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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安谧的美梦,叫人不忍惊动,恨不得尽一切努力去留存。

后土举起杯盏,凑至唇边,却只饮下一声叹息,飘飘渺渺,无迹可寻。她目光中含着与生俱来的悲悯,又在落至孩童身上时,转成淡淡的慈爱。

“都还是孩子呢……”,她喃喃的声音随风而逝,无端惆怅三分,又转而笑道,“若有机会,还望能再邀圣人,以及您的道侣前来呢。”

后土顿了顿,默默将「家室」二字咽了回去。

“自然会有的。”通天侧眸一笑,语气笃定。

他摇了摇杯盏,又微低下头,垂眸望着杯盏中零碎的圆月,但见星辰纷纷点缀一角,莹莹生辉。静谧之中,似闻远处风铃晃动发出轻灵的声响。有歌声缥缈如烟,丝丝缕缕入耳。

通天瞧了半会儿,忽道:“您的执念,可是这巫族世代的安稳?”

后土不答,却反问一句:“圣人觉得,这世间为何要有战争呢?”

通天:“人心沟壑难平,为欲望而生,亦为生存而争。”

后土神色平静:“相对妖族而言,巫族人丁不兴。号称十二族部遍布不周山群,洪荒上下,但所居之地并不广袤。我却不懂……将有限的人力投入到无望的战争之中,又是为何。”

歌声绵长悠远,将只言片语送至此间。风声簌簌,像在为之作上一曲哀歌。

通天饮下一口果酒,手指轻按额角。他宽大的袖袍微微垂落,只露出那双冷静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后土垂着眼眸,带着几分坚决的神色,纤长的手指于空中轻轻拨动,如同抚上一把无形的琴。

而空间隐隐溢散开波纹,将一幕幕画面展现:巫族与妖族相争之景,人族在两族之间苦苦挣扎的模样,连带着偶尔路过的修士们,都被动或主动地牵连入这场不知从何而起的战争。

或针锋相对,或节节败退,以及或多或少的波及,更有甚者,一面倒的屠杀。唯一的共同点是鲜血,自生灵身体间涌出,化为一色的血色盛宴。

她的目光渐渐染上几分悲哀,一如那冥冥之中的不祥预感。

待画面演变至尽头,句芒晃动着手中杯盏,任由杯中清冷的月破碎开来。他轻轻按上后土肩膀,柔声安慰几句,又含笑道:“我妹妹一向纯善。只可惜族内,如她一样想的人,却是不多见。”

他神色叹惋几分:“如我,向来偏安一偶,不问世事,只偶尔召开什么聚会,方前往一叙。兄弟姐妹里也有几个蠢蠢欲动的,借着矛盾生事。双方若都不退,想来,这安稳日子也不久了。”

句芒:“也罢,至少现在,还能招待圣人一二。”

后土沉着眼眸,静静地望着通天,又自唇边扬起一抹笑,似飞花落雪碾落枝头的一瞬,带着孤注一掷的圣美:“虽不知通天圣人何故应下此约,但若问吾等心思,便是此般。”

后土:“后土自知,巫族与三清道尊之渊源,尚不及您与东皇太一至交之情,只不过,避开矛盾,求同存异,仍可在之后的大劫中求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