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世宗皇帝沉迷于长生不老之术,时时举行斋蘸仪式,每次斋蘸就须准备祭天的“青词”,那是一种骈体文,并不易写,严嵩曾苦心研究青词,精心揣摩皇帝的意思,多年来只有他所写的青词能让皇帝满意,世宗因此更加信赖倚重他,每回祭天必传他恭写青词。但严嵩年纪渐老,对皇帝的心意有时无法完全掌握,还须靠他的儿子严世蕃来代笔。谢太监在宫中当值已久,自然知道这其中关键,这时便蹙着眉头道:“这回时间很紧哪!严首辅,若是耽误了祭天的吉时,陛下不定要怪罪,奴才可担当不起啊。”

严嵩连声道:“是,是,绝不会耽误了。”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一张大银票递过去给谢太监。谢太监悄悄收下了,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事不宜迟,严大首辅,不如我便跟你一块去令公子府上,拿了青词赶紧赶回去交差。”严嵩道:“如此烦劳公公了。”

当下严嵩带了一批家奴,八个皇宫侍卫拥着谢太监,一行人急急赶往严世蕃的府上。来到大门外,家人却说严世蕃不见客。严嵩怒道:“我是他老子,他还不见?”他心急找着儿子,挥手便打了那家仆一个耳光,大步走进大门去。

严嵩听后院中人声喧闹,便直闯后院,只见院中处处挂着红色灯笼,笙歌不绝,美酒佳肴罗列,山珍海味满席,却是一场穷奢极侈的宴会。席间除了京城的王孙子弟、世族少爷们之外,还穿插着数十名花枝招展的妓女,猜酒划拳,莺声燕语,笑语一片,好不热闹。

严嵩四下张望,在妓女堆中找到了儿子,跑过去将他拉了出来,板起脸骂道:“小畜生,这是甚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花天酒地!”凌昊天从后望去,却见这严世蕃五短身材,体型肥硕,一张猪肝色的脸,宽额大鼻,小眼暴牙,长得甚是难看,看不出他竟颇有文才,连他老爹都得来求他代笔。

却听严世蕃笑道:“我老婆不在,现在不花天酒地,更当何时?爹,你也来喝一杯吧!”严嵩怒道:“我有急事找你,你给我听好了!皇上今夜要斋蘸,等着要一张青词,你快看看皇上的谕示,对付着写好了来!”

严世蕃却已醉得厉害,乜斜着眼望向父亲,骂道:“你这老悖悔的,自己不写,却来打扰我的兴致?你再不走,我拿大棍子打你出去!”严嵩大怒道:“贼逆子,你胆敢这么对你老子说话?你写不写?”严世蕃道:“不写!你自己老糊涂,写不出来,要我代笔,我偏偏懒得帮你,让你被皇上怪责好了!那是他妈的你家的事!”

严嵩指着他跳脚道:“混账,混账!我白养了你几十年,你竟是这般回报我?”父子俩便在这欢乐的宴会上破口对骂起来。旁观的客人妓女都看得嘻笑不止,谢太监似乎司空见惯了,安然站在一旁,甚么话也没说。凌昊天却哪里见过这等荒唐景象,又是惊诧,又是愕然。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宫中奇谭

父子对骂了一阵,严世蕃仍旧不肯写,严嵩急了,让身边侍卫上去抓住儿子。众侍卫一拥而上,将客人驱散了,七手八脚地制住了严世蕃。严世蕃的手下也不甘示弱,冲上来和严嵩的侍卫对打,后院登时乱成一片。

就在这时候,忽有一个客人闪身向严嵩冲去,从袖中翻出一柄短剑,往严嵩胸口刺去,竟是想趁乱刺杀他。严嵩身边的侍卫都去抓严世蕃了,毫无防备,眼看这一剑刺下,严嵩不死也是重伤,旁观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严嵩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声,一团黑影陡然从花丛中窜出,闪在严嵩身前,叮的一声响,挥匕首格开了那客人手中短剑,白光闪处,那客人的咽喉喷出鲜血,翻身跌倒在地。

众人这才看清,出手相救严嵩、杀死刺客的是一个全身黑衣的女郎,手中匕首在灯笼照耀下发出蓝色的寒光。严嵩身边的几个侍卫脱口叫道:“冷眼煞星!”

但见那女子的一身黑衣如与四周的黑暗融在一起一般,分不出界限,苍白如雪的脸上毫无表情,细而直的眉毛之下一双清亮的眼睛,眼中露出极冰极冷的光芒,若不是见到她眼珠微微移动,还以为她整个人是以冰雪雕成,不似活人。院中各人转头见到她,都不由得感到身上一凉,全静了下来。凌昊天见她身手出奇,不由得留上了心,但见到她的眼神,心中一震:“这眼神我看过的!是谁?”

那女子向众人环视一圈,便收起匕首,消失在花丛之后。

严嵩回过神来,见儿子呆呆站在一旁,冲上前揪住他,喝道:“贼小子,你这院中怎会有刺客?”严世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人我从来没见过。”严嵩道:“这事情我定要追究到底。眼下皇上圣令要紧,你还不快写青词?”

严世蕃此时酒醒了些,忙提笔写了一张青词给老爹,将老爹和太监都送出门去,便又回去醉生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