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娇失声道:“是你!难道你……”

白无迹淡淡道:“我一直都在注意你。刚才我见你鬼鬼祟祟溜进厨房拿了壶酒出来,我就留心上了,跟踪你到了你房里。结果你打开窗户,灯也不点,就着月光倒了两杯酒,并往其中一杯里倒了一包东西。我就故意在门外弄出声响引你出来察看,我却趁机溜进去把那两个杯子调了个位置,然后从窗子掠了出去。所以等你再进屋时,那两杯酒已被我换过了。”

梅月娇骇得全身发软,颤声道:“你……你竟敢害我……”话未说完,她已倒了下去,七窃中俱有黑血溢出,好烈的毒!

白无迹叹了口气,望着她的尸身,摇头叹息道:“我本不想害你,只不过你若不死,他们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何况,这毒并不是我下的,你这是害人不成反害已,也怨不得我了!”

他转身正要离去,忽然回头叫道:“谁?”竹丛中有人道:“是我。”白无迹松了口气,“哦,是你,梅大哥。”梅九龄缓步走了出来,眉梢眼角满含着无奈的悲哀与痛苦之意:“我来迟了!”

白无迹沉默了一下:“对不起,我……”

梅九龄打断了他:“不,什么都不用说。我若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唉,我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今晚我本也一直在留意她,没想到一个疏突,她就不见了。等我找到这里,一切却都已结束。”

他勉强笑了笑,笑得凄苦:“你也知道,我曾经很喜欢她……她小时很活泼可爱的……没想到她长大后会变成这样!她竟是如此执迷不悟!唉,无迹,你走吧!记住,你不必说出真相,不必对任何人说出真相,那样只能令事情更糟。”

白无迹默然半晌,道:“我明白。”两人俱都沉默。远处,有两个女子嬉笑着走了过来,是可人与可心。两人一走近,一眼瞧见了这里的情景,不由吓白了脸。

梅九龄脸色苍白,努力打起精神,道:“可心,别怕,快去悄悄把我姨父叫来,记住,只叫他一人来,别让任何别的人知道!”可心应了一声,转身飞奔而去。可人颤声道:“九,九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呀?”梅九龄似乎没有听见,又似已听到了却无力回答。

少倾,夜空中一条人影飞掠而来,正是李啸天,他的神情激动而悲伤,一下子扑到女儿身上,将她抱起,一连声地道:“阿娇,阿娇,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白无迹看着这个已失态的转眼似已苍老了十岁的人,心中有些歉疚与不忍,忍不住道:“大师伯,师妹她……”梅九龄截口道:“姨父,表妹她刚才敬了萧雨飞一杯酒,自己也喝了一杯,不知怎么却——”白无迹咬了咬嘴唇,终于抑制住冲动,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李啸天抬起哀痛的眼来,失声道:“你说什么?这么说这酒是她自己倒的了?那么这毒也是她自己下的?”梅九龄垂首道:“也许……是的!等我们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抢救了。”

李啸天呆呆地看着女儿苍青色的脸,轻轻揩去她嘴角已凝固的污血,默然半晌,凄然一笑道:“我明白了!她一定是悔愧难当,自己了结以求解脱……唉,阿娇,你,你这又是何苦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悲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听不见了,他已泣不成声。这个一向坚强的人在这样一个喜庆之夜却要接受这丧女之痛!无论女儿是怎样一个人,她总是他的女儿。远处有杯盏交错,划拳猜掌的吆喝喧哗声传来,更衬得这里凄清无比。

李啸天终于冷静下来,低声道:“可人,你们暂不要惊动任何人,这可是冷香宫数十年来难得的喜庆日子……”声音逐渐发涩,哽咽:“待明日再告诉他们,不要坏了他们的心情和这喜庆的气氛。若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我醉了!”缓缓抱起女儿的尸身,慢慢向黑暗中走去,脚步似已蹒跚,身形似已佝偻,已俨然如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白无迹不敢看他,咬着嘴唇,只觉心情从未有过的坏,乱。梅九龄目中也已有泪,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强笑道:“无迹,你不必歉疚,这是她自取其咎,自食恶果。待过些日子,一切就都已过去,什么都会好起来的!”话一说完,立刻扭过头去,两粒泪珠悄然而落,连忙快步而去,欣长的身影转瞬不见。