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结束了咨询大会,许昼还是准备听取周术语的意见,他准备翘掉最后半天的交流会,提早一天飞回家,给文怀君一个惊喜。

许昼确实也想不出什么新奇的礼物了,只是和其他大学生一起去海滩玩的时候,在岸边捡了一只漂亮的海螺。

这只海螺很完整,拥有珊瑚般摇曳的裙裾,磨砂质感的壳上有淡紫色的花纹,白色的细沙覆在壳里。

许昼仔细地把壳上的沙子都清理干净,握在手心小小一个,硬质的突触有些扎手,放在耳边能听见海风的声音。

文怀君就像他的海螺壳,外面惊涛骇浪,许昼也可以缩进壳里,安稳无忧地窝着。

活动的最后一天,许昼惴惴地期待着,脑海里已经在想象文怀君看到他时惊喜的表情。

许昼整个人都有些兴奋,和其他人交流的时候话都变多了,心脏活泼地跳动着。

露天午餐会的时候,许昼突然收到一个从华国打来的电话,他几乎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一个语气匆忙的女声如暴雷般砸进许昼的耳膜:“请问是许承栋的亲属吗?”

“许承栋”三个字让许昼心跳骤停,阳光明媚下出了一身的冷汗。

许昼握着手机冷静道:“是的。”

“这里是北市人民医院。”

护士一口气不断地说了一长串话:“患者可能由于误食,出现了比较严重的食物中毒。我们通过患者的医疗记录看到他的消化系统曾被利器损坏过,内脏功能遭到了破坏,加上患者年事已高,可能有生命危险。你能不能尽快赶到医院?”

阳光下的椰子树和男孩女孩们的笑脸都变成一片远光,许昼撑着桌子让自己站稳:“可是我在国外,赶过来需要一些时间。”

“尽快吧。”护士说,“患者的状况很不稳定。”

“我能不能先看一下他。”许昼没什么感情波动地问。

护士说“可以”,传来几张照片。

许承栋已经很老,他躺在白色的医院床上,脸颊凹陷,眼睛紧紧闭着。

许昼挂断电话,手指有些抖,根本没听到有女孩叫自己去喝酒。

他在亮得刺眼的阳光里把屏幕亮度开到最大,取消了飞回东海岸的航班,订了一张两小时后飞往华国的机票,来不及和任何人打招呼就拦了辆出租车往机场奔。

在上飞机前,许昼给活动主办方说明了原因,又给文怀君发了一条短信,解释了许承栋的事情,说他现在在往华国飞,处理完他就回来,不必担心。

刚按完发送键,空姐就微笑着请许昼关上手机。

屏幕变成黑色,映出许昼苍白的脸。

这是自那场离奇穿越的航班后,许昼第一次坐上飞回华国的飞机。

他在高空的气流颠簸里胡思乱想,会不会等飞机落地,他发现一切都回到了十五年前。

北城的雪还未融化,陈静淑还会提着一袋桃子去她父亲办公室,文怀君也尚未承受十五年孤独的折磨。

灰白色的高空云像纹理极细的棉花,许昼看着窗外,想着护士打过来的那通电话,耳边又响起许多年前,几乎是深深刻在许昼脑海里的几句话。

12岁的许昼瘦弱得像纸片,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用力把雪白的瓷片捅进了许承栋腹部,鲜红的血瞬间淌满了雪地,在夜里变成黑色,和另一滩血迹融到一起。

许承栋被拖进医院,脸上罩着呼吸罩,两粒黑豆般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面色苍白的许昼。

他的嗓子很难听,破烂的风箱断续地拉出几句话,说两个字就要深深喘一口气。

许承栋说的第一句话是:“敢捅你老子,狗东西。”

第二句话是:“我要是死了,命该你背,我要是残了,后半辈子也该你背,你欠老子的,投胎了都还不清。”

第三句话是:“许昼你看你,哈哈,跟我,一点区别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