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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钧的眼里依然是惯常的冷,失却温度,不带感情,弥经岁月久而不散,比之三十三重天亦高上须臾,下到九曲幽冥更深上半分。穷尽笔墨,亦言说不尽。恰是令人望而生畏,如同仰望着天地至理。

祂瞧着小姑娘的目光冷寂,直看得太上和浮黎紧张几分,又不好上前。时空也凝滞着,像是被定格的一角。

但祂确实,没有生气。

【太始洪荒,紫霄宫】

隔着亘古的光年回望,记忆也似清晰几分。

鸿钧身上的绛紫道袍曳地,漫卷在长阶上。祂侧首望着过去的自己,神色淡淡的,视线偏移几分,又徐徐地落在玉宸身上,像是想起什么,唇边隐约泛起笑意。

幼生期的小姑娘,像是天生有着察觉人心善恶的本能。看似轻易地为人放下警惕,貌似莽撞地说着大胆的言论,到底……也没有一丝一毫偏离了本心。

无知者无畏?抑或心灵通透之人无惧?

“盘古幺女,最是肖父。”似叹似嘲的,化为散落一句,遁入虚无中。

而那抹浅淡至无的笑,亦如它来时的难觅踪迹,消逝得无声无息。

鸿钧继而踱步在殿内走着。

奇异而梦幻的一幕架构在此间,一侧是漫天星光辉映,另一侧以深蓝为幕,却似少女闺阁。两者间泾渭分明,又隐约交织起来。

顶上徐徐辉映的琉璃灯坠着暖融的光,光轻柔地铺了一地。那是零零散散地,碎金般的流光,偏生又被鸿钧长长的衣摆拂过,漾出犹如水波的微澜。

随着祂的靠近,璀璨的星海亦蔓延过来,它美得虚幻,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紧紧地追着鸿钧的步伐,又不敢超前半步。

倒成了这深蓝幕景的一部分,衬托得它愈发清绝疏阔。

只可惜,太过孤寂。

“上清,玉宸。”

鸿钧念着小徒弟的名号,手中不知何时执起了一枚发坠,略显几分古旧的样式,仍被保存得很好。

其上的雪球毛绒绒的,一如往昔,纯白无暇,仿佛还能看出它被戴在小姑娘发髻之间时,软软乎乎的模样。

“取出灰雾后,亦成了无用之物。”

祂漠然地想着,手指动了动,像是要将之随手毁去,又垂落了意味不明的目光,转而将发坠重新收入袖中。

“罢了,便当物归原主。”

寝殿早已无人居住很久了,仍残留着一星半点的痕迹。

石桌上未名的花开了半簇,尚未盛放,却久久地凝固在将开未开的时候,鲜妍的花枝犹垂着露水,平添了一抹鲜活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