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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似天地绝唱。

留不住的。

他清醒地想着,又听到一声玉佩坠落于地,瞬息碎裂开的清脆声响。

太上微微偏转过头,目光漠然,又显出几分恍惚来。

浮黎也来了啊。

白衣道尊薄唇紧抿,眸间冰雪交加,落了苍山之上最后一场寒寂的雪,将前尘缱绻埋藏得干干净净。他肩袍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不知在那里站立了多久。碎裂的玉佩坠在他脚下,却得不到他半分注意。

他足履覆过玉石碎屑,向两人走去。

玉宸微怔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渐渐靠拢,回归至她清冷眸底。她唇角微扬,无懈可击的弧度:“哥哥也来看我了?”

“若我不来,玉宸便要与长兄议定分家之事了吗?”浮黎立于两人身前,道袍被风吹起一角。他身姿挺拔,挡住微卷的天光。影子倒映于雪地上,宛如一道从渊谷深处漫上的阴影。

玉清道尊面无表情,脑中却又纷杂一片,滋生的怒意几欲发作,又被堪堪止住,停歇在她仰起的眼眸之间。

永远饱含着温柔,像这山谷间偶然留驻的光,带来所有美好的念想。

玉宸从容道:“阐截两教弟子人数渐多,昆仑地广,却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安置他们的。而且,两教之间因道义不同,摩擦争执次数见长。哥哥瞧着烦心,我也不胜其扰。”

浮黎冷声道:“修为境界越往上越当知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玉宸望了太上一眼,微微颔首,随即一展衣袍,抽身而出。少女一身红衣烈烈,衣摆金丝绣纹,随剑意震荡飞扬,周身气仪丝毫不逊色于浮黎。

意识到这一点的道尊眸色微沉,定定地看去。

她镇定道:“此等境界,我们尚且未能触及,又何必强求他们。更何况,争执之中,若当真被对方一句两句撼动了心神,又一时半会儿无从反驳,便会自心底埋下疑虑。久而久之,亦是苦果深种。”

玉宸继而道:“世间百态殊异,思想理论本该不受限制,任其自由发展。只是,我们既已立教传道,而他们也已经择道入门……修道之士,容不得二心。”

这最后一句,又隐隐透出些森寒。

浮黎半阖了眸,唇边微露一抹讽笑:“玉宸说了那么多,皆是入情入理。可是——”

他神色淡淡,自广袖中伸出修长如玉的手,轻轻地温柔地拂过她鬓边的发,又俯身凝视着她,不容许她有丝毫逃避。

连带语气也温热几分,似是含着若有若无的笃定:“阿宸,你问过,自己的心了吗?”

玉宸抬眸望去,兄长的容颜近在咫尺之遥,带着一贯的关切神色,散去一身荒凉雪色,灼灼地望着她。

太上冷然的声音亦于耳畔响起,同样带着对她的关怀:“阿宸,我们未必没有更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