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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大半夜的,这场面着实不太美好,谢今朝活见鬼了似的停下脚步,也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煞白,立刻要迈开步子向回走,但可惜已经来不及,灌木丛里跳出只猫,跑得比他还要快,往他必经之路一坐,凌晨十二点半,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那猫又叫了声,音调混了点谄媚,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外卖看,意思很明显:“喵。”

原来是讨吃的,谢今朝想起自己手里的烤鱼,又在心里默默给齐胤记了一笔。

但平心而论,最开始那段惊吓过去,他再看这猫,才发觉确实算是瘦得过分——几乎有些辜负它那身隐在灰扑扑下的一身橘色毛皮;这点微弱的恻隐叫他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一走了之,他蹲下身,笨拙地用戴了厚手套的手去解外卖口袋,也不管对面那只橘色小玩意到底听不听得懂,商量似的说:

“吃饱了,就走,行不行?”

猫又叫了一声,声音比刚才低下去,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才一瘸一拐地凑过来;谢今朝这才发现,这猫后腿竟还瘸了一只,伤口看上去很新,皮毛外翻,露出嫩红的肉,正滴滴答答地往外渗着血。

他的心完全彻底地软和下来了,于是,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叫了辆车,怀里抱着安安静静的猫崽,踏上了去兽医诊所的路。

晚上开门的诊所并不多,庾僖来给他开门时还哈欠连天,一看就是被门外这祖宗临时叫起来的,冷风和月色一同呼啸着卷进室内,这位不知名的帅哥兽医才清醒一些,从谢今朝怀里接过猫,感叹了声:“嚯,这么瘦。”

谢今朝没接茬,沉默地跟在他后面关上门,庾僖好像也习惯这种自娱自乐,自己给自己捧哏捧得很愉快:“……哪来的猫,哦,捡的啊。”

“怎么捡的——哦哦,原来是下楼拿外卖啊。”

“这个猫它……”

猫都惊了,窝在庾僖怀里,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下巴瞧,心想这屋里一共能喘气的就仨人,其中不吭声的闷葫芦占俩,大哥你到底在和哪个鬼聊天;以至于被放在手术台上都没动弹,直到鲜血淋漓的伤口被细致地包扎好,也都没吭一声,反而是庾僖自己先稀奇:“这猫真是小野猫吗?倒还挺知道懂事。”

这次庾僖没自问自答了,因为谢今朝“嗯”了一声,半张脸隐在手术室灯光没照到的角落,好像刚反应过来似的,也不知道想了点什么,问道:“严重吗?”

“不严重,”庾僖点了点下小猫鼻尖,“小公猫呢,皮实得很。”

“哦,”谢今朝抠了下手指头,半晌没吭声,大概又过一会儿,才迟来地捕捉到关键词,“公猫?”

“嗯,怎么了?”庾僖将猫举起来一些,衬着灯光给他看,宠物医生做久了,污言秽语真是张口就来,“你瞧……哎你别说,这猫蛋蛋还挺大,看上去应该基因不错,刚好我家小美最近在发情,要不你先放我这儿几天,我给我家小美配个种。”

猫:“……”

庾僖说的小美,是他养在宠物店里的一只捡来的小三花。

大概也是和今天差不多的情形,甚至比今天还要严重得多,小美来时就浑身血淋淋,被庾僖给好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再后来,看它那股聪明粘人劲儿实在招人喜欢,也就索性养在身边了。

猫崽子不知道小美是谁,但不妨碍它解读出自己好像是要被强制爱,它顿时急了,爪子和尾巴乱甩,可又不敢真亮出自己的尖指甲去挠人;这动作落在庾僖眼里就更像是欲拒还迎了,他一乐:“这么激动啊?”

激动你个锤子!

恰巧谢今朝又在此时火上浇油:“随便你,就一直放你这儿也行,我又不准备养。”

这话说得跟始乱终弃的渣男似的,简直猫默狗泪,以至于猫都愣了一下,也没注意庾僖欲言又止的表情;它尾巴不可置信地耷拉下来,又过片刻,卯足了吃奶的劲儿,大叫道:“喵——嗷!”

房间里俩活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原先准备朝外走的谢今朝不知道今晚第多少次停下脚步,他回过头,一人一猫对视,错觉似的,竟在那猫身上看出滔天的愤怒,以及掩盖在那盛怒之下的,一点儿委屈与惊慌。

他浑身过电般抖了一下,在庾僖察觉不对劲之前,颤着声低低地道:“你,不想吗?”

有戏。

猫声音低下来,喵喵叫得柔情百转,它持续昂着头和谢今朝对视,直到后者很轻地叹出一口气,转身对饶有趣味站在一边不知道在笑什么的庾僖说:“庾僖……算了吧。”

庾僖笑眯眯地,拱火很有一手:“怎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