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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矮星错过了夏至那一次机会,从此之后就再没能聚到一起,她多少次做梦,梦到当年几个年轻大学生一起高唱“理想”“自由”与“爱”的日子,然后哭着在深夜惊醒,坐着等待天空泛起青白的亮光,看街上其他人忙碌有为,而她躲在房间里不断、不断地懊悔。

姜慕知自己已经错过了一次,总是不愿再看到别人错过。

简绍从已经将车开到了小区门口那条马路上,他叹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很大的决心:“每次我登台的时候,我总是会害怕有人冲上来。”

“冲上来?”姜慕知问,“是狂热粉丝?还是……”

“不是。”简绍从说,“是我妈妈。”

这些词汇,分开的时候姜慕知都能明白,但合在一起就令她疑惑,不过,她知道简绍从没有乱编理由骗她,因为身侧的青年在谈起这件事的时候,神情变得骤然沉闷,他把在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白,终于在倒车入库之后,熄灭了车子的发动机。

现在,一切都安静了,只剩下地下停车库苍白的光照在地面上,周围车子本来就不多,现在显得愈发空荡。

“我做过心理咨询,也尝试过再次登台,当时每次当我看到头顶的聚光灯那种刺眼的亮光,我就会耳鸣,注意力没办法集中,更不可能放开了唱歌。”简绍从说,“虽然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紫杉树恐怕会让你失望了。”

姜慕知没有说话,她看着简绍从放在大腿上、攒紧的拳头,伸手握了上去,不出意料,那是一片冰凉。

“可能我一开始组建紫杉树就是一个错误,我本来以为这些应激反应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但是并没有,它只是一直在那。”简绍从没有推开姜慕知的手,他顺着她的力气将手指松开,然后长舒一口气,“走吧,上楼,已经很晚了。”

虽然那天晚上,简绍从并没有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刺激了他的神经,但现在姜慕知可以肯定,简绍从之所以不能登台是某种ptsd。

这是一种比较棘手的情况。

假如简绍从只是单纯地畏惧镜头,姜慕知还能使用一般的脱敏训练,之前有新人歌手有“镜头恐惧症”,也被慢慢锻炼好了……但如果是某种创伤后遗,恐怕就像是简绍从所说的,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只能交给专业的治疗。

姜慕知的手在鼠标上滑动,面前电脑的页面正打开在各种ptsd的相关资料,还有一些大医院里心理医生的资料。

“慕知姐,你要的咖啡。”丁妮从外面走进来,她将咖啡放到了姜慕知的桌子上道,“姐,你怎么一大早上就愁眉苦脸的,是部门又有什么新项目吗?”

“没有。”姜慕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一直是皱着眉头的,她关闭面前的网页,端起咖啡跟丁妮道了个谢。

“那是怎么了?”丁妮在姜慕知面前很直率,可能是因为姜慕知在她刚入公司那阵子亲自带过她一阵,这让她把姜慕知当成了亦师亦友一般的存在。

姜慕知靠在椅背上,转了转:“确实,有一点事……”

丁妮闻言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坐到了姜慕知的旁边,一脸关切道:“怎么了,姐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你呀。”姜慕知在她的鼻子上点了点,开口道,“我最近看上一支乐队,他们的各个方面都很强,尤其是主唱,既能写词写曲,还能做后期,是世界顶尖音乐学院出来的高材生,音乐素养没有半点需要担心的地方。”

第十九章

“啊……”丁妮听完姜慕知一大串夸奖,有点发愣,“姐,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你对哪个乐手评价那么高呢。”

她想了想,又说:“那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签到咱们组里来?是因为这支乐队看不上咱们公司吗?”

“不。”姜慕知摇了摇头,“因为主唱对舞台有生理性的抵触,他没办法上台。”

其实,如果再早几年,在实体专辑发达的年代,光是签下来出唱片也不乏为一种盈利的方式,但现在时代变了,什么都变得数字化,当然也包括音乐和文娱界的产品。

现在的乐队,如果不是走大众偶像路线,就一定要出现场的,哪怕是不开自己的演唱会,各种音乐节和节目也需要面向观众,这才是公司盈利的大头。

“那就很遗憾了。”丁妮叹了口气,“之前姐不是说过,现场能力也是判断艺人的一方面吗?他们乐队如果不能登台,那么即便其他的方面做得再好,平均分也会被拉下来的。”

姜慕知思考了一会,没有再多说什么。

丁妮其实说的是对的,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已经介入过度。也是,不说全国,就说这一个城市的高校里都不知道会有多少新的乐队诞生,他们因为共同的热爱走到一起,随后要面临的是各种各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