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澄看着床榻上的楚乔,现在的他就像无害的银狼,在最安全的洞穴里,头枕着手臂沉沉地睡着。他的眉间有道深深的沟痕,如老鹰般的眼眸也闭合了慑人的光芒,一脸平静,浑然没了早上那般疯狂的模样。

连澄随着大合萨走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往半山腰走去,青霜领着两个侍从远远地跟着,显然不是很放心。不同其他人的帐篷,大合萨喜欢靠着山壁居住,就像在草原上的时候一样,他的帐篷周围除了流淌的河流还有堆积成围墙的石头。

山谷外的强风依稀呼啸着,头顶的天空看上去白苍苍一片,没有一点颜色。

老合萨的脊背半弯着,一步一个脚印地循着小路上山,不时回头看一眼。

连澄不知道他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两人脚下如蜂巢般铺散开的帐篷群。

"在大君还小的时候就很少与自己的姆妈住在一起,他大部分时候都被自己的兄弟嘲笑,然后哄赶。大腊月的,只能跟我这个老头子挤在山腰的破帐篷里,一挤就是好几年。"

连澄侧身,脚下的山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可他本人却像山路上竖起的碑石,屹立着一动不动,浑然有种坚毅的气势,在无声中俯瞰着山底的子民们。

楚乔的身世连澄知道一些,不过不如他的生父赵王清楚。楚乔少年坎坷,也甚少提及自己所受的苦难。连澄的记忆里,依稀只记得初见时对方如幼兽般警惕的神色,还有那简单粗暴而有效的攻击路数。

"大君比九王大了整整一轮,九王出生的时候,大君已经能够在草原上独自生活了。有时候出去打猎,还能给我这老头子偷偷带回来一两张完整的皮子。"

大合萨从腰袋里面抓出一把烟丝撮了撮,放在烟斗里点燃了,猛地吸了两口才继续道:"说起来,草原里的孩子大多都不幸,因为部落与部落之间年年征战,为了最肥沃的牧场,长大的乾离们不得不举起刀剑去拼搏,一旦死了尸骨都找不回来。他们的坤泽就带着孩子改嫁,而抛下孩子另嫁的更多。大君的姆妈原本是一位王妃,王死了,老大君就将她抢了过来,所以很多人都说大君不是苍蒙的种,这让他的日子格外苦一些。"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大合萨苦笑了一下:"阙氏见过我们的奴隶吧?那时候的大君明明是皇族,却被人当作奴隶对待,打骂侮辱都是家常便饭。"他抽够了烟,又在石头上磕了两下,继续往山上爬。

"最后一次,他被自己的兄弟压在了河里,扒了衣服,说要阉割了他,然后在他身上挂着石头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