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栀今天在翰林院又忙到过点,衣服也未来得及换, 只在宝蓝色的官服外罩了件牙白色外衣,气质清雅, 风姿翩然。
“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们再等一刻钟, 不行便遣人进去问问。”
尚辰也同意:“且再等等,反正时间还早。”说着朝小姑娘笑笑,“靥儿饿不饿?我带你去买点吃的。”
“不行,要留着肚子吃暖锅。”李靥摆摆手表示不去,却悄悄朝他挪了半步,义兄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清冽醒神,让人上瘾。
她趁哥哥往旁边看的功夫,猛地凑过去吸了一大口,然后又快速立正站好,看义兄耳朵通红的窘迫模样,咧着嘴傻笑,“嘿嘿嘿嘿。”
少卿大人瞪她一眼,漂亮的丹凤眼眸光潋滟,带出三分娇嗔,跟个被轻薄了的小娘子似的,李靥就笑得更开心了,正在想还有什么逗弄他的好主意,突然凝香阁里传来一阵女子的骂声。
“你这狐狸精,勾引有妇之夫,不得好死!”
接着便是摔砸东西的乒乓声,间或夹杂几声女子痛呼,听声音是二楼传来的,估计又是哪位男子醉死温柔乡,被家中妻子寻了来,把满腔怒火发泄到青楼姑娘头上。
李靥听了一阵,只觉两个声音都耳熟,骂人的她暂时还没听出来,但那个痛呼的女子分明就是媚儿,她想了想,还是迈步进去:“是媚儿,我去看看。”
“一起。”尚辰也听出来了,护着小姑娘往里走,一楼楼梯位置围了一大群人,正仰着脸往二楼看热闹,两人穿过人群上二楼,就见老鸨带着几个彪形大汉站在一间屋子门口,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余光瞧见又上来位女子,老鸨心里一哆嗦,待看清楚是谁之后,甩着帕子就扑过来:“哎呀李娘子你可来了,救命啊!”
李靥被她香粉熏得想打喷嚏,揉揉鼻子:“是媚儿吗?”
“可不就是我那乖乖媚儿?”老鸨知道媚儿救了她,也知道她的身份,当下拉住她急急讲道,“我今日知道您要请媚儿吃饭,真是什么人也没给她安排,可临了出门前赵少监来了,非要拉着媚儿喝杯酒,赵少监是媚儿的常客,又是个当官的,我们不敢得罪,就寻思着时间还早,喝两杯也无妨。”
“赵南叙?”李靥愣了,“那里面的女子是——?”
“就是赵少监那个什么表妹啊,没名没分的,也不知怎的就从后门偷溜进来,又哭又闹。”老鸨帕子甩的呼呼作响,“我倒有心找人把她抬出去,可她她她,她大着个肚子,这谁也不敢碰啊!”
李靥回头看看尚辰,两人一起来到媚儿房间前,只见房门大开,里面一片狼藉,能摔的东西全摔了,花瓶茶具碎了一地,媚儿发髻散乱缩在墙角,狼狈地招架着丢过来的东西,温若蕊挺着肚子怒气冲冲,正举起一架古琴要砸过去。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赵南叙则靠墙站着,垂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尚辰赶在小姑娘冲过去之前夺下了古琴,顺手扔到赵南叙脚边,冷声:“赵少监,你的家事还是回家解决,莫要误伤旁人。”
赵南叙闻言终于抬起头,见到他先是一凛,又在人群中扫视,看到李靥后终于站直了身体,迈步就要过去,却被挡住去路。
随后跟来的李栀挡在妹妹前面,漠然道:“大庭广众莫要做的太难看,速速带你表妹离开。”
温若蕊古琴被夺,看清来人后先是愣了下,接着便掀翻了桌子,又抡起板凳摔了几下,嘴里还是不干不净地骂着,只是不再把东西往媚儿身上砸。
李靥觉得温若蕊跟上一世差别很大,不再是那个妆容精致,工于心计的美艳妇人,而是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怨妇,她不知这种变化从何而来,只不做声地躲在哥哥身后疑惑观望。
周围人亦在观望,投来的目光有嘲笑,有鄙夷,有猎奇,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赵南叙在一众目光中面红耳赤,擒住温若蕊手腕吼道:“闹够了没有!”
摔砸声终于停了下来,温若蕊住了口,像是突然被叫醒一样,呆滞望着他。
表哥还是那么好看,跟小时候一样,只是他英俊的眉眼几时变得如此忧郁?而他忧郁眼睛里倒映出来的那个自己,又几时变成了一个浮肿憔悴的妇人?
她想哭,想尖叫,想揪着他衣领问一问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她憧憬的好日子过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其中有双眸子格外熟悉,那个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这么跟其他人一起望过来,眼神里没有嘲笑,也没有鄙夷,就像突然看到什么奇怪东西的猫,带着漫不经心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