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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杯里的红茶表面升腾着白色雾气,托盘里用以装饰的红玫瑰有些憔悴。我看着一只停在窗外秋日阳光里的褐色冬雀想着心事,身子深陷在宽大柔软的沙发里。自从重生之后我第一次坐得如此舒适,感觉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放松了下来。

同时放松的还有我的心灵……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坦荡轻快——因为已经无需再隐瞒其他的秘密。从此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名字,而不是艾尔·穆恩或者马克·扎西。

安德烈则有些失神。他偶尔会看向我,然后飞快地移开目光。他手中端着一盏玻璃杯,其中的红茶已经喝上了半个小时。他看到了一切,现在显得萎靡而疲惫。

珍妮和他的父亲在另一间房里——史蒂芬的卧室。那位爵士还携带了那幅画,我想那将会是一个令珍妮开心些的故事。

在男仆第三次为我们换上了红茶之后,卧室的门打开了。珍妮走了出来,轻声呼唤我:“……撒尔坦。他……请你进去一下。”

我看了看她一脸的愁容,起身走进房间。珍妮在我的身后关上了门。

“我不得不感谢您拯救了马第尔家族,法师先生。”此刻他半躺在床上,胸口的刀伤被绷带包扎妥帖,但仍有丝丝血迹渗出。他的眼窝深陷、气息衰弱,似乎症状并不完全来源于胸口的伤害以及连日的惊吓。

我皱了皱眉,取出我的手札来,轻轻碰触他的额头:“北辰之星护佑着您,阁下。”

手札上的恒定魔法驱散一些他身上的虚弱状态,他的呼吸顿时变得流畅,脸色也柔和了很多。“感谢您的祝福……我甚至感到它的确生效了。”史蒂芬微笑道,“然而不论是您的药剂,或者是您的魔法——我没有不敬的意思——都无法再帮助到我了。我的身体里生长了一个肿瘤——”他指了指自己的胃部,“在这里。”

一个肿瘤。我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的确是件麻烦的事情。”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终结,法师先生,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看得开了。”

然而我已经三百多岁了,我在心里默默想到,还是没有看开。凡人啊……如何能理解生命的珍贵——当你发现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秘密唾手可得,即将就被你揭开的时候……如何能看得开。

“我的医生告诉我,我的生命还有三十多天。我从未告诉珍妮这个消息,哪怕是在她离家的时候。”他抬起手来指了指靠在一边床头柜上的画像,向我笑笑,“但我庆幸自己在发现她偷偷溜走的时候没有阻止她,于是她遇到了您。无论你是否相信,我现在认为您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那位能够复兴马第尔家族的法师。”

“我相信。”我轻声说道,“我似乎的确与你们的家族有着永远无法摆脱的纠葛。”

“于是我请求您让这个预言成为现实。”他忽然紧紧地拉住我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是一位法师,您有这样的能力。我们家族现在已经与纳尼亚伯爵势不两立了,我几乎可以预见从北方贵族们那里到来的打击……我死后就只剩珍妮一人,她无法承担这样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