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糖

雪沉沉 笃恨 2057 字 2022-09-02

雪下了又停了,路上充满了泥泞,鞋踩在上面,发出声音来,我们沿着路走,翻了几座山,终于能够看见不远处的稻田,枯了的水稻桩子在田间一排排排列着,在雪白色之中呈现出一片枯黄。

近处就有两棵大枫树,据说已有上百年历史,现在,它们是两座“高塔”,白色的,雪将地上的枯叶已经盖了起来,枝头上的雪随着风往下落。

两棵大枫树后面是一大片竹林,竹子梢头的雪往下落,邻居家的狗冲着这边叫唤,我的邻居——我管他叫伯伯,一共有两个伯伯,大伯二伯的称呼。

我的那位二伯就裹着大衣,站在房子前面的院子里,看着我和母亲路过,若是个别人,甚至是陌生人,他一定会制止他们家的狗子,可是我们,他就不会。

看见了吧,家贫人微的结果。

我骂道:“死砍脑壳的狗子。”

“骂谁呢?”二伯瞪着个大眼睛喊。

“没骂你!”我侧着脸,看也不看他,直接这么说,我很不屑,不屑于看见他。

“好歹是个读书人,怎么说个话……有人养没人教的东西!”

“你妈滴个x!老子怎么样关你甚么事情!”他听到这样的话,就要从那边过来——该是要揍我的。

“扯甚么呢?”母亲拉住我的衣襟,“还不快回去,在这儿堵个甚么气。”母亲瘦小的身体连拉带拽的拉走了我。

“您就不应该拦着我的。”母亲将我的手一甩,“你还别不服气,你这小身板,你二伯打你两个咧。”

快到家,田埂上,一个人,歪歪斜斜的映入眼帘,母亲慌忙的跑上前去,在新的雪地上踩下一连串脚印,“哎呀!这是上哪儿喝成这样儿。”

我就在原地看着,我爸一甩手,“没有醉!用不着扶我……个死娘们……”

母亲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她在外面刀子嘴,豆腐心;一旦面对家里人,她就心软得很,即是豆腐嘴,又是豆腐心。

四乡八村的人都说我母亲性格好,这样唯一缺点就是不断的迁就,而她自己,就苦了。

我爹回去迷迷糊糊一顿大闹,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我们娘俩依旧熬着糖,只要不过来捣乱,便由着他去好了。

到了天黑的时候,火炉子里的火还燃着,锅里的糖在冒着泡,晚饭已经操办好了。

我们三个人都围着火,我那个“醉亲靠在墙边,一件旧袄子披在他身上,两边的脸红赤赤的,鼻腔的气息强烈急促,一动也不动。

一盘红烧肉,一碟烧茄子,汤菜是瓜片汤,还有辣椒,泡菜。

“前几天就叨咕,等你一回来,我们就杀猪,也好过年。”母亲对神志不太清的父亲说道。

母亲擦擦手,接过我端上来的米饭,并且首先给父亲递过去,“哎呀,宰个猪,还要等我么?”他这样说,不经意,筷子在碟子中夹起一挑菜,塞进嘴里面。

“酒呢?”他只吃几口饭,便要酒。

“哎呀,倒说家里面没有酒了,今儿去忘了买了。”母亲说,其实,那明明就是没有钱,她只是不说而已。

父亲似乎明白母亲言外之意,便把他那件披在身上的袄子翻下来,伸手进去摸索,皱皱眉头,翻了两下眉头才舒展开来。

一叠百元大钞伸了出来,“拿着!别熬糖了,过年的钱,还有这小子上学的学费……”

母亲脸上的笑容自然流露出来,那顿晚饭因为有这些钱的加入显得更加温暖。

年后,我一如我回家时的心情那般,去镇上的车站,坐车回学校。

就我来讲,去哪儿都是无所谓的心情,因为我在逐渐参透一些事情,大同小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