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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军士走后,顾秋寒笑道:“叫你‘老杜’,应该没错吧?”杜横淡淡说道:“顾大人不是要带我去抓人吗?怎么对我的称唿感起兴趣来?”眼前这名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直驾侍卫,与那相貌猥琐,佝偻着身子的车夫简直判若云泥,如果不是顾秋寒突然想起他摔倒木天雄的手法,与那日摔开自己时一模一样,还真看不出破绽。顾秋寒道:“你相貌可易,武功却无法改变。”说着抓住杜横的手,向怀里一带,再向外一摔,哈哈笑道:“你还不承认吗?”

杜横冷冷的道:“即便是又如何?你找我来干什么?”顾秋寒双眼瞳孔收缩,深吸口气道:“我想见见十三。”杜横一口回绝道:“你们的事我不会管。”

顾秋寒神色一黯,叹道:“算了,在证实你果真便是老杜之后,我已能猜到她的身份了。”杜横无动于衷的直视着他,不发一言。

顾秋寒从侍卫房出来,并没有离宫,而是向更深的宫院走去。

夜凉如水,十三如老僧入定般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从玉梅山庄回来后,她便仿佛丢了魂儿一般,茶饭不思。原本以为阴霾散尽,二人在阔别月余后,相见之下,必是情意缠绵,可顾秋寒毫不留恋的离去,却深深刺伤了她。她不是不想去追顾秋寒,但追上了又能怎样呢?为了他的安危,她暂时不敢把真相说出来。她的苦衷,她的无奈,她的身不由主,顾秋寒却根本不可能了解。

一名侍女悄悄走到她身后,轻声说道:“公主,顾大人在门外求见。”

十三一惊,问道:“哪位顾大人?”侍女道:“新任刑部侍郎顾秋寒。”

“天哪!”十三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就在门外?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侍女掩口笑道:“公主紧张什么?见还是不见呀?”十三迅速打开妆奁,取出胭脂含在口中,再画眉、傅粉,手忙脚乱的把自己打扮一番,才道:“让他进来吧。”侍女暗暗咋舌,在公主身边三年了,还从未见她这么勤快过。其实十三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既有欢喜,也有恐惧。

不多时,顾秋寒被侍女引了进来,十三心跳若狂,怔怔的凝视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顾秋寒脸上弥漫着忧伤,沉声道:“臣叩见十三公主!”虽说“叩见”,却并不跪,显然是有意用言语讥讽十三。

十三向侍女挥了挥手,尖声道:“你们都出去。”顾秋寒冷笑道:“原来你也知道,有些话是见不得人的?”十三蛾眉一蹙,愠道:“顾秋寒,你这是什么意思?”顾秋寒道:“难怪你知道那么多,难怪沈碧桃住过的地方会有你的玉像,难怪遗表上面并不是诚意伯的笔迹,胡惟庸案,根本就是一场骗局,对不对?”说到后来,他几乎是在咆哮了。

十三脸色惨白,被他逼问得无言以对,抱胛冷笑道:“不明白你在胡说些什么。”顾秋寒凄然一笑,道:“你怎样对付胡惟庸,与我无关,但我被卷了进去,至少你该让我知道真相吧?”十三气道:“你这个人简直就是一根筋,难道你不明白,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无益?”忽听窗外有人说道:“既然他已猜出个大概,你便不妨都告诉他吧。”十三面色一变,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随着脚步声响,朱元璋缓步而入,顾秋寒急忙跪倒叩拜。朱元璋年过半百,却仍精神矍铄,炯炯的目光在顾秋寒脸上一扫,坐下道:“起来吧,十三,你跟他说。”十三连连摇头,“不,不,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告诉他的,让他走吧。”向顾秋寒连使眼色,焦虑之情毕显无遗。

朱元璋面色一沉,道:“你不说,那朕来说。”做皇帝的,果然有那么一种威严,便是顾秋寒也不禁心下发毛,垂下头去,不敢迎视他的目光。十三心里一片冰冷,眼中充满了绝望,知道父亲不可能放过顾秋寒了。

只听朱元璋道:“你猜的没错,胡惟庸一案,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沈碧桃画像、刘伯温遗表,都是十三找人伪造的。”顾秋寒点了点头,沈碧桃画像上面没有马文璧印章,遗表上面并非刘伯温笔迹,只有伪造的才合乎情理。他道:“当时我看画像色泽鲜艳,不像久埋地下的样子,感到奇怪,却没想到有假。这么说皇上对胡惟庸的罪行早已了如指掌?”

朱元璋冷笑道:“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如何蒙敝得了朕的眼睛?如果连小小的胡惟庸都掌控不了,朕还怎么驾驭天下?”

一道凉意悄悄爬上顾秋寒背嵴,果然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他失神的看向十三,道:“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