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皇帝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梁九功亦凑趣道:“王维诗里说‘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安嫔娘娘是在表达对您的思念之意呢。”

要说梁九功怎么忽然转变口风,开始向着玥容说话,那还得从万岁爷最近频频召见魏珠说起——以前梁九功可是皇帝最重用的呀,这怎么忽然间就变天了呢?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哪儿做的不妥,唯一的污点,便是那一阵收了佟贵妃的好处格外捧着承乾宫,又对安嫔甩了几回脸子,难道万岁爷因此就记恨他不成?

这安嫔的地位当真不得了!

梁九功愈想愈是心惊,当下也顾不得开罪贵妃了,而是迫不及待要挽回自个儿在万岁爷心中的形象。

他又哪里晓得,此万岁爷非彼万岁爷?此时的玄烨,比他多着几十年阅历,他脑中历历在目,还记着梁九功在他晚年是如何结交朋党,挪用官银,甚至妄图插手储位之变,你叫老康如何能有好气?

自然,玄烨毕竟是个念旧之人,梁九功又是伴他长大的知交,他不会在梁九功尚未犯错之前就贸然将其定罪,但,这也不妨碍他情绪上对其疏远。梁九功以为纯因安嫔之故,实在把玥容想得太厉害了。

玄烨这会子心情不错,叫人将梅花扦插起来,又笑吟吟地对贴身太监解释,“你别光瞧字面意思,这女人呐多半心有七窍,哪怕一草一木也是大有深意的。”

想到玥容爱读淫词艳曲的习惯,事情便很明了了:她这是借花喻人,希望他也来采撷采撷呢。

真真是个不害臊的。

梁九功:……是这样吗?总觉得万岁爷想多了。

可见皇帝在兴头上,他也不便驳斥,当晚就奉圣意去景阳宫宣召安嫔过来侍寝——她都这么热烈大胆了,人家还能不成全么?

玥容虽然在云里雾里,但还是高兴地坐上辇轿启程,又多带了一身替换衣裳,正好她想借老康殿里的净房洗个澡呢,真龙天子用的浴桶足足有她两个大,可比窝在景阳宫陋室里强多了。

只次日见她姗姗来迟,佟贵妃又免不了吹胡子瞪眼睛,荣嫔则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惋惜态度,玥容么,她反正我行我素惯了,真不是她故意赖床,她想早起人家还不许,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

这种迟到当然就情有可原了。

天愈发冷了,快到十二月,太皇太后忽然想起到玉泉山礼佛,宫中难免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虽然玉泉山离得不远,就在皇城脚下,可数九寒天费那个劲作什么?

见太皇太后心意已决,玄烨也只能依从,他是皇祖母抚养长大的,彼此情分自不一般,相比如今炙手可热的舅舅佟佳氏,这份祖孙情才是玄烨最为看重的。

说什么也不能让太皇太后独自前去,正好佟贵妃说愿同行照料,玄烨亦准了。

玥容一边踮着脚为他宽衣,一边听他惋惜地道:“可惜你位份还是太低了些,跟皇玛嬷也不怎么熟稔,否则朕倒想捎上你。”

玥容心说她才不想凑热闹呢,就算那是大名鼎鼎的孝庄,她去了也不过做些伺候人的活计——万一伺候得不好,邀功不成反倒获罪那才倒霉呢。

能者多劳,佟贵妃愿意受这份辛苦,玥容就不跟她抢了。

玥容帮老康系好腰带,一面陪笑道:“最近也没听说有何天灾人祸,万岁爷可知因何缘故?”

玄烨也纳闷呢,不过皇祖母每年这个时候都得出去一趟,他倒见怪不怪——反正只是烧些香供几盏海灯,所费不多,便当是做功德了。

他捏了捏玥容肩膀,亲狎地道:“等朕回来,朕还和你一起熬腊八粥,可别忘了。”

经他提醒,玥容恍惚想起日子特殊,腊月初九仿佛是多尔衮死祭来着,孝庄选在这个时候礼佛,难不成就像电视剧写的那样,跟这位皇父摄政王当真有过一段情?

想到狗血八卦,玥容的眼睛唰的亮起,跟悬着两个小灯泡似的。

倒叫玄烨分外不好意思,他不过答应她一起熬粥,她就感动得什么似的。

唉,到底是个痴心姑娘。

两人免不了又是一阵难舍难分,尽情缠绵了三天之后,御驾方才整装待发离开皇城,佟贵妃尽管因玥容独占恩宠心有不悦,可想到接下来便是她跟表哥相处的时光,心里立刻舒坦不少,至于那小蹄子,等回来再算账,此时就先不与她计较了。

玥容并无多少离愁别绪,虽然她很欣赏老康在房中的技巧,但是那种事不做也没什么,她只怀念皇帝那暖融融的寝殿——同样装有地龙,乾清宫就能做到温暖如春,她这里却是忽冷忽热四季分明,不知道哪个牛人想的省钱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