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不知李画眉能否撑过余下的路途,也不知她的伤是否真能治好,想起她是为了救自己而受伤,对自己实是情深义重,叹了口气,难以拒绝她的要求,却不知该从何启齿。

李画眉见他迟疑,猜想他不愿说,便道:“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不管你是甚么人,我对你都是一般,永远都是如此。”

赵观知她一向矜持,此时竟对自己坦露情意,显是自知命不长久,才没了顾忌。他心中激动,说道:“画眉,你不知道我的来历,便对我这般好,为甚么?”

李画眉将脸靠在他胸口,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江大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面,便再也管不住自己。后来你为青帮做了这许多事,我……对你只有更加倾心。这些日子来我虽受重伤,身上难受,但能每天在你身边,我心里还是……还是欢喜的。”

赵观心中一酸,轻抚她背,柔声道:“画眉,你是个好姑娘,我实在不配你这样对我。”李画眉道:“江大哥,你配的。”赵观微笑道:“你别叫我江大哥了。我不姓江。”李画眉一呆,问道:“那你姓甚么?”

赵观也是一呆,他近几年很少去想这事,但他确实不知自己父亲是谁,也不知自己姓甚么,便道:“我也不知道。我娘就叫我赵观,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后来我娘被仇家杀死,我便再没机会问她了。”

李画眉低声念道:“赵观,赵观。赵大哥,你是为了逃避仇家,才隐姓埋名么?”赵观道:“是。我今日跟你说了,你可别不小心在人前叫我的本名,那可要害死我了。”李画眉微笑道:“我怎会?我一定很小心,总是叫你江大哥。”

赵观搂着她,待她沉沉睡去,才扶她睡下,自己抱膝坐在床尾休息。烛光下但见李画眉原本丰腴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消瘦,心中又是难受,又是疼惜,想起自己未能保护她周全,让她受伤如此,心下愧疚无已。咀嚼她方才说的话,又觉一阵惶恐,暗想:“她对我这般有情有义,我赵观是甚么东西,万万不配做她心目中的好情郎。唉,我今生注定是要对不起她的了。”

又行数日,终于来到虎山脚下。李画眉身体愈来愈虚弱,往往整日昏迷不醒。赵观心中焦急,背负着她穿林涉溪,往虎山后的密林深山中走去,凭着记忆寻找去往虎啸山庄的路。走了半日,二人来到一个悬崖旁,却见崖上一株崎岖老松,一个绿衣少女倚松独立,怔然眺望远处白云,神情落寞,似乎心中忧愁深积,无法排遣。

赵观走上前,想向那少女问路,那少女已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却见她杏眼弯眉,容色俏丽。她见到赵观背上的女子,先是啊了一声,问道:“这位姑娘怎么了?”又向赵观凝视一阵,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笑道:“赵家哥哥,你回来啦!”

赵观也已认出她,喜道:“宝安!”

那少女正是郑宝安。她迎上前去,伸手去搭李画眉的脉搏,皱眉道:“这位姑娘受伤不轻,你快跟我去庄里。”赵观心下安慰,问道:“凌庄主和尊师都好么?凌大哥、二哥在山上么?”

郑宝安在前领路,轻叹一声,说道:“家里出了一些事,义父和师父都下山去了。大哥二哥也不在。”赵观心中一凉,问道:“那……有人能救得她么?”郑宝安道:“我立即请二师叔和师姑来替她看看。二师叔跟随义父日久,医术精湛,他多半有办法的。”赵观才放下心。

三人来到虎啸山庄,郑宝安连忙请刘一彪夫妇来替李画眉诊治。刘一彪替她搭了脉,皱起眉头,说道:“赵小兄弟,这位姑娘是受了少林掌力么?”赵观道:“正是。”刘一彪转头向妻子道:“娘子,请你查看她胸口的伤处,看看筋骨有无损伤。”柳莺道:“是,待我瞧瞧。”

刘一彪便与赵观走出屋去,赵观见他神色凝重,问道:“刘大叔,她的伤有救么?”刘一彪抬头凝思,叹了口气,说道:“赵小兄弟,我知道有方法救,但为兄惭愧,无力替她施为。”赵观忙问:“甚么方法?”刘一彪道:“她的内伤甚重,须以上乘内力截断心、肺二脉,再重新接续。为兄内力不足,不敢妄加施为,恐会害她性命。”赵观大急,问道:“那么谁能救她?”

此时柳莺也从门中走出,愁眉深锁,向刘一彪道:“她外伤较轻,应是无碍。但我瞧她除了心脉、肺脉外,脾胃脉也受损,这伤只能以高深内力救治。唉,若是大师兄或师嫂在山上就好了。”夫妻又讨论了一阵治疗之法,刘一彪转向赵观道:“赵小兄弟,我们仅能以药替她吊住一口气,要治愈她的伤,却是力有不逮。师兄师嫂才下山不久,总要几个月才会回来。这位姑娘恐怕……恐怕不能等上这些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