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页

春夜行 池阿也 817 字 2023-04-20

“当年那孩子……便是如今的七杀之主?”邹取始终有些难以置信。

易怀之微微颔首,说道:“皇长兄他是个极重手足之人,长姐之死一事于他而言也是锥心之痛。最终他还是没有对那遗腹子下死手,只是暗遣了信得过的宫人将这个拥有妖瞳的不祥之子送出了宫门,任由其自生自灭。这孩子能爬到今时地步,也是尝尽了世间百苦。”

故事说到这里,易怀之的手心也被山风吹得凉透了。

“爷,暮时风大,您添件衣吧。”邹取心细地留意到气温变化,接过童子递来的薄披风轻手轻脚地覆在了易怀之肩上。

北境的气候就是这般诡变,令外乡旅人一时无所适从。

释空图的思绪从回忆的结界中抽离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内息的剧变,他那原本看不出年岁的皮肤上悄然间布满了蜿蜒的纹理,肉眼可见的苍老速度看起来有些可怕,已然像是一具原地坐化了的肉身。

“这些年我时常深陷悔恨无法自拔,穷尽毕生修为却无法自渡,一想到你母亲最后看我的眼神,那是一种地狱业火都无法吞噬的恨,从那时起我便知我此生都无法再在尘世寻悟到至上秘法了。”从心底深处喷薄而出的痛苦几乎要将释空图的身心全然吞没,他此刻已然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感官。

“诚然,若非恨极,我想她断然是做不到以那般决绝的方式来报复你吧。”巫逐清嘴角扬起一抹无情的嘲弄,仿佛在评说着一件刚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故事。

“是我害她永堕地狱不入轮回……是我……是我懦弱害了她。时隔经年,我仍不敢直面她的怨恨。”

金刚杵落地,释空图双手掩面痛苦地跌坐在了地上,哪里还有半分圣者之威严,像极了当年那个被锁困于佛塔之中苍然无措的孩童。

白狮见主人颓萎奔溃,连忙跑到其身旁用硕大的脑袋轻轻地触碰着他的肩膀,发出焦急的呜咽之声。

巫逐清从始至终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漠然旁观着眼前这一切,无情即无怨。

“人死了多时,骨头早在地底腐烂成泥了,你如今做出这般无非只是想减轻自己的罪孽罢了。”巫逐清眼眸沉静,淡然说道,“我本也无意取你性命,这样吧,你让出一样东西便权当是赎罪了如何?”

释空图木然抬起头来,与骨像相违和的苍老皮相上只剩下了目空一切的木讷,他望着巫逐清眼睛,怔怔说道:“孩子,你想要什么,只管取去便是。”

巫逐清闻言嘴角露出一记意味不明的浅笑,身法如鬼般在众人尚未反应的过来的一瞬间便早已移步到了释空图身前。

修长的指节若虬龙之爪般伸张,未有一丝犹疑地对着释空图的天灵盖便是一掌覆下。释空图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从容接受罚罪。

白狮见主人遇害,本能地张开獠牙密布的血盆大口想要救主却见动手之人是巫逐清,锋利的獠牙终究也没能咬下,只能急得挥爪欲将其扑开却被巫逐清趁势锁住肩脊主穴,庞然大物轰然倒地。

众人本以为巫逐清直逼百会之举定是奔着索命去的,然而,来势汹汹的掌风却在离释空图天灵盖仅有几厘之距的时候猝然而止,正如其所言,巫逐清并未痛下杀手。

可事情看上去远不止这么简单——

似有蒸腾的热气从释空图的神庭百会中源源不断地析出,出体之后并未如寻常水汽一般消散与空气之中而是诡异地聚集成了一道半透明汽柱如灵蛇一般钻入了巫逐清的掌心,亦像是被更强劲的一股内力给强行吸进去的。

“这不可能……他如何能做到……?!”远处旁观的慕汵远脸色煞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仿佛受到了令他难以接受的冲击。

巫逐清此刻所使的竟是《九州秘传》所录之功,只是相比慕汵远当初所悟的境界,他此刻所展现的显然要精进得多。

释空图的五官在翻滚的内力汽幕中呈现出极度扭曲的状态,仿佛捏面人儿一般轮廓时而膨胀时而压缩,青紫红黄蓝五色在面皮上随机绽开最终混合成一种病入膏肓的灰黑色。

远处的司空孓双手环胸抱着长刀安静地旁观着,早在巫逐清动手时他便隐约洞察到了他的目的。

“若换做当年,今日你定要出手的。”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需回头司空孓仅凭脚步声便已然识出了来人,眼底少见地展露出放松的笑意。

“阿予,你又在取笑我了。”

慕淮予走到司空孓身侧,比肩而立,脸上挂着恬淡从容的微笑,抬眼望着司空孓打趣道:“不是取笑,是合理推测。以你早年的武痴程度,就算释迦图入了土你也定会将他从地里刨出来比试个高下才能罢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