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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兰拾并不懂卦,只得问,“这啥意思?好的孬的?”

“六十四卦中的坎卦,”兰芝说完面前的两个男人都没说话,知晓他们不明白,她又继续解释道,“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夫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这一卦又叫坎为水,坎本就为水为险,既坎为水,就是两坎相遇,险上加险,且坎为刑法卦,又是伤卦,血卦,有欺骗上当之意。”

料想二人也听不懂卦辞和爻辞,兰芝便直接道:“是下下卦。”

“恁娘的,这卦的意思是咱跟着过去就得死是吗?”兰拾怪叫一声,他知晓自家妹子在卜卦上的天赋向来惊人,不然他们也不能从一个中型门派这么快就跻身上流,既然兰芝说此行凶险下下卦,兰拾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

“此卦极险,我们六神宗本不算顶起眼的门派,还是早些抽身,莫要被眼前利字蒙蔽得好。”兰芝收起手中铜钱放入随身荷包。

林知落道:“那,旁的人,可知此行极凶极险吗?”

“你要说出去?你小子是不是有病啊,”兰拾揪住林知落的衣领,双目瞪圆,唇瓣翻飞一通骂,唾沫都飞到林知落脸上,“你管这管那,你他妈谁啊哪路神仙菩萨?能不能长点脑子,现下沧海派统领各宗,此事本就是心照不宣说不得的腌臜,你这一嚷嚷想破坏苍羽的计划,打他的脸,撕烂所有人的遮羞布,他会留得下你?臭鱼烂虾就别总想着学别人当英雄,滚回你的大阳山,你不用作为,不用愧疚,等他们这群家伙死了,天梯也打开了,就可以一边正义凌然地痛骂他们,一边庆幸自己没死,天梯也开了。”

“你要是实在现在就想死,本来也不是不行,主要是你他娘的死了就死了,别连累我妹妹和我,现在要是偷偷走不会有人发现的!我们也算是救你一命,你要是把你那伪善收一收,有点真正的良心,就别在这里打肿脸装胖子,害死我和兰芝!”

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难上难下,只能涨红脸,林知落却难开口,心里不得不承认兰拾说中了他内心的不堪心思。

自以为是的正义是虚伪害怕牺牲流血的伪善,他双颊像被人直接打烂一样,火辣辣的疼,兰拾见他半天屁都崩不出一个,冷笑几声松开手,即刻离开了房内。

“哥哥他就是这样……你莫多心,我知你好意,只是我们如今也只能自保了。”兰芝轻声劝慰替林知落倒了一杯冷茶。

“我,是我想的太少,对不住,这屋里好像有些闷,出去透透气。”林知落低头起身,步伐匆匆跨过门槛。

那杯茶的凉意透过瓷杯传到兰芝指腹,她望向门外的收回目光,闭上眼轻叹。

沧海派落座高山之上,四周云雾缭绕,正合人间所想的仙境,山高生寒,林知落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并不习惯此处。

大阳山是靠近人间的一座小山,里头的弟子许多都是穷苦人家里抛下的孩子,被林知落师父——大阳山的前任掌门捡回去的。

师父根骨不好,未能突破元婴就圆寂,林知落是茅椽蓬牖里飞出的鸟,他俯视身下的山,便以为自己是一翅遮天的凤,能够庇佑一方宁静,待到踏入天际,得见群鸟争鸣,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身下的山不过是沧海一粟,天地间石头一块。

若是不将自己看得太重,认命做朝生暮死,无足轻重的蜉蝣,恐怕就不会如此辗转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