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至心中怅然,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到燕临简回复了他。

【好呀!我一直在京都的。】

想想着燕临简打下这行字时的表情,祁景至忍不住伸手在电脑屏幕上戳了一下,戳在那撮白毛上。

屏幕冷硬,祁景至的指尖却是滚烫,他向燕临简发送组队邀请,刷了两个副本之后便退出游戏,顺便以特邀体验官的身份向游戏官方反馈了最新bug。

起初,祁景至只是在游戏里当代练的,那时候奶奶住院,他很缺钱,但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孩子去做童工都没人要,在医院陪床的时候临床的哥哥见他游戏打得好,便告诉他可以去当代练,还给他推荐了几个比较大热的游戏。

于是,祁景至借来一台破破烂烂的二手电脑,用他奶奶的身份证完成了实名认证,从此便开始在各个游戏里当代练。

他知道自己很有天赋,这天赋用在代练上实在可惜,但对他来说这种方式既能陪在奶奶身边,又能在短时间内赚到钱,那段时间他没日没夜地穿梭在各个游戏中,钱是有了,但离手术费还差一大截,眼看医院给的期限就要到了,祁景至的精神和肉体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时候他想,不如干脆就这样和奶奶一起去了,反正他在这世界上也没有其他的亲人。

爸妈离异各自组建家庭,十几年没来看过他一眼,他甚至都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和样貌,现在的奶奶也并非亲生,当年他爸要把他亲奶奶接去南方养老,嫌他碍事,把年仅五岁的他独自丢在家里,如果不是隔壁的奶奶发现,他可能早就死了。

总有人生而不养,却还觉得把你生下来就是天大的恩赐,也没人问过你是否愿意降生在这样的家庭。

某个晚上祁景至回家,翻出了奶奶从前除草用的农药,把它藏在了医院里,等奶奶不行的那一天,祁景至也彻底了无牵挂了。

手术费遥遥无望,奶奶主动提出要放弃,大晚上的祁景至抱着那瓶农药在医院外面哭了两个小时,再装作没事人一样回来,推了所有的代练单,用自己的号带着奶奶在游戏里面看风景。

老人一辈子困在郊区,能在游戏里看一次大江大河,也算是开过眼界了。

也就是那晚他遇到了燕临简,一个冒失又话痨的笨蛋,顶着中二的网名,结果最简单的副本都差点摔死,他不过是好心救了对方一命,他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叭叭地说个不停,不仅要加他好友,拜他为师,还胆大包天地要跟他成为伴侣。

祁景至本来想拉黑他的,但是奶奶觉得这孩子说话有意思,苍白的脸上难得展露笑颜,祁景至便心软加了他,结果一开了口子燕临简就强硬地挤了进来,见到他在线便贴过来找他打副本,事无巨细地分享着生活的琐事。

从燕临简的角度来看,一点小事都值得他难过,不过是被爸爸骂了,被哥哥扣了零花钱,和同学打架没吵赢,这在燕临简眼中天大的事情,却是祁景至从未体会过的安稳人生。

燕临简在网上丝毫不设防,没过几天祁景至便摸清了他的年纪和性别,家里有几口人,在京都上高中,家庭富足,或许还很显赫,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这种人应该很好骗,祁景至有一瞬间起了坏心思,但被他的良知压了下去,他照常和燕临简一起打游戏聊天,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他逐渐体会到了游戏的乐趣,现生却在等待着死亡。

他隐晦地跟燕临简告别,这小子却突然变得敏感起来,逼问了他很久,祁景至无奈地说出了奶奶患病的事情。

第二天他就收到了燕临简的银行卡,虽然对方说只是压岁钱,但是十几万的存款还是震惊了祁景至,他试图找到燕临简把卡还给他,结果就是燕临简再也没登过游戏。

那笔钱是他和奶奶的救命稻草,也是他永远亏欠燕临简的人情。

他愿意用一辈子来还,以朋友的身份也好,普通室友也罢,他起初只是想报恩,这份感情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变了质,好在他向来忍耐力强,可以压制住自己的感情。

如果燕临简没用那种期待的眼神说想要找回他的初恋,如果他没有看到燕临简为自己流眼泪,这份感情可能到死都不会宣之于口。

可他现在开始对燕临简有所期待,开始滋生出不该有的欲望……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祁神,你在想什么呢?”

床帘下,燕临简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把祁景至拉回到现实。

祁景至伸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我在敲代码。”

“那怎么没声啊,你这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燕临简愤愤地拍了一下他的枕头,“好心关心你,还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