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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释传没忍住闷闷地咳了一声,腰腹无力,连咳都不顺畅,灰白色的脸一下子憋出了丝血色,五脏六腑沉闷地坠着,胸腔里堆积的淤血漫过齿缝从嘴角溢出来,难受得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形容。

之后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因着释家的地位,连主任都半夜惊动过来。

有时候释传觉得人活到这个份上,真的很失败。明明知道只需要坐起身来将头伸出床外就能把咽喉里这些东西吐干净就能得救,但还是需要那么多人围着他,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头,以及他没什么用的身体,然后戴上一次性塑胶手套伸进他的嘴里帮他把秽物抠出来。

但偏偏连自己都顾不上,心里还装着个人,这个人把他全是破洞的心填补得严丝合缝,一点别的都容不下,包括自己。

确认过生命体征趋向平稳,医护人员识相地离开病房。待清理过因为刚刚的突发状况引发的失禁后,释传被喂了一点掺杂着葡萄糖的温水,甜腻的口感充斥在整个口腔里长久不散,但多少缓解了咽喉处的难受。

他偏着头朝齐言看过去,说齐言是老妈子一点都不虚,还未满三十却真的像个家长一样,热情又带着歉意地将主任送出门外。

门外是齐言和医院主任客套又不乏风趣的寒暄声,门内是护工小心翼翼地替他揉搓着僵硬的四肢,灰白色的腿脚被抬起转动按摩着各个关节,好让他即便躺着也能舒舒服服的。

在这一瞬间,释传又突然心生一丝自豪。即便躺在床上翻挪坐卧都需要帮忙,但因为还姓释,这颗尚且还算聪明的头脑还能保持运转,那么在他呼吸停止之前,能享受的权力就会一直围绕着他。相对的,心里装着的那个人他就一定能保得住。

齐言把主任送到门口,又刻意地拉着主任寒暄了好一会。原本想着等他进来了,释传大概就又睡过去了。可没想到当齐言重新走进病房,试穿你仍旧目光沉沉,明明满脸疲相,却还是睁着眼睛。很显然释传并不打算将刚刚自己的问句就此揭过。

成年后的释传很少真的生气,还健康时得益于身高和锋利的眼神,只需要收了笑就能让对面的人感到强烈的压迫感。重伤后则是顾忌身体,再多的火气在破败的身体面前都得让路。

齐言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释传那么具有压迫感的眼神了,即便现在他都不能算作是坐在床上,毕竟床头的高度也就摇起来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锐角。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破罐子破摔地咕哝了句国骂,“行行行,小疯子来过行了吧?”

“不过那都是前几天的事情了,就来了一小会,你那会都没醒呢。”齐言沉着脸补充道。他也觉得奇怪,这两天来探望释传的人一波接一波,连公司的高层都派人送过花篮来,就算是有气味也早就被消毒水清理得干干净净。释传是怎么能在昏迷中把这件事记得清清楚楚的。

“他有名字。”释传出声提醒。

得到了自己心中想到的答案,他目光柔和了很多。能上来看他,说明在这段时间里宋寄恢复得不错。想到这个释传松了口气。

思念拉拉扯扯,恨不能现在就让宋寄出在他面前。

但不行,太晚了,宋寄需要休息。思忖几秒,他吩咐道:“明天上午我想见见他的主治医生,你看看要是医生不忙帮我约一下。另外那天的打击对小寄来说太大了,你找个帮他预约精神科的医生,要脾气好一点的。”

释传顿了一下,“女性。”

齐言半晌没应,释传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目光躲避,这表情一看就不对劲。

顷刻间释传觉得身体里紧紧绷着的某根线被弹拨了一下,震得他脑子嗡嗡响。他涩声问道:“小寄呢?”

语气里带着不难察觉的慌乱。

齐言仍旧不敢看释传的眼睛,更不敢说出宋寄的去向。

释传将头转向护工,“手机呢?替我给宋寄打电话。”

连齐言都不敢吭声,两个护工就更不敢说话了,连替释传按摩的动作都停了,缩在两边像两只鹌鹑。

“我让你们拿手机!你们看他干嘛!?”

尽管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没资格生气动怒,但心里的慌张和恐惧还是让释传感到无力的愤怒。他沙哑地低吼,却又没办法做任何事。

护工身体动了下,在释传的愤怒中也开始动摇,下意识地想要转过身去给释传拿手机。但下一秒却被齐言拦住,他也好几天休息好了,笔挺的衬衣因为和衣而睡也早就发粥,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也略微发红。

“拿什么拿,手机拿给你你也找不到他。”再开口声音也没比躺在床上的释传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