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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惜笑着,一边磨墨,一边对身边的太子说:“戴庙说你聪慧早熟,我看你的确是有些担当,方才看见死人竟是都没有大喊大叫,你若是大喊大叫,我怕是会被外面的人一剑刺死。”

太子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不等他开口就又听面前的顾大人垂眸继续说:“日后你可一定要做个好皇帝,假如我死了,我这也算是救驾有功吧?给我爹赏个不起眼的小官就行了,让家里衣食无忧,其他的大官可不能让他当,他糊涂得很,心肠又软,心肠软的人是不能做官的,会害人害己。”

“还有,谢侯,我若是死了,最好是瞒着他,等将匈奴击退再唤他回来,我会多写几封信,你和刘善看时机送出去,用以安抚,不然我怕他心神大乱,在前线吃亏。”

“江茗这个人算数才能很好,之前他为了报答我所以没有选择做官,而是跟随我做了个幕僚,如今朝廷既是用人之际,便改好好用起来,明日早朝我若起不来,你和刘善还有宋阁老必须推自己人上户部位置,然后即刻着手筹备粮饷。”

“假若我活着,明天倒是不必那么麻烦,你只需要坐在上面,摆出你作为皇帝的气派来就可以了,做皇帝其实不需要太聪明,不需要学很多知识,只要识人善用,便已然是个好皇帝了,太子……”顾媻写着写着,笔触一顿,看向一旁呆呆看着自己的三岁小朋友,忽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没办法,我感觉我一闭眼就要晕过去了,这一晕,也不知醒不醒得来。”

顾媻说完,脑袋重重磕在桌子上,手中的笔一下子摔出去,吓得太子脸色煞白,生怕里面的动静引来外面看守人的怀疑。

好在方才让看守的人都站在院子外面去了,这边的动静应当是没有听到。

然而此刻摆在太子面前的便是一具尸体和一具不知死没死的人,太子永远记得父亲在世时孤独的模样,偶尔有些人想要和父亲商讨一些事情,第二日便死了,头颅被送了过来。

他总在想自己大约也应当安分守己,不可以乱来,父亲和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教育他,禹王是比他父母更加对他好的存在,禹王落马后,身边老师们便都教育他听齐王的话,说齐王才是为他好,为了整个大魏好的人。

好不好的,三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懂,但他看得明白父亲死前痛苦的哀嚎和不甘,那种愧对祖宗的眼泪直直像是一颗蜡烛油落在他的心口,顿时烫出一个疤来。

他也看得明白眼前的大哥哥快要死了,他帮自己杀了齐王,自己要死了,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叮嘱了他许多话,就像是他母亲那样放心不下。

可既然放心不下他,就别死啊,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他太孤单了。

太子还在呆呆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面突然传来一些响动,太子吓了一跳,惊恐回头看,却见一身夜行衣的青年不知何时朝他这边跑来,看见顾时惜竟是也趴在桌子上,脸色煞白,当即便抱住顾时惜去探人中还有没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