有一点的,第二位张刺史,是我教人杀了的。”

这就对了!

孟苍舒没有丝毫恐惧,反倒兴致勃勃跟上公主,瞪圆眼睛一副洗耳恭听的期待样子。

“你是真的不怕死吗?”

“殿下之前不是说我是有用之人吗?还让我不要妄自菲薄来着?殿下肯定不会杀了我的。”

萧玉吉很后悔自己这么轻易就被这小子拿个破典故套路了两次。

但话已经说出,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讲开就是。

“张刺史的精明之处就是早已查到良慈郡到底有什么关窍,提前派人和郡东三家有所勾连,那三家也开出条件,愿意资助张刺史在本地立足,只是不得让我继续剿匪,这样的好处,他欣然答应,可他忘记了,他刚来此地确实是我安排的食宿,这些都教我的探子知晓了,于是我故意弄出要暗害他的样子,他便选择躲去北城,那里无有人烟,我的人在那边动手后将人填在正清淤的河道里,当然至今尸首全无了。”

萧玉吉语气从容平淡,就像在讲一段书本里听来的故事,孟苍舒却听得津津有味,到最后忍不住鼓掌道:“好办法!真是精彩绝伦!我说怎么会有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北城真的闹鬼不成?原来是殿下的手笔!”

想要吓唬眼前这条狐狸的路是走不通了,萧玉吉看他听得兴起,眼睛都是亮亮的,好像就要起哄让她再讲一个杀人阴谋来听听。

“好了,这就是咱们之前的约定,我所言皆是实情,并无欺瞒。”

二人边走边说,已不知不觉走出草原的坦途,登上道路更为干爽的台地,这里满处都是低矮的灌木,道路间垫有石阶,石壁藤蔓肆意生长,犹如绒毯绿幕纷纷垂落,萧玉吉看见孟苍舒小心翼翼给手上的绒草小兔插进一片开紫花的藤蔓纠缠中,像给一位他倾心的姑娘别过散乱鬓发般温柔。

她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等着孟苍舒跟上,继续朝前。

他们终于在最后畅所欲言之前抵达了台地上方,朝南眺望,襄宁城静默卧在慈水之滨,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满身疮痍,蜷缩成脆弱的形态。

“我为公主殿下扫除了心腹之患,但愿今后我不会成为殿下的心腹之患。”孟苍舒看着自己的郡府之城,深深吸了口气。

“只要你将良慈郡百姓之利视作自己之途,我只会将你视作磐石一样的同僚。”

孟苍舒听着萧玉吉的话,心道这良慈郡对承明公主似乎别有意义,她如此执着都是为了郡内上下百姓着想,兢兢业业竭尽所能,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过往么?还是公主殿下是真心希望自己和弟弟能扎根在此,躲避开今后朝廷的权力风波?

孟苍舒暂时想不到头绪,于是也没有契机试探。

“我还答应了孟刺史在事成后做两件事,这第一件是将你在京师的好友萧闳调来咱们这里,这事容易,我回去便写信,可我有一言,看着你我并肩为战一心为民的份儿上多说一句。”萧玉吉的声音顿时比方才严正许多,“提携朋友需点到为止,否则恩情成怨怼,反倒弄巧成拙。”

“公主说得道理我明白,然而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提携朋友,施以恩惠。”孟苍舒明白公主是好意,他也敞开心扉,收敛了笑容,略正了正衣襟道,“公主虽也吃过人间大苦,可到底圣上建业后便尊贵非凡,不知小吏苦衷。我们原本只是微末郎官,我萧贤弟为人勤恳,却因是旁系落魄宗室的末家幺子之后,教人轻看如泥,只是去大司徒府衙做了个笔吏,每日专事抄写。可是郎官第一职务任满三年便是一分水岭,有门路的晋升到重职衙门,自然风光无比前程似锦。可大部分郎官都只能给分到各地,好一点去到各个王爵封地,也能有一番作为,但许多连这样的机缘都没有,最多去置驿等处,继续做文书的吏员,一辈子没有品级就这样埋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