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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酒花事录 椛媱挽辞 813 字 9个月前

这世上的聪明都是容易被讨好的,尤其是人心。

见她在练着新学的把式,路过的大家总会去指导一番,给她拉拉胳膊、拽拽腿地调整一下姿势,扶扶钗子、整整衣襟地整理一下仪容,花伶颇具慧根,加上众人的悉心指导,自然学得也快。

叶童舟没事就在坐在院子里的柳树下,看着花伶在人群里蹦哒,偶尔也看到她自觉地认真地在院子里扎着马步,那样子,像极了自己初来乍到时的模样,不由得别过头去,粲然一笑。

寻常,叶童舟总觉得自己闲不下来,为唱好一出戏忙里忙外。可真正得空以后,仔细盘点大家的生活,除了唱戏,真的就别无其他,单一至极。

一入梨园深似海,一天是梨园中人,一辈子都是梨园中人,这便是宿命。望着懵懂的小花伶,叶童舟苦笑,也不知道沈佳期这么把这个小鬼拉上这条道,究竟是好是坏。

春光晒在人身上暖暖的,花伶正在院子里比划着拳脚,叶童舟依旧搬了板凳,坐在院子里的那颗柳树下,看着春风拂过的柳梢,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雀跃在阳光下。

叶童舟伤势恢复的这段日子里,花伶每天跟屁虫似的守在他身边,给他喂饭喂药,像个贤良淑德的小媳妇。

已经过了大概有一周了,手掌上的新肉已经长出来了,刺得皮肤痒痒的,叶童舟没摁耐住,便拆了纱布去抓伤口。

不偏不倚,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花伶看到了,她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像个小大人一样,板着脸给他把纱布缠了回去。

“快好了,别手贱又给弄伤了,你给我乖乖地包着。”花伶不由分说地,小爪子抓过叶童舟的手,把纱布小心翼翼地给他缠了回去,嘱咐了句。

眼前人一袭月白的衫子,衣裳是何婶连夜改的。人靠衣装,这样瞧着,果真是人比花娇,俏皮灵动,连身后的春花黯淡了几分。

看着她双手叉腰气呼呼的模样,叶童舟想说些什么,最后蔫蔫地伸回了脖子。好像跟这个小丫头争吵,显得自己很没有风度?而且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并不会讲道理,也有点偏执,要干的事情总会全心全意埋在里面,他争不过。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路四平八稳惊不起任何波澜,周员外大寿后,柳源戏班又接了桩大生意,不过这跟叶童舟和小花伶并没有太大的干系。那桩生意以后,柳源戏班又租了另一个四合院,安置了下来。

戏班里的人没事就会在沈佳期的安排下,接些勾栏里的活,以此来维持日常开销。两个小娃娃没事也跟在一起凑热闹,师兄们在上面唱着,花伶在下面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遗漏掉任何一个小细节。

沈佳期早些时候还特地给叶童舟请了个大夫,那个大夫年纪轻轻,比叶童舟年长不了多少,见叶童舟天天问着什么时候可以拆掉纱布,打趣地问他:“怎么,这是要急着给哪家的达官贵人唱戏去,好平步青云是吧?”

这话不假,要是哪家的老爷公子看中了哪个戏子,那戏子必然是风光八面的,就连戏班,也会沾了光彩,可柳源戏班几十年来,就出过一个这样的人。

后来这个人成为了全戏班的禁忌,大家都对有关他的话题闭口不谈,如畏惧魑魅魍魉般。

真正拆掉纱布的那天,叶童舟穿了一身艳丽的戏服,脸上涂满了油彩和胭脂,站在门口痴痴地等待着花伶归来。那模样,像极了一尊门前历经风吹雨打的石像。

他很久没有唱戏了,恢复后的第一嗓子,想唱给花伶听。

彼时花伶正和沈佳期一起出门采购未来几天的食材。

老远的,叶童舟就看见花伶小心翼翼地拎着半篮子鸡蛋,半步半步地走着,生怕一不留神摔了,从而被沈佳期落下好远。他想去帮忙,又怕给她的惊喜落空。

直至走到门口,叶童舟看见她手中拎的篮子里还放着一个用薄纸包裹住的糖人。

可花伶愣是没认出在门口杵成木桩子的叶童舟,更没有捕捉到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少年眸中尽是失落。

见自己被无视了,叶童舟执着地尾随了她一路,直到花伶最后嘀咕出“童童哥哥今天去哪里了”,才赫然转身,发现身后跟着的人,跟叶童舟身形相似。

“是我,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叶童舟看她的目光望向自己,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油彩,想让花伶看清楚自己的真实模样,顿时他的脸像调色盘一样,被五颜六色的油彩糊得花成一片。

“嘻嘻嘻。”花伶觉得有些尴尬,又偷偷去看他面前的那一双正在乱糊的手,两只爪子五彩斑斓的。

真好,能大幅度地动了,看来手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