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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月令 克罗池 808 字 9个月前

拖把被打扮的很漂亮干净,额头别了只时髦的小卡子,很俏皮。浑身毛发蓬松柔软,走路蹦蹦跳跳地像只撒欢小羊,歪着脑袋一溜儿朝他们俩跑来。

云酽下意识就要蹲下来接它,同时惊讶地回想:“我们刚才竟然没关门吗?”

拖把它爸显然更茫然,没缓过神一样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不知道,可能吧。”

压抑如同潮水般缓慢散去,被抽干空气的房间再度凝聚起供人休憩的轻缓松泛。拖把摇着一撮尾巴,亮亮的麦丽素眼珠眨啊眨,发现正抚摸它的宋见青浑身气压低得可怕,舔了舔他的手。

“你们俩心不要太大吧,门都不关,”游觉陇随意屈起手指轻扣了两下门,用分外戏谑地目光扫视两人,“是不是忘了今天晚上还有拍摄任务?”

刚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导演此刻心情复杂,完全没想起之前制定的工作计划,坐在床边将脸埋在掌心搓了一把:“走吧。”

今天晚上要拍的内容不少,大小演员连轴转。梅听雨的自身际遇令她始终难以对异性抱有好感,梅洛在她身边“耳濡目染”,不仅对身边的同龄玩伴产生了难以消磨的负面情感,更对自己的性别滋生出一股抵触,每每对镜看向自己瘦弱干瘪的身材,总要泛起一阵无奈,再处心积虑地让自己的头发再长长一点,这样他就会更像梅听雨,不像自己。

先拍小演员的戏份,换完衣服上过妆的云酽抱着拖把,坐在陆景和他的哑巴新娘中间,如坐针毡。

游觉陇一在片场见到陆景就像仇人狭路相逢,原本调侃云酽的话直接咽了回去,上翘的唇角猛然耷拉下来,不给陆景半分好脸色。

一人笑意盈盈,中间那位哭笑不得,一人冷漠烦躁,他们三个坐在劣质天蓝色塑料凳上构成片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包括一只东舔西舔的端水大师毛毛狗。

而被无视的人已然习惯,右手熟稔地逗着云酽怀里的小狗,捏它肉乎乎的前爪:“发生什么事了?宋见青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其他工作人员显然也发现了导演脸色阴沉得吓人这件事,对所有机器道具都轻拿轻放,噤声绕道,生怕自己倒霉撞在导演枪口上。

取景器外观者的眼睛又是另一支镜头,对角线构图的屋檐整齐切割半扇天空,几块彩灯招牌闪烁晕染,为他勾勒出层朦胧湿润的边,像是被雨淋湿了。云酽远远望着爬满青苔的墙壁边宋见青的身影,贪恋地在他挺直的脊背与失神的双目之间流转,言语间保持着应有的距离:“说是家里有事。”

再好的朋友之间都存在边界线,总有些不希望旁人知晓的秘密,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很明显。陆景颔首:“希望并不严重。”

今晚小演员的部分是少年时期的分道扬镳。谢时令本就因为分崩离析的家庭而脆弱敏感,亟需稳定输出的友情帮助他。而当时的梅洛却并非一个合适的朋友,他对谢时令的抵触不如对其他人那样深,但也不可忽视。

伤害并不因为“无意间”这个前置定语而减弱。

又是一段平凡的下学路,两人的关系却不像以往亲密,中间隔着好几步的距离。没了谢时令主动找话题,他们之间竟诡异得像横亘着空幽的枯井。

偏偏直到现在梅洛都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他觉得谢时令对他的某些亲密动作有时会让他浑身一震,随之而来的还有没由来的推拒,像过敏会起的疹子,痛痒。

他数不清的微表情落在谢时令眼中,又变成对自己的不悦和厌恶。过度强掩的自卑与孤僻使谢时令不可能张口询问梅洛的态度,总之少年人的心思汹涌起伏,阴差阳错落到如此境地。

谢时令的个子比梅洛高,蓝白经典配色校服套在他身上不显土气。他接连不断地进行着吞咽动作,直至把自己口腔舌面都弄得干燥难捱,看似自然下垂落在裤缝旁的手正紧紧握着,大拇指抵在无名指骨骼关节上。

他觉得只有自己在意即将发生的事。

下颌缘那块皮肤随着他吐气呼吸的灵活动作而愈发明显,阴影与留白分明。谢时令不再继续向前,有一粒迷路的石子隔着鞋底硌在他脚心:“是不是准备再也不和我说话了?”

梅洛诧异地回头看他,或许是因为身旁路灯的缘故,他看起来格外无辜:“什么?”

“你的演技特别烂,千万别再想着走表演艺考了,”谢时令平静地盯着他,镇定下来,试图从那双眼睛中寻到什么可以慰藉自己的东西,“看出来我喜欢你就看出来,不说,也不问,就只会躲着我吗?”

——他很直白地撕烂了那张薄到挡不住光的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