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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酒花事录 椛媱挽辞 816 字 9个月前

沈佳期在叶童舟堆成小山的碗里又添上一筷子肉,又给花伶夹了块肉:“童舟哥哥是病人,需要多吃点好吃的补充营养。”

叶童舟倒是什么都没说,亦没有推辞,沈佳期夹多少他就吃多少,两人像是配合着演一出默剧。

花伶越是无理取闹,叶童舟面上越是平静,沈佳期心里越是愧疚,他是班主,这一班人的安全他都有责任,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酒足饭饱,沈佳期找的大夫也来到大别院,医是名医,是耿安最好的大夫,沈佳期花大价钱请来的。

一番望闻问切,老先生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起来。本来想直接告诉大家结果,一抬头看见沈佳期的目光怨恨得跟带了刀子似的,硬生生把嘴边话吞了回去。

于是乎,在众目睽睽下,叶童舟被老先生翻来覆去,各种盘问折腾,除了腿之外什么脾虚气亏的毛病都被诊断了出来。

叶童舟内心只觉得凄凉,像是戏折里的可怜人儿,被无情的作者搬弄着命运——明明没有救了,却还垂死挣扎,妄想一二。

但沈佳期都是为了他好,叶童舟心里再怎么绝望,都未表露心迹。

大夫即便没有说结果,从头到尾面上密布的阴云已然表明了一切,最后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告诉大家,叶童舟这腿,是彻底残了,没救了。

望着老先生背着药箱逃难似地冲出大门的背影,沈佳期突然觉得好累,带着这么多人走了这么久路,他真的不想走了,要不,就呆在临初吧,这里是柳源戏班的开始,也可以是戏班的继续。耿安国小是小了点,但只要业务跑得勤快一些,糊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他再也不想任何人成为下一个叶童舟了。

初秋的太阳,依旧有些毒辣,气温也迟迟居高不下,大家练戏却一点都没耽搁,院里依旧和往常一样热闹,只是再没了那个少年袖舞飞扬,吴侬软语。

叶童舟躺在太师椅上,嗑着面前的半碟儿瓜子,看着花伶在墙角吊嗓子,心生慰藉,露出难得的笑意,嘱咐道:“师弟,我不行了,戏班里的旦角就靠你了。”

是的,师弟,以前叫她师妹,现在全戏班都改口了,女子不能抛头露脸,花伶以一个小男孩的身份呆在柳源戏班,衣着打扮,皆是男式。

旦角是指戏曲中的女性形象。柳源戏班二三十人,多是粗犷大条的汉子,唱旦的没几人,他们中有些年纪也偏大,唱年轻一点的旦角难免显得违和。花伶不一样,要模样有模样,又正是小小的一只,等她长大了,长开来,唱功再予以加强,不说青衣,怎么着也是一个很棒的小花旦吧。

毕竟演绎女子,谁能比一个女子演绎得更好?

“嗯!”花伶重重地点头,心想童童哥哥腿受伤了,不能接着上台表演,她要接下代替他的重任,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绝对不能辜负童童哥哥所托。

每天花伶都会把叶童舟搀到院子里,缠着他给自己指导,白无垢没了玩伴,也天天跟着花伶一起练各种把式。有无垢调节气氛,三人每天有说有笑。

看着两个小师弟刻苦练功,叶童舟觉得,生活也不是那么绝望,他虽然已经不能唱戏,但是他的小师弟们都未来可期。

眼见着半个月又快过去,沈佳期去了玉水台七十九号找般若的妻子司空冰,看她有没有收到霜满天送来的药,花伶、白无垢两个小鬼从来没游赏过临初,就想凑凑热闹,便一同前往。

司空冰正围着布裙打算做午饭,见到沈佳期,把舀水的瓢往灶台上一摔,第一句话不是“你今天怎么来了”之类的寒暄,而是:“姜云蔚那个死鬼哪儿去了?又不回来看我!”

姜云蔚就是般若,云蒸霞蔚,当初他嫌弃名字太过风雅,便起了艺名般若,般若是凶兽,听起来就霸气。

沈佳期表明来意,司空冰却是满头雾水:“什么药?老娘这宅子已经大半年没有你们戏班的人来过了。”

沈佳期纳闷,按理说霜满天宝贝白无垢,应该不会让他犯险才是,那怎么还不把药给送过来,是不是信上说得不清楚?不应该呀,毕竟霜满天也是个聪明人。

在司空冰家并无所获,三人只得作罢。

虽然邻县,临初相比西梁,可谓是云泥之别。两个小孩颇为好奇,沈佳期索性带他们逛起了集市,玉水台正处闹市中央,好不热闹,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两小只看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人文风物,开心得不得了,只是一旁的沈佳期眉头似有千斤沉。

回家路上,花伶又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绕着沈佳期身边问东问西:“姐姐既然想般若师兄了,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