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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时,公主已越过叶重阳,欺近木惜迟身前。正欲扬手摘其覆面,却不知何处飞来一股罡力,将她衣袖掀得翻起,阻她视线。公主借势旋身,回头时,木惜迟竟飘飘然远离了自己一射之地。公主飞身前赶,一发千钧之际,她将臂上挽着的丝绦用力一撒,那原本轻若柔雾的丝绦活似一柄利剑破空而去,直往木惜迟面门劈来。后者脸上的黑帛登时破为两半,露出面容。

众人一见了,皆是大惊,只见此人前额突出,长眉胜雪,鹰鼻虬髯,眼角狠狠往下耷着,着实丑陋可怖。无怪他声音低哑,走路蹒跚,原来老态龙钟。

“哎唷唷,”叶重阳忙用自己的袖子给木惜迟挡住面目,“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我这徒儿虽然又老又丑,却没惹过你们,一群促狭鬼不干人事!”叶重阳那折扇对着四周一通乱点,气得要蹦起来。众人乱成一团,又是赔罪又是安抚,叶重阳总是不依,骂得更凶。

喧闹中,只有公主注意到南壑殊一瞬间黯然的眼神。她当然也知晓方才阻她的罡力正是由南壑殊所发。可见他的猜测与自己的一样,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叶重阳徒儿绝非简单,难说不与那个人相关。

公主的心被狠狠刺痛。她何尝不知此人在南壑殊心中的地位。直至今日六界中仍在流传,南壑殊当年对那个人剜目毁丹,做的好似决绝,实则是为了保全他一条性命,留待他日。天族最尊贵的大公主殿下终是做了愚人。

这许多年自欺欺人的日子,过得像一个脆弱的美梦,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毁了它。

方才南壑殊只不过为一个一厢情愿的猜测竟当着众人与她动手,怎叫她不寒心。

公主借理整钗环的动作快速抹去眼角的泪痕,走近前敛衽成礼,“本宫失仪,请恩公莫怪。”

木惜迟未及说话,叶重阳跳起来道:“你说莫怪就莫怪,我徒儿不要面子的啊!”又跑到南壑殊跟前道,“你说怎么办?你老婆仗着有个呼风唤雨的爹就这么欺负人,你这病不要治了!等死罢!”

南壑殊好似没听见他这话,仍是将目光盯住木惜迟,似乎想把他看穿。

不可能,难道他猜错了……

可若是易容之术,则绝逃不过他的双眼。

他方才几乎认定了他就是绾儿,哪里都不像,可——一种蛮横的直觉——他就是绾儿!

在公主要揭露他面目的同时,南壑殊五内俱裂,几乎快要疯狂。可黑帛破裂的瞬间,心中一切的生死交战霎时冷却。

经过此番变故,叶重阳也是吓得一身冷汗,只得用装出莫须有的怒气转移开注意力。身边众人围成一圈向他赔罪,正在想如何就坡下驴。公主取出一串手钏,亲身赠与,告诉他说:“这是无量佛尊在本宫初得封号时赠与本宫的。每一粒珠子都由佛尊亲自颂过,弥足珍贵。”

其实无用公主多加饰词,叶重阳一听是无量佛尊所赠,眼睛都亮了起来。将手钏珍重地揣进怀里,嘴里嘟囔了两句,权作和解。

钟嬷嬷看场面混乱,各个愤然切齿的样子,忙堆上笑脸对叶重阳道:“尊者请这边来拟方子。”搓着叶重阳到了另一间屋子。

好茶奉上,叶重阳却坐着不动,他一面有些后怕,一面又暗暗崇拜自己,佩服自己心思缜密,若非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将木惜迟从声音到面容都好好地伪装一番,还刻意用黑帛遮脸,那么今日这一遭就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也幸甚他修的术法与仙道不同宗,易容才没被众人瞧出端倪。

木惜迟方才给南壑殊撑住手臂,感受到厚厚衣衫底下,他的体温。从那一刻起,他整个人的意志就开始四崩五裂,适才他走在路上,茫茫不知所往,要不是叶重阳扯着他的袖子,他根本一步也挪不动。

两个人坐在那里,都怔怔的,一众宫人都误以为是他二人心有不忿,故不肯替驸马拟方。不过多时,公主亲自过来,再四赔礼。叶重阳从惊心动魄中缓过劲儿来,正要说话。却听木惜迟用伪装后的声音忽然说道:“驸马伤重,乃我六界之安危所系,不独公主忧急,须知人人牵挂。微贱如在下,亦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我二人定当竭尽所能,医治驸马。此险过后,公主切要规劝驸马珍重自身,勿再涉险,千万,千万!”

他这几句话旁人听来句句驱奉迎合,可他关怀南壑殊之情发于胸臆,半丝不假。公主与之情发一心,不免被触动心肠,流下泪来,倒把对他身份的疑心暂搁置了。转向叶重阳道:“叶掌门可还愿替驸马诊治?”

叶重阳见情势回圜,也换了一副面孔。“唔,诊是要诊的,每一程病势不同,药方也要跟着变,所以还是要辛苦驸马爷忍耐些时日。方才公主赏了好物什,我叶某拿人手短,可不能不卖力效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