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这何辜稚子, 又思及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俱是功亏一篑, 拄着拐杖的林昭然扶着桌角踉跄了两步,心下一时气血翻涌,竟是一口气没接上来,急火攻心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爹!”
见此情形,儿女们登时惊叫着,七手八脚地围上了前来。
果不其然,不到半月林府便被先前与萧憬淮故作不合的斐家以雷霆之势抄了家填了国库,补了这些年来南征北伐所耗的花销赀费,其家财富盈使世人咒骂一片,暗啐“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此蠹虫,当真该杀!”
至于这位老人这么多年来为朝廷、为国家所做的贡献,却仿佛全然为世人所遗忘。
“我在你没落失意时选择你,把我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你,倾注财力人脉助你出震继离登上帝位,数十载,可事到如今却落得满门抄斩,身负骂名……当真可笑,可笑至极啊!”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刑场上,这个原本老骥伏枥精神矍铄的老人仿佛在一夜间便白了头,苍苍银丝随风飘摇,被五花大绑着的林昭然仰天长笑,不知是在笑萧憬淮还是在笑自己。
苍老泣血的嗓音在刑场上盘桓回响着,但围观的庶民百姓却仍是对之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神色间皆是难掩的憎恶鄙夷。
午时既到,刽子手面无表情地高举铡刀,瓢瓢鲜血喷涌,滚落数颗人头。
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
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含凉殿中,林似锦正对镜梳妆,铜镜中倒映出她有些倦颓憔悴的脸庞。
她只比萧憬淮稍小一岁,已是二十有六,姿色自是难再比得那众摽梅桃李的宫妃莺燕。在宫女们帮她绾好发髻簪好花钗细钿后,林似锦看着镜中的自己,不自信问道:
“小翠,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