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母后手里的兵不多了,待她杀完,我也刚好入了宫,昔日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鬓发皆散,睚眦目裂地问我:“你这个毒妇,你把风华弄去哪里了?”

发泄完,看着满殿的残骸,终是认清现实低头道:“我到底养大了你,你污我造反,我也按你的谋算将该杀的人都杀尽了,你若要我死,我现在就自尽,但她是你姐姐,你放过她吧。”

就连曾经恨她们母女入骨的父皇都开口道:“安平,算了吧,你想要传位圣旨,朕写给你,住手吧。”

我看着这对相互算计几十年,最后为了女儿妥协的夫妻笑出了声:“母后,您知道小时候我有多羡慕您对长姐的疼爱吗?可您连一分都不曾给过我,尽管后来我知道了原由,但我还是羡慕,羡慕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你所求的还是为她。”

笑完,我抹了抹眼睛:“所以即便为了您这份慈母之心,我也不会杀您,想要长姐好好的,那您就长长久久地活着,我可还有事要麻烦您。”

15

我拎着血已干透的脑袋去找阿娘的时候,她正在摆弄温盐水:“安平,你早上走得急没来得及喝,现在补上吧。”

看了眼我的手又道:“是萧诚那个匹夫,还是沈蓉那个毒妇?”

我摇摇头,轻手轻脚地把包裹放在桌上,浅笑着打开,表哥死得憋屈,大大的眼不可置信地睁着,青梧粗心,也没给他合上,看着好不瘆人。

许是因为这份瘆人,我的好阿娘反应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桌上放的是什么东西。

我贴心地解释道:“娘,你放心,青梧的刀很快,虽然看着可怖,但表哥去的时候不疼的。”

“哦,你看我,怎么能叫表哥呢,那是我嫡亲的亲大哥才对,娘,你说是吗?”

她的脸随着我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崩溃,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也好,殷切希望也好,终于剥完假面,只余最真实的恶心厌恶,尖叫着扑上来掐住我的咽喉。

“贱人!你这个跟你爹一样的畜生!我就该一生下来就掐死你!”

她用尽了力气,掐得我忍不住流出眼泪:“对啊,我这个畜生是阿娘生的,你的儿子可不就是你自己害死的,毕竟,我这个凶手,没有你的苦心谋划,可生不出来。”

见识够了丑陋面目,我一把把她推倒在地:“许馨柔,多少次,多少次你明明可以一下结果了我,怀孕打胎,生下来掐死,甚至第一次见我让我把命还给你,我都会照做,因为你是我娘,是你生了我,你要命,我还给你。”

“可我亦是个活生生的人,是谁准你让一个孩子尝过了母爱再把她从高楼摔下,告诉她,她从出生起就只是母亲为另一个孩子铺路用的棋,是谁准的!”

“你既从不想做我阿娘,从一开始就不要装作是一个娘。”

“许馨柔,你儿子的脸就在那里,看着他记好了,若这世上真有杀他的凶手,那便只会是你,因为,是你教会了我,在乎亲情是一件多傻的事。”

地上的人早已流出血泪,可眼里的恨连一分也没有减,泪是为了儿子,恨,自是留给我的。

我用帕子擦擦手,低头说道:“可你到底生了我,所以我依旧给你选择的权利,选死,我将你们一家三口合葬,选生,从此将由我主宰你的生活。”

她站起身,慢慢地擦掉眼泪,看我如同鹰隼看着一块将死之肉:“我为什么要死,我还要活着看你的下场,女帝?哈哈哈哈,你简直跟沈蓉一样天真,我一定会睁眼看着你怎么被那帮男人玩死!”

我望着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谁能说我们不是母女呢?就像她的选择,我没进来前就已知晓,因为我们是一样的狠毒和不服输。

就像午夜梦回她一定会被我刚刚的指责折磨,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真是她害死了最心爱的儿子,因为我们一样,总是对爱的人卑微。

感谢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峙,它与我想的分毫不差,成功抽走了我身体里最后一点亲情,天子称孤寡,或者从一开始,便都是注定。

可我真的不会杀她,我要把她和父皇母后放在一处活着,时时提醒自己,胜者为王败者寇,我为帝,没有退路,只能遇鬼杀鬼,一往无前。

16

登基那天,青梧和翦桐喝醉了,我们还没有那么像君臣,青梧抱着我嚎啕大哭:“陛下,陛下你知道吗?为了让我爹认可我,我做过多少努力,我每天三更就起床练武,为了拜一个好的兵法师父,大冬天的,师父说要吃我亲手抓的鱼,我就真的跳到冰水里去,就这样了,我还怕爹突然有个儿子就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