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有些羡慕,他猜测女人真的有过一个孩子,被女人视若珍宝、即便处于这种恐怖的境地也依旧惦念不已。

于是在又一次惊雷响起的时候,他唤了声“妈妈”。

他轻声说:“妈妈,我在这里。”

没有妈妈的他并不知道,亲昵的母子关系间并不需要敬称:“您不要怕,我过得很好”

“每餐都能吃上肉,周末能喝好喝的饮料,夏天不会被蚊子咬,冬天有暖暖的棉袄,晚上不会做噩梦,白天有很多朋友……”

他用天真的语气描述自己眼里的幸福。

每每这样,女人都能从迷失的不安中平静下来,不再发抖。

他还试图振作起来,鼓动女人:“妈妈,你想要我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吗?我们一定、一定要离开。”

要跑掉。

……

暴雨下了一夜也没停,以至于第二天的清晨昏暗无比,压抑的云层笼罩着繁华的都市。路上行人匆匆,溅起无数雨点。

位于市中心二十楼的大平层里,白涧宗坐在落地窗旁,盯着雨水划过玻璃的痕迹。

“他昨晚和我说,想要尝试催眠。”

“……”

叶岚君坐在客厅里,说:“虽然他的检查没有任何问题,但我们都清楚,他的情况不太对劲,对吧?”

落地窗倒映着白涧宗凌乱的额发,以及青黑的眼睑。

叶岚君说:“之前我认为他不适合催眠,一方面因为他意志健康,另一方面他潜意识在抗拒催眠这个事,但如果他不再排斥,倒是可以试试。”

“他……”

应该是许久没说话,白涧宗说出口的第一个字直接散在了空气中,调整好呼吸后才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你认为他失忆的原因是什么?”

叶岚君本以为是大脑受损,或出现了血块压迫的情况导致失忆,但既然脑部检查一切正常,就可以排除了。

“应该是PTSD导致的选择性失忆。”叶岚君说,“之前不这么觉得,是因为几乎没出现过十四年这么长的‘选择性失忆’症。”

“但如果说他在孤儿院长大,又被孤儿院抛弃,紧接着就被囚禁四年……那也不是不能理解。”

白涧宗:“……”

叶岚君轻叹道:“他那十四年都没过过好日子,也许孤儿院的生活还不错,可却是亲近的院长抛弃他,才导致他经受四年的囚禁加虐待”

“以至于从出生开始、十四年以来的一切都成了创伤。”

“都想要遗忘。”

白涧宗依旧面对落地窗,看不清表情,扶手的五指却不断收紧,手背青筋暴起。

叶岚君看在眼里,继续道:“国内外都出过很多非法拘禁的例子,大多数的受害者都是女人和小孩,一个成年女人在这种环境都未必能坚持一年,何况心智不全的孩子,没有精神失常已经是奇迹了。”

说这话,也是为了给白涧宗打预防针。

白茉大概率已经死了,就算活着,也应该疯了。

白涧宗闭上眼睛,半晌,哑声问:“如果想起这些事情,他会怎样?”

“我给燕折做过心理量表,他给我的感觉很健康、很坚强。”叶岚君不是安慰,说的是实话,“他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所以?”

“所以我觉得可以试试,哪怕他一切检查正常,从最近的情况来看,那四年的记忆依旧是地|雷一样的存在,即便未必能回忆起,能主动面对治疗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