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过来巡视的阎罗看到这一情形,因叹道:“地府里何曾这样开心过。虽说是替人办事,实则咱们自己也有好处。”

随侍在侧的夜叉附和道:“大人所言甚是。这无念境南二公子的东风,大人借得妙极。”

阎罗得意地捋了捋眉毛。

这厢说着话,那边南明已携着木惜迟的手回到座位上。

木惜迟感到南明落座后仍不住地偷瞄自己,心里又欢喜又害羞,拿胳膊肘撞了撞他,道:“明哥,在人前呢,注意一些。”

南明难为情地憨憨一乐,道:“晚儿,你真好看。我看不够。”

一旁等着签名的女鬼听了,掩嘴笑道:“两位公子都是一般的英秀俊拔,万中无一的。”

其他鬼听了也纷纷附和说:“是啊是啊,二位的样貌无论在人间还是地府都是最顶尖儿的。真乃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木惜迟被说得心里痒痒,暗想这才哪儿跟那儿啊,要是这群鬼见了本仙真容,岂不是要跪下磕头?又瞅了眼南明。这家伙的真身那才是六界万中无一的好么!这些鬼都什么眼神啊。

没见过南壑殊的真容,真是好惨一群鬼。

话说回来,见不着南明的真身,倒是可以见见木晚舟的真身。如此想着,将笔往架上一停。施施然起身,调皮地冲着南明一眨眼,口中念诀,旋身一变。众人眼前哪还有粗麻布衣的木晚舟,分明从天而降了一位延颈修项,明眸善睐的旷世天仙。只见他衣袂翩然,无风而动。轶态瑰姿,转盼绰约。

地府那些一概扁脸塌鼻的鬼差们全都看呆了,神魂俱飞,只知道张着嘴流口水。

拿着书的,书掉了。举着笔的,笔跌了。

“噗通”一声,南明跪在地上,磕头连连:“晚生有眼无珠,竟不识仙子玉容。仙子倾城绝色,怎可与我这蠢物相配。先前冲撞辱没了仙子,晚生万死难恕其罪!”

木惜迟没料到这一出,他显露真身,本意是要逗南明夸赞自己一番,怎知用力过猛,直接折损了人自尊心。哭笑不得道:“明哥,我是晚儿啊。”

谁知南明连连后退,竟不敢抬头看他。口中颤声道:“我少时在书中读到过,‘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这般的天仙,我便只远远瞧上一眼,已是毕生大幸。我怎可……怎可亵渎于他!玷辱于他!便是万死也难以消解罪孽……”

木惜迟见他浑身颤抖,激动如斯。又是心疼又是担忧。“若说有眼无珠,也该是我。竟认不出你便是堂堂南……”

正说着,南明忽然起身,闯出人群狂奔而去。木惜迟不解其意,阎罗却一拍大腿,叫道:“不好!他往火海去了!快拦住他!”

木惜迟一听,登时魂飞天外,不等众人赶上,他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御风而起,数息间身形已远在丈许之外。

南明心中本已痛悔难当,眼见人追来,自觉无颜以对。脚程加快,跌撞奔至火海边,只求以最惨痛之法即刻自毁于天地。故而连犹豫也不犹豫,一纵身,便往火海深处堕落而去。

木惜迟大叫一声“明哥”,飞身纵跃而下,双手温柔合抱住南明腰际,旋身而上,飞出丈许高,才又翩跹而落。这时,阎罗方领着众鬼赶来。只见南明涕泪交流,已晕厥在木惜迟怀中。

“明哥,明哥……”木惜迟一面柔声呼唤,一面轻轻抹去南明脸上的泪痕,“真是个呆子。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谁又道你辱没了我了?你明知,我十分情愿的。”

木惜迟又是揉心口,又是渡仙气,可南明就是不醒来。但觉南明气息越来越弱,竟是有魂飞魄散之兆。只得急询阎罗:“明哥这是怎的了?要不要紧,你可有法子救么?”

“这……呃……小神……”阎罗也急得撸袖子,忽然眼睛一转,道,“嗐!水济仙君这是要元神归境了。”

水济仙君?木惜迟想了一瞬才意识到,这说的是南壑殊。

元神归境?是了!木惜迟想到,若是自己离了木晚舟的身,后者便也就是一具不腐死尸而已,与南明此时情状如出一辙。可这南壑殊对待南明也太不客气了罢!说走就走,也不给人家停放进棺椁里躺好?

但木惜迟瞬息间想到另一桩要紧事。自己来这里之前可是被命在戒石前罚跪的!而木晚舟既已在此处与南明重逢,那南壑殊当然知道他罚跪时开小差偷溜走。若是他先回了无念境,领着苏幕老头儿赶去戒石寻自己晦气,那还了得!

木惜迟越想越心惊,一探南明鼻息,似乎还有一口气。连忙将他托付给阎罗,请他好生照看,一面又急急寻来七郎,求他原样将自己送回无念境。七郎见他焦灼万分,虽不解其意,也只得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