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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冷笑了一声,怒道:“谁敢阻拦!”

在沈懿的印象中,沈念从来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今日这般反常的言行,还真是将他都唬住了。他竟然从沈念的言行举止中瞧出了豁出一切的气势和勇气。

沈兰时虽忘记这一切,但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似,看到他这张冷脸,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看到一向柔弱的妹妹竟然敢于为了阿娘挺身而出,他对这个父亲很失望,同时又对妹妹很心疼,他挺身而出,将沈念护在身后,“念念放心,我一定将阿娘接回府。”

沈念心中酸涩,兄长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他对自己的维护之心从不曾变过。自小护着她和阿娘的心思已经渗入了骨髓里,更觉心中既温暖又感动。

“沈兰时,你胆敢忤逆为父的命令?你不许去!”

沈兰时只是凉凉地看了沈懿一眼,无视他的命令,甩袖离开,沈懿慌忙招乎院子里的几个家丁护院,“将院门关闭,今日谁也不能放出去。”

沈兰时拔出佩剑,冷笑了一声,“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几个家丁被打得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沈兰时,你个逆子!”

沈念突然发出一阵冷笑,看着兄长远去的背影,若是兄长没有失去记忆,他必不会违逆父亲的命令,但他本就不喜欢这个家,家里鸡飞狗跳,不喜父亲的偏心和冷漠,如今只怕更是对这个家失望透顶了吧。

沈念看着兄长策马出府的背影,深深地看了沈懿一眼,捧起了手里的茶盏,“阿耶是威武的大将军,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容他人反驳,但阿耶可有半分关心过我们兄妹几个?当然,阿耶也是关心的,但阿耶只关心田氏和她所生的儿女。”

沈懿气得猛地一拍桌子,“放肆,谁许你这般无礼,随意议论指责自己的生父!”

沈念冷笑了一声,“在外头传言兄长临阵脱逃,大周兵败之时,阿耶在哪里?兄长中箭坠河,险些失了性命,他生死不明,头部受了重伤,失去记忆,阿耶可曾对兄长有过半分关心?”

沈懿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到沈兰时的举止反常,若是换做以前,沈兰时自小敬佩他,是绝不会当众违逆了他的命令。

“兰时出事,为父并不知情。”他得知沈兰时临阵脱逃的消息的反应是愤怒,觉得丢脸,觉得自己悉心教导的长子竟然做出了让他觉得失望透顶的事,与其临阵脱逃,连累沈家,还不如战死沙场,至少不失筋骨,却没想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这样的,他一时竟觉得难以接受。

长子受伤,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可他就是拉不下这个脸,但说话的语气还是软了些,面上也显出几分愧疚的神色。

沈念继续道:“兄长在带兵杀敌,浴血奋战之时,而沈烨却勾结叛军,在背后给了兄长一刀……兄长九死一生,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可他腿上中箭,每逢阴雨天疼得浑身冒冷汗,他才十九岁啊。”沈念不觉红了眼圈,眼中泪光盈盈。

沈懿激动地站起身来,“不可能。烨儿他不会的,他们是亲兄弟,他不会这样做的……”

沈念冷笑道:“阿耶当真是半分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女。”

她不想再说了,父亲执迷不悟,偏心太过,他若是能关心他们兄妹,也不会到这般父子反目的地步。

“沈烨认罪,已经畏罪自尽,阿耶若是不信,若是不嫌丢脸的话,大可出去问一问。”

沈烨死了,他的儿子死了。

沈懿深受打击,面色悲痛,跌倒在椅子上,好似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

他甚至连指尖都在颤抖着。他从前也对沈烨抱了很大的期待,后来沈烨断了腿,不能入朝为官,也不能习武了,他总是觉得面对这个儿子,心里很难受。起初他还说些关心的话,宽沈烨的心,可沈兰时太过耀眼,他不免在心中和将沈烨和沈兰时做比较,便越觉得失望难过。毕竟沈烨是他和田娥的儿子,他心中对沈烨的期望甚高,但却越失望,后来他发现他们父子不见面,反而他心里觉得轻松了许多。

是他忽视了对沈烨的关心,这才让他走上了歪路,落得这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他一拳捶向自己的胸膛,悔不当初,浑浊暗淡的眼睛里,流出了一行悔恨的泪水。

一个儿子险些害死了他另一个儿子,他无力地抬了抬手,竟然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他突然觉得很累,就像是身体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人一下子就垮了。

沈念觉得沈懿的模样像是容色苍老的老人,既可恨又可怜。

可惜她的心里毫无波澜,一次次地失望,一次次地心冷,她再面对这个老父亲时,内心坚硬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