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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瞬间,时?雨觉得她像是被拉回到?了昨晚的车厢中,天旋地转间,矮桌翻滚,香炉飘烟,陆无为将她逼至角落里,堵着她的四面八方,她的天地间没有旁人了,只有一个陆无为。

而?下一瞬,时?雨突然听见了一阵喧哗声。

不似是方才的歌舞升平、言笑晏晏的声音,而?是一道锐利的尖叫声,自公子苑一层响起,声音之大?,将所有人都?惊住了,然后便是而?是尖叫声,跑动声,怒吼声,以及刀剑出鞘的声音。

时?雨被唤回过神来了。

她人还埋在陆无为的肩膀颈窝间,看不见,但周遭的动静却还是能入耳,她抬起头来,目光在公子苑中扫过。

公子苑乱起来了,没穿裤子的恩客和衣衫单薄的小倌四处乱跑,惊叫着奔向门口,而?从后门跑进来、迫使恩客小倌逃命的,是一伙刀剑出鞘、蒙着面、穿着灰扑扑脏长衫的人。

这些人从后门跑出来,什?么都?不管,见人就砍,砍出来一条血路,直奔公子苑门口——方才他们在后院交易,被锦衣卫的人逮了,有零星窜出来几个逃命。

他们为了逃命,会尽量的多杀人,制造恐慌。

蜿蜒的血迹在公子苑的壁灯下格外刺目,时?雨瞧见了,整个人都?软在了陆无为的怀里,声音发颤的问:“这,这是什?么人?”

天子脚下太平盛世,繁华京都?大?庭广众,竟有人当众持刀行凶,何其耸人听闻!

“是倒卖人口的人牙子。”陆无为抱着她,立于二楼的与一楼之间的台阶前?,原本行走在台阶上的人都?吓坏了,慌乱的向着二楼而?逃,唯独陆无为端端正?正?的站着,守着一楼通往二楼的台阶,与她道:“他们在大?奉内四处偷窃稚童,卖与公子苑,今日被抓,在仓皇逃命。”

陆无为知道时?雨出身高,不懂这种三教九流的玩法,便与她又多解释了一些:“公子苑要的是粉雕玉琢的男童,而?时?年大?奉风调雨顺,没有那么多卖儿的,这些人牙子便去拐,拐来了后,辗转千里,从边远地方卖到?大?奉,一个好看的男童,能卖上千金,这是要命的行当,若是被抓了,死路一条,所以他们才会拼死反抗。”

“他,他,他们——”时?雨脑子嗡嗡的,后背发凉,指尖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几个字都?说不明白。

她想说,当街杀人,金吾卫呢,衙门呢,巡街兵将呢,怎么没有一个人跳出来阻止他们呢?

她仿佛又回到?了被射杀的那一晚,铁锈一样的血腥气直扑到?她的面上来,铺天盖地的箭雨,躲不开,逃不掉,只有一个死字摆在她面前?。

哪怕已?经死过一次,她依旧会被死亡震慑到?不敢动作,所有思想与五感都?从身体里流出去了,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躯壳,罚站一样立在原地,连一丝逃跑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在此?刻,她的身份地位都?改变不了什?么,刀锋迫近,她似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不会跑掉的。”似是见她害怕,陆无为便向下一个台阶走了一步,用身体挡在了时?雨的身前?。

他比时?雨高出一头多,纵然是矮了一个台阶,肩膀依旧与时?雨的目光齐平,他往时?雨的身前?一站,似是拉开了某种战争的序幕,下一瞬,时?雨瞧见公子苑的大?门外冲进了一伙身穿藏蓝飞鱼服、手持绣春刀、杀气腾腾的锦衣卫。

“锦衣卫办案!”

“所有人抱头蹲下,逃跑者与罪犯同罪!”

“铮”的一声响,锦衣卫的刀与人牙子的刀短兵相接,每个人都?比那些人牙子更凶悍。

锦衣卫在大?奉的名声并不好,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都?唤他们为“锦衣走狗”,不管是京兆尹还是刑部,都?抢不过他们,时?雨隐隐听闻过一些关于锦衣卫的事,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沾了锦衣卫,抄家下狱都?常见。

公子苑的大?门和窗户都?被锦衣卫的人给堵起来了,大?有一种“关门打狗”之意,旁的与此?事无关的恩客都?跑到?一旁蹲着去了,只有一群人牙子举着刀、如同走投无路的凶兽,被围成一个圆。

他们没有退路了,他们被锦衣卫给围了,他们死路一条了!

谁不知道锦衣卫的诏狱有进无出?

人牙子被逼着不断后退,他们身后就是台阶。

若是从一楼逃上二楼,冲入厢房中,再由?厢房窗户跳出去,落入不同后巷,或是翻窗走瓦,于檐上跑出百米,再落入他人院巷,逃开了那些鹰犬爪牙,不就保住一条命了吗?

所以这群人都?开始往台阶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